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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将手机从他手里拿过,指腹压着屏幕滑动了几圈,确实有人将乔时几个的个人信息人肉出来了,不仅名字、学校工作单位,甚至连照片也给人肉出来了,乔时是当时整个小组的负责人,当年又常和他一块儿去乡下采样,被人肉的信息自然是最多的。
前几天看到视频时沈遇心里是掠过一丝隐忧的,本想着回头让人好好盯着这块,没想着当晚遇上夏言出事,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医院那边,也没来得及上网,这才两三天,一下子就发酵成了热点。关键也还是本地媒体热炒,做了个安城地域歧视因何而来的专题。
节目出发点是好的,借着深入探究安城遭遇地域歧视这一现实问题,呼吁大众要理性看待问题,不要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唯一不好的是在落点上。
整个专题特地做了一期的电视节目,特地找了几个典型代表来讲述自己求职时所遭遇的地域歧视,找的多是些比较老实巴交看着让人生怜的大叔大妈或者年轻人,对着镜头磕磕绊绊地诉说所遭遇的不公,谈到伤心处时还哽咽着流了泪,整个节目过程主打悲情牌。而后在悲情牌结束后,开始探究造成这种现象的前因后果,重点就落在了乔时当年那篇调研上,调研报告虽用的是谢正滔的名义,但特地指出的是这几个学生来当地调研的事,并将此作为一个□□在追根究底,整个就造成了一个指向性的舆论误导,当年那几个学生因没有深入考虑报告带来的影响,错误地导致了安城遭遇严重地域歧视。
沈遇大致浏览了下图文,当下摸出手机,给乔时打电话,“你今天先别出门。”
乔时此时人已在夏言的小书店里了,她吃过饭便听从沈遇的意思,下去看看沈靳这边的情况,刚从楼上下来,还没时间上网和看电视,听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有点事,别出门。”沈遇没说得太明白,“你先在家里好好待着,我一会儿回去。”
乔时听他语气严肃,点了点头,“好。”
沈靳这会儿刚好从楼上下来,抱着童童。他今天没再像昨天那样关在屋里了,但整个人憔悴得厉害,眼眸里也没什么神采。
小店里依然是昨天被砸的样子,一片狼藉。。
沈靳盯着看了会儿,微微有些出神,而后低道,“帮我看会儿童童。”
将童童交给她,过去将书架慢慢扶起,将掉落在地的书籍也捡起,一一摆在架子上,低敛着眼眸,偶尔拿起一本书,也要盯着失神半天,好一会才慢慢地将书本原处塞回。
墙上的壁纸都已被撕毁,那些都是夏言亲手画下的。她身体原因不好外出工作,但也是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的,平时只能在家培养点小爱好,画画写作雕刻手工艺等不需要外出的活儿,算是消遣。
沈靳站在画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沉默了许久,找了胶卷将画布重新粘上了。
童童是认得这些画的,夏言偶尔会指着画上的东西教她认,这会儿看着看着就想起妈妈来了,松开乔时的手,“吧嗒吧嗒”跑到沈靳脚边,奶声奶气地问沈靳,“爸爸,我妈妈去哪儿了?”
沈靳粘画布的动作一顿,许久才低低回她,“她……去很远的地方了。”
嗓音依然干涩沉哑,还隐隐带着哽咽,乔时听得不真切,但担心童童再追问,过去将她抱了起来,问她,“童童肚子饿吗?”
童童静静地摇了摇头,又看向沈靳,“爸爸,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沈靳手还压着墙上的画纸,乔时的角度能看到他手臂上泛起的青筋,明显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他没再回童童,乔时也拿过了童童的小球给她,让她转移注意力。
门外在这时来了人,门口突然压下来的阴影让乔时下意识抬头,却是昨天那位林小姐。
可能是有些先入为主了,乔时对这位林小姐没法有好感,甚至是有些嫌恶的。
林小姐显然是来找沈靳的,但因为沈靳昨天的态度,也有些胆怯,站在门口,迟疑地叫了他一声,“阿靳。”
乔时想起夏言至今都是叫沈靳“沈靳”,忍不住笑了下,转开了视线。
沈靳没理她,至始至终沉默地粘着画纸。
林小姐也不敢再出声打扰,转身看童童,看到抱着童童的乔时时,眼睛里本能升起了一丝防备。
同为女人,乔时懂得那种防备,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本能防备,这种防备让她厌恶。
她从没对一个人产生过这么大的恶感,让她甚至是不屑于冲她挤出一个笑容,她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陪童童玩。
林小姐转向了沈靳,干笑,“她是……”
乔时和沈遇还没办婚礼,又不在这边常住,没多少人认识乔时,她也没见过乔时,因此并不知道她是沈遇的妻子。
沈靳终于开口,却只是低低一个字,“滚!”
