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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玉林胡同,郎亚一脸警惕的往里走着,来至胡同尽头一处半新不旧的宅子门口,他抬手叩了叩门环,皱着眉头左右张展。
是错觉吗?汗毛都立起来了啊!
“郎亚,进来!”叩了几声,院内脚步声由远而近,‘嗄吱’一声大门打开,乌日更那张粗糙的黑脸出现在门边儿,一把将郎亚拽进来,他回身关了大门。
脸上是显而异见的戒备和疑惑。
不得不承认,玉昭昭和越南川派的人确实挺靠谱的,这么活活跟了足几天的功夫,把人家金族主仆三人,都跟的怀疑人生了,却依然还是没被抓出来。
“怎么总觉得这么不舒坦呢?出个门儿像被狼群围了一样!!”郎亚被乌日更拽进院子,一边挠着头,一边往屋里走。
“我也是,你看我这鸡皮疙瘩起的!”乌日更撸起袖子。日光下,比旁人大腿都粗,肌肉绷紧的胳膊上,汗毛根根倒竖,还起了一层小鸡皮……
本能的预感让他们觉得事情不对,却找不出破绽来,在外连奔了好几天各种试探都没查出是谁在跟踪,调查他们……说真的,一直在外当‘诱饵’的郎亚觉得精神都快衰弱,准备要怀疑人生了!!
话说……他在大金绝对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拔儿勇士啊,身手绝对不弱,然而,找了这么找时间,连根人毛都找到。
所以……果然是他有毛病吗?
两人边说边往屋里走,郎亚还想着,一会儿绝对要劝可汗,以自身安全为重,洛阳太危险他们还是回大金吧,结果,两人刚走到门口,还未待敲门。回廊下,朱红雕长寿花纹的屋门从里打开。
“少,少爷?”两人顿下脚步,抬头去看。
阿骨里满面冰霜的站在门口,“怎么样了?可有发现什么?”他低声问,眸光闪烁着一丝忧色。
“……什么都查不出来!”朗亚阴着脸回禀,“今日属下在外逛了两个时辰,还特意随便找了个茶馆做接头模样……另试了几次……结果一无所获!”
“少爷,洛阳能人众多,汉人狡猾多诈,您还跟汉人太子接触的深,说不定招了哪方的眼,少爷,咱们在洛阳势太弱,人太少,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属下们怕护不住您,不如……”咱们先回去吧,您想了解大明民生百态,贵族习性……
咱派别人来不行吗?收买些官员也好啊,何必亲自上阵呢?
乌日更苦口婆心。
“……”阿骨里沉默的听着,好半天没回话,垂了垂眼眸,他满面思索之色。
“走吧!”他突然开口。
“咱回草原啊!!”乌日更喜出望外。
“属下这就去把护卫们找回来,护送大汗回金!”郎亚抬腿,说走就要走。
“不,不回草原!”谁知,阿骨里一抬手就阻止了他,摇头否定,他眸光流彩,透着一股子坚定意味。
“不回草的?那咱们上哪儿啊?”乌日更和郎亚齐齐问道。
“去哪儿?呵呵!”阿骨里轻笑一声,抬头道:“去皇宫!!”
“皇宫?不是,少主,咱们……”不能自暴自弃啊!!两人惊诧不已,开口就想劝!!话说,去皇宫干嘛?自投罗网吗?
“不管暗查咱们的是谁?哪方势力,我要行釜底抽薪之计,且看他如何应对!”阿骨里微一抿唇,嘴角露出微尖的犬牙,笑的像狼般,他便迈大步向外走出。
院里,郎亚和乌日更对视一眼,面上满是疑惑不解之色,但出于对可汗的信任,却依然还是紧紧跟上了。
——
那边儿,阿骨里带着两属下一路快马奔向东宫,寻到太子不知说了什么,就面见明宗帝了去了。这边儿,越南川刚刚迈进御花园西侧,坐在假山前头,四处张望着。
不远处,凤宁兮单人独身,贴着墙跟儿,由远而近。
“宁儿!”瞧见她过来,越南川连忙站起身,几步迎上去把她带到假山背人处,又派了几个小太监看守着,这才拉着凤宁兮的衣袖,关切的问她,“你在宫中怎样?住的可还习惯?有人欺负你吗?告诉越叔叔,千万别瞒着。”
那一脸真情实意的担忧,到是让凤宁兮感动不已,“没事儿的,越叔叔,我好的很呢!储秀宫的管事马嬷嬷极照顾我,日常起居都顺当着,我又不爱四处走动,万般不惹事儿,大事小情还有小良子提醒,在没有不适应的。”她连忙这般说,惟恐越南川太惦记。
“那就好,你不知道,你娘最近担心你担心的夜里睡不着觉,眼圈儿都黑了,你既无事,一会儿子写封信,我给带出去,免得你娘挂怀!”越南川‘哎’了一声,眉梢眼角带上喜色!
