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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凌上到朝堂,下至民间,都充斥着一种迷之自信,觉得要不了多久,他们的荆北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就会大胜回朝。
朱渔对秦免旁敲侧击,才知王爷所持兵力其实不到十万,而敌军却是实打实的三十万大军。
她不禁忧心忡忡,觉睡得一天比一天少。常常一晚到亮,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每日到了早上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睡眠质量也相当差,各种梦境侵袭入脑,每每醒来,盗一身汗。
饭也吃得没滋没味儿,往往随意咂两口,就说吃饱了。
朱渔迅速消瘦下去。
尤其春暖花开后,天气日日渐好,衣裳件件减少,更显憔悴。再加上她眼疾一直没好,整日在黑暗中摸索,让人实在瞧得心酸。
珍珠等人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却收效甚微。
皇上听闻后,立刻备好大补药材及各种美食,悄然微服到王府来了。
刚进王府没多久,行至二重门。
皇上见院中绿树成荫,新芽嫩绿,丛丛灌木如同山丘蜿蜒连绵直直延伸向内院而去,十分壮观。
他想起在荆北王府里,第一次见到皇婶的情景。那是个多么明眸善睐,光芒四射的女子。
如今皇叔带兵出征,皇婶的眼睛竟瞎了……这一想,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愧疚来,感觉像是自己没替皇叔照顾好家里。
他想得出了神,步伐越发沉重。
陡然,灌木丛一浪一浪,高低起伏,似乎里面有人正从那头冲着皇帝而来。
禁军殿前都指挥使萧遥拔剑的同时,猛沉声一喝,“保护皇上!”
刹那间,随行侍卫立刻以身将皇上团团护住,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使得刺客从任何一个方向都无从下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训练有素的后排侍卫立刻持了明晃晃的长剑,向着绵密茂盛的灌木丛刺去。
“住手!”随着这声陡喝,秦免飞身掠向剑尖的方向,生生用脚踢开其中一柄长剑。
王府侍卫也在秦免之后齐齐纵身挡在灌木丛之前,用剑生生别开皇上身边御前侍卫们的剑,发出叮叮的声音。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反应迅速,几乎没有让人多余思考的时间。
其中一名御前侍卫的剑还是刺进了灌木丛。
众人听得一阵响亮的哭泣从灌木丛中传来,哇啊哇啊哇啊,哭得又伤心又清脆。
秦免来不及向皇帝解释和谢罪,脸色已是铁青到了极致,转身循声而去。
不用他寻,灌木丛的缝隙中探出个小娃娃的头来,满脑袋叶子,满手满脚的泥,脸上也不知沾了什么,黑黑一坨。
小娃娃不知什么时候把外衣脱掉了,只剩一件白色小中衣。中衣的袖子已破,染着红红的鲜血。
这不是一眼没看住就闯祸的连夜,又能是谁?
秦免的心抽了,一把抱起正哭得伤心的连夜,吼声震天,“谁让你刺伤他的!”
那侍卫见自己闯了祸,立刻跪地,“统领息怒!属下保护皇上心切。”
秦免也知不能怪侍卫,其实他真正怪的是自己。
楚灵闻声而来,“夜夜,你怎么跑这来了?”瞧见连夜流血,不由得脸一白,“这是怎么了?”
她跑上前,把连夜沾血的衣服撕开,露出被划伤的皮肉。
连夜的皮肤又嫩又白,露出来后,伤口特别明显,让人看得抽疼。
“怎么了!”秦免简直怒到了极点,“跟你说了奶妈看不住孩子!让你们姐妹俩专门盯孩子都盯不好吗?”
楚灵真是冤啊。想着秦统领现在忙,没空管王府,又怕王府的防御有漏洞,所以刚查看过所有的布防图。然后就发现姐姐守着的连夜跑了。
但出了事就是出了事,没有什么理由可讲。她从秦免手里接过连夜,“是我错了!我先带夜夜去处理伤口,请罪的事延后再说。”
她抱着哇哇大哭的连夜匆匆而去,竟没注意在场的人里有个皇帝。
秦免这才单腿跪地,“属下失职,请皇上降罪。”
众侍卫让开,露出里面的皇帝来。
皇帝被眼前突发的一幕也是搞蒙了,“刚才的小娃是谁?”
“回皇上,那是王爷和王妃的儿子连夜少爷。”
皇帝尴尬了。好容易来一趟王府看皇婶,还没见到人,就把人家的宝贝儿子伤了。
完了,这祸要闯大!他硬着头皮道,“起吧,不怪你。你做得好,还好孩子没有大碍。”
其实秦免当时的第一反应跟众侍卫一样,也认为灌木丛里藏了刺客。
但他很快就想起来,这是王府,王府还有个能上天入地的混世魔王。
他晚了半秒阻止,而王府侍卫在听他猛喝一声“住手”,也才想起这茬来,于是又晚了半秒。
就在这毫秒之间,混世魔王受了伤。
秦免心如刀绞,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甚至认为自己近来家事繁多,导致判断力下降。
这本是不该出现的低级错误,竟然发生在一个禁军统领身上。
皇帝止步,在正堂等着向皇婶请罪。
他本以为要等上许久,没想到皇婶很快就在婢子们的搀扶下出来了。
他亲自上前迎道,“恩齐见过皇婶。”
朱渔开门见山地问,“听说皇上刚到我王府,就刺伤我儿子了?”
皇帝面露尴尬,“咳,皇婶,事情是这样的……”
“不用说了,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朱渔摆谱摆得差不多了,笑起来,洒脱的,“那个混世魔王不受点伤,怎么知道厉害?皇上不必挂心,那点伤不算什么。”
皇帝抹了把汗,更觉得皇婶这人不一般。早就听说皇婶特别宠爱孩子,可如今听这语气竟满不在乎,不由得松口气,“皇婶不怪恩齐便好。”
朱渔的确没怪谁,连夜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迟早是要出事的。早遇到,比晚遇到好。
她想着,借着这次流血,吓唬吓唬儿子,让他收敛点,否则以后要长成个祸害精。
想到祸害,就想到面前这位新皇。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从此子死过一回后,就从一文艺小白摇身变为心系国民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