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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地,宴北王宋蓠绝对算得上是百姓们最熟悉的面孔。
自他至封地后,每至中秋,大年的时候,都会站在城墙楼台上执灯放彩,祈福求顺,百姓们年年都能见他个一,两回,他又长成那个样子,自然让人印象深刻。
百姓们都记得他,更别说官宦富贵人家啦。
对他绝对比对亲爹都熟啊!!
凤浮就算纨绔了些,终归还是那个阶层的人,对宋蓠——他肯定是不怎么搭得上话儿,但那张脸,他还是熟悉的啊!!
不太好意思的说,在‘色’字上,连男女都不怎么顾忌的凤浮,自见过宋蓠后,还幻想过人家一阵子呢!!
所以,哪怕宋蓠便装异服,好像还画了些妆,凤浮依然能认出他来。
以往见面碍着身份不敢仔细打量,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了真人,被那双琉光幻彩的眸子微微一扫,他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呀。
一双眼睛紧紧宋蓠,表情梦幻,身子发软,他飘忽着上前,“这,这,这,我,我见过,过王爷,王爷您怎么……”凤浮直接就忽略了坐在宋蓠身旁的韩子值,边个眼角都没扫他。
韩子值:擦,老子就算脸长的不如宋蓠,好歹是个儒雅温顺,通身文人气质的美男吧,用不用直接无视啊!!他这么高个儿,这么大一坨戳在这儿,凤浮愣能瞧不见,他是瞎吗??
“凤四爷多礼了,请坐吧。今日我陪子值出府游玩,不过偶然遇见,便想打个招呼,不用太客气。”宋蓠没起身,只是眼帘微挑,瞧了凤浮两下,抬手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示意凤浮自便。
“哎,哎,多谢王,咳咳公子爷~~”凤浮搓着脸,语气顿了顿,扬着一脸奉诚的笑便坐下了。
宋蓠那意思很明显,是微服出来,不想让人察觉身份。凤浮眼神一扫,还看见桌上放着个掩面用的斗笠,自然便乖觉的改了口,只称呼宋蓠做‘公子’了。
“凤四叔好久不见,子值有礼。”一旁,韩子值未起身,却双手握拳恭了恭,以示问候。
宋蓠身份尊贵,不把凤浮看在眼里,可以稳坐上位受他礼拜。韩子值却没那等地位,他是国公之子,但是庶出,任王府长史吧,算算不过从五品,且,不管从哪边儿论,凤浮都是长他一辈的人,多多少少,他得对凤浮客气些。
话说,洛阳贵族,只要是一个层面儿的,都有点八杆子打得着的亲戚关系。韩子值的嫡亲祖母——魏国公老夫人,就跟凤老太太沾亲带故,是一表两三千里的姐妹儿。
要是想论,韩子值得叫凤浮一声‘表叔叔’。
“哎哎,子值快别客气,咱们实在亲戚,哪天到四叔家耍儿,四叔带你去好地方!”凤浮简直受宠若惊,笑得满面开花。
讲真,其实他们府中,自韩子值随宋蓠至北地后,就一直有想法认下他。不过,凤老太太顾忌着韩子值的出身,知道他被嫡母嫌弃,魏国公仿佛对他也不甚在意,这才没让他们上门‘认亲’。
后来韩子值自个儿有能耐,跟宋蓠两人把北地经营的有声有色,西北候府瞧出他有本事,便想‘认亲’了!凤渺还特意上去认过门儿,摆了点‘叔叔’架子,可惜人家根本没搭理他。
凤浮自认无能无用,亲哥都没好使,他又不爱热脸贴冷屁.股,自然没往韩子值身边儿凑过。
不沾那便宜,也不讨那嫌。
结果——如今在外头遇上了,韩子值还亲口喊他‘四叔’啦?哎呦呦,这可真了不得了?什么时候他凤四老爷成了香饽饽,还有人上赶子认亲了?
连凤渺都没办成的事儿,他今儿没费吹灰之力就办了?嘿嘿,看来多逛逛花院子还是有好处的?说不得今日韩子值肯认他,就是因为抢妓.子抢出感情了呢?