凤宁兮:“……”
好吧,就知道你不是正儿八经的担心我,只把我当成我娘的腿部挂件……话说,你都安排的那么妥当,时时都能得着我的消息,结果还让我娘挂念我挂念的睡不着觉……越南川,你太没用了!
凤宁兮撅了撅嘴,朝外翻了个白眼儿。
到惹得越南川轻笑出声。
两人见了礼,说笑了这么几句,气氛到显得好了些。人来人往的御花园,哪怕有人把风儿,假山的位置也偏僻,却到底不大方便,凤宁兮便抓紧时间说正题,开口问道:“越叔叔,今日你派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讲真,今天红日当空,她本来是准备洗头的,四个人用一个丫鬟实在是太不方便……连提热水都得打赏银子,好不容易轮上她……如果越南川没什么要紧事儿,纯粹就是让小良子把她来闲磕牙儿……
凤宁兮呲了呲一嘴小牙,在日光的照耀下,那就一个白净锋利。
“说来,宁儿,你让我查的那位古公子……竟还真是条大鱼!”听凤宁兮问起正经儿事,越南川面色也郑重起来,拍了拍手掌,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人身边带着勇武护卫,个个精明强悍,我派的人已经是暗卫所的顶级暗人,还几次差点被发觉出来……”
“查了许多天,好在多少有些收获,那位古公子精明归精明,身边两个贴身侍卫却没那么警惕,到底让暗人找到破绽……他们竟是金族人!”
“而且地位并不低,仔细查来,仿佛金族……可汗。”越南川低声说着,面色平静,眸底却还带着几许惊诧,说真的,他和玉昭昭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置信。
金族如今虽未立国,但势力并不弱,它那儿的可汗,几乎可等同皇帝,就是在大明,阿骨里也能得着皇子待遇……好不秧儿的,金族‘皇帝’跑到大明来干什么?
要知道两国邦交可不算好,他就不怕被消灭在这里吗?
抱着疑惑和惊讶,越南川和玉昭昭商量着准备上报太子,让太子揭穿他……毕竟阿骨里隐瞒身份接近太子,肯定是不安好心,玉昭昭又见过阿骨里几次,寻个理由,说发现破绽引太子去查,到不显得突兀。
当然,这般揭露应该会得罪阿骨里甚至是金族,但玉昭昭并不在乎,他家亲眷早就远离,身边并无顾忌,他成了太监男宠儿,早就放弃了重振玉家门庭的打算。又深恨当年太子逼他,让他落到了更不堪的地步。玉昭昭是乐意‘帮’太子多竖立个敌人的!!
想想,太子巴巴跑到明宗帝跟前告密,万一阿骨里命大在没事儿,回金族之后视太子如死敌,一辈子忘不了丢脸的事儿,终生怼他怼他怼他怼他……这多欢脱!!
兴致勃勃的,玉昭昭已经回到东宫准备旁敲侧击,引太子注意了,而越南川呢,想起此事是凤宁兮提起让他查的,便特意过来准备告诉她一声。
“宁儿,你那大堂姐,西北候府大姑娘的事儿也办妥了,此次终选不会记名,也没有赐婚……”越南川又想起一事,眉头皱了皱,“说来,她和金族可汗之事,是有甚结果?”
听说金族可汗还是单身呢,要真跟凤安兮有点情意,彼此默契什么的,明宗帝未必不会把凤安兮接进宫来封个公主,赐婚给他!
到底是两国邦交嘛,有人上赶子愿意来当和亲公主,明宗帝干嘛拒绝!
“这……我到没听她提过!”凤宁兮犹豫了一下,前段时间凤安兮崩溃的时候,仿佛说的……她和阿骨里只是彼此默契的准备浪一浪,没想往后发展?
犹记得史书中记载,阿骨里的第一任可敦应该明宗帝膝下某个公主吧。
她垂眸回想着,却着实想不起来了,便抬头道:“越叔叔,你且等着,我先去想问问……”但,一句话没说完,她就瞧见了越南川那颇为复杂的表情。
“古少爷是金族可汗,宁儿,你都……”不吃惊吗?他老持沉重,经历颇多,当初刚知道的时候也毛了好半天呢!
