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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从宣德门进,跪在皇宫正门前,裕亲王高喊,“是儿臣失责,父皇伟业,国泰民安,天降不详之兆,是为儿臣之过,宫门正外,儿臣愧不自勉,还望父皇降罪。”
裕亲王哭的尽兴,内务总管少不得劝勉两句,“圣上正在殿内议事,八王爷快别哭了,天灾人祸,避免不了。”
高内务是皇帝亲信,裕亲王便是在他面前也不能懈怠,“高总管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此番误了国事顺道,是让我悲痛交加啊。”
“呵!”身后来人,接过他的话,“裕亲王悲在何处,痛又在何处啊?”
平公郡主亲临,高总管还是知道她得圣上的宠爱程度,下阶来迎,“平公郡主。”
平公站在裕亲王身侧,揭开长袍,抖了又抖,直直跪下,“圣上——”
皇帝不堪其扰,唤高内务进殿,“这又是谁啊?”
高内务近来轻声说,“是小平公在哭呢。”
从谢家林园回来,让少勤受了不少惊吓,她上下看看,见着幼章无事,总算安心。
幼章自个儿倒无事,思了思林中起火的事,直觉不能多管,便挂了帘子,看起了闲书。
看到兴起处,听到帘外一阵惊喊,“呀!”
疏影进来喊,“姑娘快来看,琼大爷送的兰花竟开了!”
“是么?”
幼章掀了帘子来看,香涎紧跟着为她加了件披衣。
幼章蹲下来,感受暖炉的温度,“这样伺候着,竟真的开了。”
她欣喜,由得蕙兰在侧,都没有这一盆惊艳,亲手养出的白兰,模样怎样都好看。
纯白的花瓣,幼章用指尖轻轻触,软软有意,认真数了,开了六朵,还是个吉祥的数字。
幼章极爱这盆白兰,叫疏影睡前挪到她床头,第日醒来,侧眸看,依旧是旺盛的模样。
早时要到老公房去喝腊八粥,快到年尾,家里的厅廊日渐喜庆起来,秋后揭了红纸的灯笼又挂上,就颇有些老家的味道。
早晨精神好,喝了两碗红粥,得老祖宗喜笑,“这样能吃是福气,身体好了才能做事。”
幼章点头,认为有理。
葛铮丫头见了,便使劲扒了两口饭。
吃完早饭,才有机会与葛琼说话,葛铮缠在她身边,她使唤她,“铮儿,你喊你父亲过来。”
葛铮眼睛笑成一条线,蹬着腿,跑开了。
昨夜画的白兰图,墨迹都新鲜着,幼章要去谢他赠花,顺道再蹭别的兰花回来。
理由都想好了,这一盆养的这样好,你多与我几盆,养好了再送还回来,省得你多操心。
只是她左想右想都想不到,葛铮丫头给她喊个人也能喊错。
这丫头不自知,窝在葛思珉怀里,跟她说话,“父亲找不到,叔公行么?”
“唔……”
葛思珉抱葛铮到栏杆上,撑着她站好,转身与幼章说话,“溪川有事在身,许是这几日都没得闲余的时间,你是有何事?”