都是一样肠子的人,肯定有共同语言呐。
“子值,四叔告诉你,往后你若想出来耍儿,也别总盯着云良阁,这地方大归大,姑娘的确不错,但骨子里都还有点傲儿,等闲儿的花样子便不肯依,等四叔带你去些好场所,不比这儿的姑娘差,还能任你行事~~”凤浮自觉被人看得起了,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说真的,无论是宋蓠还是韩子值,他二人北地的风评都是极好的,没征过宫女,没选过采女,听说他俩儿都快二十了,身边连个伺候的通房都没有……
话说,宴北王爷这皇子当的也是挺惨,听闻洛阳里不管是太子爷,锦王爷,还是余下几位成年皇子,哪怕没成亲的,身边也早有万岁爷给赐下的淑女——什么侧妃,庶妃,侍妾,通房……哪哪都没少……
就宴北王爷的两个同母兄弟——谦王和怀王,李婕妤可没少给赐美人儿,府里据说满坑满谷,两巴掌都止不住。偏偏,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娘……宴北王这待遇,就连他凤浮瞧着都觉得怪可怜呢。
这娘当的,太偏心了!!
同样自认为‘被’偏了的凤浮砸砸舌,心里便觉得跟宋蓠亲近了两分。
“今日是巧遇了,才见着四叔,没想到是如此爽快的人,日后有机会,子值上门打扰,四叔可别不认得我!”韩子值心里唾了两声儿,面上不动声色,一副亲近模样,“既然认了亲,子值不好空手,方才那位秋儿姑娘,四叔既喜欢,子值便不能夺人所爱,算是孝敬四叔了!”
“哎哟,那怎么成?不好,不好,哪怕贪你的便宜!”凤浮笑一脸山花灿烂的,旁人白给的‘好处’,他肯定是想占,但好歹都要拒绝两声,要不然……不显得太不矜持了吗?
“有何不成?你是长辈,就当子值孝敬你了!”韩子值‘大气’的道。
随后,没等凤浮拒绝,便扬声吩咐人下去唤秋白儿,又叫了几个当红的姐儿,原妈妈亦凑上来。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软语娇声,秋白儿还亲自下场弹了琴,唱了曲儿,屋里的气氛真真热闹极了。
人——但凡一热闹便想喝酒,身边儿还有美人哄着,没多大功夫,两坛子梨白花下肚,凤浮喝的眼都快直了。
酒醉人心催人言,凤浮心里本就憋着事儿,在加上宋蓠有一句没一句的‘引导’,嘴里就开始没个把门的了。反正那事儿他都跟原妈妈说过,一个妓.人都不瞒着,也没必要瞒着旁人……
反正,等他和安怡一和离,所有的事儿都能被扯出来,宝儿被过走,女儿要招婿,哪个不是在光天化日下办的?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旁人?
一早一晚的……今天这么痛快,他也想发散发散解解心烦。
不过,托的还是朋友家的事儿!
含含糊糊的说着,又有原妈妈在一旁‘抱不平’,宋蓠全程冷淡着一张脸,嘴上偶尔插上那么两句,却句句戳人心肝,到让凤浮越发不愤,拍桌子打椅子,眼睛都快蓝啦。
偏偏,原妈妈还一个劲儿的在旁说风凉话,各种普及‘软弱女儿狼心女婿’的乡间故事,在她嘴里,养女招婿的,根本没有什么好下场,基本上晚年凄惨,无依无靠都是好的,差点儿的直接就被害死啦。
还死无葬身之地呢!
“哪有天理啊!!但凡有法子都不用这样啊!”凤浮眼泪哗哗的,心里那个憋屈。
脸扭成一团,双眼直冒光,这会儿子,他对凤老太太和凤渺的怨恨,甚至直接超过了安怡。
最起码,不管安怡身份怎么差,这些年都没亏待过他,给他银子花,对他也尊重,又不管他在外头花天酒地。可以说,对安怡这老婆,凤浮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就算这一回闹着要和离,就凤浮想,那也是安家的意思,就安怡那等针扎不出声儿的脾气,她哪里敢?还不是让娘家管制住了?说不得,安怡本身还不想和离呢!!
毕竟,四十来岁的女人了,离了他,一介商户和离女,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无非就是跟他一样,被家人辖制,没办法了呗。
“其实,也不是没法子……”一旁,感觉时机差不多了,韩子值突然插了句嘴,“无非就是点子家长里短,使些巧劲儿,有什么难办的?”