乔时抬头看了林小姐一眼,她面色有些尴尬,还有些受伤,但又以着浅笑遮掩了过去,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小串铃铛,弯下身,冲童童笑着招手,“童童,看阿姨给你带什么来了?”
童童到底是小孩儿,一看到好玩的当下双眼一亮,小身子从乔时大腿上滑了下来,脚一抬就想往林小姐那儿跑,乔时拽住了她,不让她去。她不想让夏言的女儿去接触这个可能导致她突逝的女人。
童童挣扎着想过去,乔时却近乎固执地拽着她不让她去,冷眼看着笑容慢慢尴尬的女人,“林小姐,童童还太小,不适合玩这些。”
林小姐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转向沈靳,“她谁啊?”
还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语气,没敢质问。
沈靳视线从已粘好的画作上移开,看了她一眼,“滚!没听明白吗?”
沈靳母亲刚好在这时端了饭菜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忍不住出声替林小姐说话,“阿靳,小林担心你,你怎么能……”
话没能说完,沈靳突地转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篮子,利落往门外一扔,“出去!”
他的动作又快又利落,乔时只觉眼前一花东西便扔出去了,却没听到东西砸地的破碎声,下意识抬头,却看到了正走进来的沈遇,双手捧着个篮子,真是沈靳刚扔出去的那个。
他没问怎么了,进屋后便将篮子搁在了桌上。
沈靳也没看他,手掌搭在自个母亲肩上,用力往门外推着,“出去,以后别再踏进这个门!”
沈靳母亲被推得踉踉跄跄,边挣扎着边回头看他,“你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我就是想给你送点吃的。”
“不需要!”一把将人推了出去,转身又拽住了林小姐肩膀,抓着就狠力推了出去,“全滚出去!”
“碰”一声将房门甩上了,拿起桌上的菜篮子,转身又想扔出去,中途被沈遇压住了篮子。
“再怎么样,也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沈遇劝他,很平静。
沈靳冷着脸没说话。
沈遇拿回了菜篮子,轻搁下,揭开盖子,将里面的汤菜和米饭一一端了出来,因着刚才的争抢,东西已经撒了一大半。
沈靳站着没动。
“多少吃一点,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沈靳摇摇头,“吃不下。”
转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一丝生气。
沈遇看着这样的沈靳心里头有些压了火,搁下饭菜,“你这样子给谁看?不吃不喝夏言就能活过来了?还是你想着就这么饿死了陪她殉情?”
“如果真能这么去了我倒宁愿去陪她了。”沈靳也突然暴喝,“你不是我,你永远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难受。”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谁都会有意外的时候,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人走了,但留下来的人总要活下去。”
沈靳失控指向乔时,“等她也像夏言那样了你再来和我讲大道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话音一落几人俱是一愣。
沈靳回过神来时有些懊恼,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沈遇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她不会有那么一天。如果真不幸有那么一天,我也只能接受,生活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过,我不会自暴自弃,放着孩子不管。”
乔时早料到沈遇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也没什么心塞不心塞,只是看着两人吵完,这才看向沈靳,“夏言那天留了话给我,让我想办法把童童送回她爸妈那儿。如果你照顾不了她的话,我只能遵照她的意愿,把孩子送走。”
话完已抱起童童,不去干涉两个男人的争执,走到门口时被沈靳拦了下来,“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乔时不想说,夏言的遗嘱于这个时候的沈靳是更深的伤害,她不想给他伤口再撒盐,低低道,“她没说什么,只是担心童童。你多少吃点东西吧,童童还需要父亲。”
拉开房门,带着童童先出去了。
沈靳母亲和林小姐还在门外,忐忑又担心的,想进去不敢进去,看到乔时也不敢多言。
门外邻居几个大婶也在,在闲聊着什么,平时看到乔时都会笑眯眯地打声招呼,这会儿看到眼里却是带了丝戒慎,欲言又止的,相互望着,眼神里隐约还带了点指指点点的味道。
乔时心下困惑,正要打招呼,沈遇已拉开房门出来,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挡住了她半张脸,直接压着就将她头转了个方向,低低道,“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