幼章有些羞赧,这丫头。
握了握手里的画卷,要打开给他看,“琼大爷送我的白兰昨日开了,我给画了下来,是,是想着多讨两盆呢。”
他接过,推了推葛铮,小丫头在栏杆上直立走了起来,看呆了幼章。
他蹙眉,没做评价,卷了起来递还给她,“白兰而已,庄外的一栗姓人家倒是世代养花,改日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哪里有机会去看呢,幼章还是知道分寸的,只是见着他对她的画有些微表情,有心解释,可是踟蹰着,又觉得理当不开口的好。
有话未说,见着她这副模样,葛思珉低低笑了起来,“许是我人老了,不懂得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你喜欢这花,我搬两盆来给你,就不必侯着溪川了。”
哎?“不是,不是觉得你说的不对,是我这花画来,嗯,这花本就长这个样,才会惹得你——讨嫌。”
他听罢又笑了起来,哪有这样非得讨夸奖的小姑娘,手掌压到她头顶,按了两下,“还是个没长大的丫头呢。”
他复抽走了幼章手里的画卷,说,“与我来。”
虽说幼章住的一水间与他的小谢山只隔一湖之远,幼章却是第一次上山来,以往都是让丫头送东西,从未踏过。
山上的景色看去,什么都是清晰的,只是路数错乱,第一次来,不知道从哪条路进。
葛铮从葛思珉身上滑下,一路向前跑,回头来,朝幼章嬉笑。
走到山上,看到匾额的题字,刚韧有劲,还有那一屋的旧时书,好歹练了这么久,是终于明白了,正主就在这呢。
只是幼章自己不记得从前事,现下疑惑,莫非三叔字号便是唤瑜卿居士?
扔了葛铮在屋外玩,她喜爱扯三千的剑上绦,三千拎着她便往屋檐上走。
三叔领着她到书房,屋里没有地暖,脱了貂衣,竟比屋外还冷。
幼章摸摸手,不碍事,冷冷就过了,难得有机会参观三叔这号人的居所。
只是也无所新奇,屋内陈设少之又少,书架上除了书,便再没有别的旁物了。
总有一味了不得的东西吸引她,葛思珉磨墨,香味传来,幼章活了过来。
来不及欣赏,葛思珉开画,提笔递来,“内外勾勒,是不是少了点神韵,这花你再改来。”
“嗯?”幼章提笔,不能理解。
花是勾线填色法,淡墨按花形结构勾花瓣,花瓣的根部用淡汁绿,花瓣用白粉提染,水晕也到位了,趁未干时点蕊,笔蘸浓墨勾杯状花冠,用中、淡墨色勾内层的三瓣,再勾花的外层三瓣,花冠用藤黄调朱磦染,干后浓墨再点蕊。
笔法都用到了,还有哪里不提神么?
里外两层,还不显勾勒的痕迹么。
她提笔到唇边,只差咬笔头,身后有手止住,按着她的手下笔,“兰花注意不注形,你形状随意,心境可显?”
幼章手是在动,心却慌的不行,呀,呀,呀,三叔是按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在教她临摹么?
直到案上画点完,幼章都晕晕的,葛思珉却不以为意,停了笔,压下头与她说话,“明白了没?”
温热的气息隔着头发吹到她耳朵里,都没让她回过神来,是窗外一声喊,惊动了这时景,“叔公,羞羞。”
幼章转头,看见葛铮站在那头屋檐上,似是捂着眼,却笑的厉害。
幼章的脸顿时红了一圈,手也不抖了,身子也觉不冷了。
葛思珉身后亦是低低一笑,站直了开,松了幼章的手,说话,“带她下来,檐上风大。”
话刚说完,门外有人来话,“三爷,客来了。”
案上笔墨未干,幼章心慌,“这画——”
“暂先留下,改日送还与你。”
“哦哦,那我,就先走了。”
结果出门,丫头领着到了半山脚,风吹来一个寒颤,才想起葛铮没一起带着走,架上的皮貂竟也没拿。
姜俞饧不明他今日会客怎用偏房,倒没细问,“你料得不错,宁国侯府一时压不倒。”
葛思珉收砚墨,“自然,谢家人才济济,女子也能当道,懂得舍弃是常理。”
“林园一事,往大了说是侯门子弟纵火,示朝纲不纪,往小了说,是家族败笔,舍这一个纨绔子算不上什么,只是后续来说,大理寺查案,谢家想息事宁人,裕亲王未必,他之心,向来睚眦必报,我是不太看得重我自个儿,他能以此事忍让为我二数赔礼?”
“裕亲王自然不能够,只是,”葛思珉拿帕子擦手,“差不离了,我教出来的人,我还不够了解?”
他看窗外,回过头来,见着架上挂着的貂毛,“今日一过,他自该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