“啊!!韩兄弟,你说什么?你能解决,有什么办法??快告诉老哥哥啊!!”凤浮一怔,随即便将眼睛瞪的铜铃也似,急慌慌一把抓住韩子值的衣袖,他急的连辈份都忘了。
直接张嘴就叫‘兄弟’!!
生生把自己拉下了辈儿。
“哎呦,四叔,你这是……简直糊涂了!”韩子值一脸的哭笑不得,知道凤浮是个老混账,却没想到他能混到这个地步,话说,这亲戚认的真心丢人。他为了自家王爷能‘一诺千金’,牺牲的可是大了!!
“别说没用的,赶紧的跟你叔说说,你有什么法子?”凤浮半点不在意。丢人算什么?他都‘丢’大半辈子了,根本就没有‘脸’,还用在意个鬼?
“四叔,您那朋友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要和离。闺女跟他不亲近,念着亲娘眼里没他,还占着‘地方’,挤着他儿子,那他何必非得强留呢?让闺女跟着她亲娘一块儿走了,身边没有能招婿的人,一切自然迎刃而解!”韩子值抿了抿唇,轻淡的说。
就好像没看见凤浮那一脸急切慌乱的模样,真以为是给他朋友解围似的。
“可是,可是我那朋友还有一个女儿呢……”凤浮咬了咬牙,张口便道。
“庶出女,非独女不成丁!”一旁,宋蓠突然开口。
“啊?”凤浮一怔,眼中浮现茫然疑惑之色。
“四叔,你那朋友不是有两女一子,一嫡两庶吗?咱们大明律法规定了,虽然可以立女户承继家业,但都是嫡女能立,家中有无兄弟皆可。若想要庶女立户,便得是家中独女才成,你朋友两女一子,不合律法——庶女立户招婿,不成的!”韩子值低声解释着。
大明朝还是很注重嫡庶之别的,比如:男子分家者,嫡长子得六成家业,余下者,由其余诸子继承,而其中,嫡子占九成,庶子只能得一成。
不管生了多少儿子,嫡长子占大头儿,剩下的嫡出们吃肉,庶子则是连汤都得喝那兑了水的。
至于家中如无嫡子,庶子想继业,就得被记在嫡母名下,得嫡母及嫡母娘家允许——若是两家门当户对,或者女家略盛些,说不得会过继同族子,亦不便宜庶子呢。
庶子都是这待遇了,更别说庶女了?要知道,凤景兮相貌不差,又素来嘴甜,最会哄人,但无论是凤渺还是凤老太太,却从来没像指望凤安兮般指望过她……
这是为什么啊?不就是因为她是庶出,天生就矮人三等,不好出头吗?
自大明立国以来,就连进宫当宫女儿,首选都得是嫡出,庶出者在漂亮,宫里在缺人,便是选进去也只能当粗使,想升等都困难,更别说冒尖儿了!!
“这,这……女儿好歹是我朋友亲生,这跟着和离的娘……算什么啊?旁人怎么看啊!”凤浮眼中直冒精光,能看出有意动,却还有些犹豫。
丢人什么的,他是不在意。可是令女随娘——这不符合凤浮打小儿养成的三观呐。
“旁人怎么看?呵呵,爱怎么看怎么看呗,人生立世,又不活在别人嘴里?旁人说三道四,好像义正言词……呵呵,等你那朋友老年凄凉的时候,你看当初说的热闹那些‘旁人’……哪个会舍他一口饭吃,为他主持公道!”原妈妈突然冷笑一声,仿佛看破尘世般,目带讽意。
“这……”凤浮哑然。
他是无能了点儿,却不是不知世事,原妈妈说的道理,他这么大的人了,哪会不明白呢?
“女儿跟娘走,也没什么不好?又不能改姓,就是走了,不还是自家骨肉吗?且,你朋友那女儿年纪不小了吧,都快嫁人的年纪,同样远离……跟着娘走还省心些,有什么舍不得的?更别说,四叔,你那朋友的岳家闹着要和离……指不定是有什么别样打算呢?”
“让她带着女儿走,有个拖油瓶在身边儿,什么事不能搅和黄了?说不得,没和离两个月,她们就哭着喊着要回来了?”韩子值语重心常的说,眼中带着异样的光。
凤浮低着没有说话,面上却是若有所思,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动心了!
宋蓠和韩子值相对而望,不由宛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