“……额!”凤宁兮无语片刻,觉得大概真解释不清楚,就把脸一仰,满面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那个,越叔叔,太子那边儿应该有人告知了吧,金族近年来屡犯边境,算是狼子野心,堂堂可汗之尊隐姓埋名到洛阳,还混到太子身边儿,肯定没安好心,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千万别耽误了……”
“……宁儿不必担心,叔叔心中有数。”越南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追究说什么。
凤宁兮嘿嘿一笑,透着一股子心虚。
站在假山旁,事儿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左右看看天色大亮,远处也有些许喧闹声传来,御花园怕是要迎来‘看客’,越南川和凤宁兮彼此告辞,准备各自离开。
因放心不下她,越南川左叮咛,右叮嘱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可谁知还没走两步呢,不远处就有个小太监急脚猫似的颠儿过来,跑的太急,中途还摔了个跟头。
蹭了满头满脸的灰土,咧着嘴像是摔疼了,他一个翻身,猫儿般的窜起来跑到越南川身前,“干爷爷,干爷爷不好了……”
大明朝太监权势不小,是能掌实职的,又注定没儿子,便有那爱巴结的认权势大太监做干爹,祖宗般的伺候,只求人家从指甲缝儿里漏点东西给他。
这是种另类的拉帮结派,越南川也不能免俗,这些年来,‘儿子’‘孙子’之流,很是认了不少,甚至还有那等七品,八品的小官儿凑上前来喊他爹的……
那把越南川吓的!!
年纪比他都大还喊他爹,要不要脸啊!
“有功,这是出了什么惊天的大事儿,看把你急的,一点沉重样儿都没有!”瞧那小太监花脸猫似的奔到跟前,扑身跪地,越南川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觉得脑仁子生疼。
这小太监叫宋有功,是他五年前救下的,当时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认了他身边得力属下当干爹,非要喊他干爷爷,又是实心眼子,还怎么教都不改口了……
辈份上去下不来……他才四十来岁,还是一枝花的年纪,奔着娶妻呢,谁是干爷爷??凭什么管他叫爷爷啊!!
“那个!!干爹爹,不好了,正殿那边儿苏爷爷传过信来,说金族派了使者来朝见上邦,还是阿骨里可汗亲领,方才太子亲自给引见上去的,说什么万邦来朝,千古明君,万岁爷可高兴了,要设宴款待金族人呢!”宋有功哭丧着脸,嚎叫似的说着。
他如今正在东宫伺候,奉在玉昭昭跟前,越爷爷和玉主子近来在调查什么,他多少都知道点儿,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眼看能收获了,一朝让人掀了底,宋有功哪能平静下来,可不连滚带爬送信来了吗?
“什么?”越南川和凤宁兮齐齐出声。跪在地上,宋有功无辜,满面欲哭无泪的看着他们。越南川一拍手,恨声道:“唉,怕是让他们察觉了!到还挺狠的,竟然直接釜底抽薪,自揭了身份……”
“他密名进都城,让你们查出来是不安好心。可自揭身份,转眼就能成金族使者,光明正大的……”凤宁兮咬了咬牙,叹道:“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大明和金族没闹到那地步,阿骨里这一朝走的是奇了些,可仔细想想,根本没多大危险,反而还能解局,比狼狈的逃出洛阳好多了……”
她这般说着,和越南川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出无奈。
“此事,就此做罢吧!昭郎那边儿,我去告诉他抹了调查痕迹,免得出什么差错!”越南川两手一摊,有些无力。
“只能如此了!”凤宁兮耸了耸肩,垂头丧气的。
——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在金族可汗亲自面圣,万邦来朝……明宗帝都高兴的多赏了宫里下人两个月月俸,秀女们都跟着沾光儿,待遇见长的的大喜日子,凤宁兮的心情一直挺阴郁。
储秀宫里一片欢乐,就她显得黯然失色,难免不合群些,就连凤安兮都慢慢恢复,开始继续四处交际,图谋以后,只她一个人,每每躲在西偏殿里,缩榻上宅着。
既孤独,又寂寞,还冷。
不过,自明宗帝真的在御花园中设宴款待金族来使们,储秀宫秀女有幸参加溜了个边儿,凤安兮打眼看见金族可汗阿骨里究竟长什么模样之后……
西偏殿的阴郁扫兴宅女就又多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