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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川是明宗帝亲自派到北地来监军的,哪怕只是个太监,但身份终归是‘天使’,就算是宋蓠皇子之身,王爷之尊,多少也要给些面子,彼此相见时,亦要扬起笑脸,称呼一声‘越监军’。
宋蓠是不受宠的皇子,越南川却是明宗帝面前的红人儿,尤其让人惊讶的是,他和太子的关系也出乎意料的不错,宋蓠幼年离洛阳,被打发到封地,苦心经营,将北地治理的极好,谁知却碍着洛阳那边儿的眼,所谓的越‘监军’,监的是哪个?宋蓠也是心知肚明。
本来自由自在,头不顶天,脚不踏地,可偏偏身边来了个摆明不怀好意,憋着找茬儿的‘眼睛’,宋蓠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只是,越南川性格谨慎,为人和善,来了北地数月的功夫,竟无人说他不好,而且,这人最绝的就是六亲死光,身边只一个未及芨的小侄女儿,天天养在宅子里,还护得什么似的,就算想动些手段,亦无处下手。
“越南川和西北候府的四夫人吗?”宋蓠侧目回望,看着远处只能瞧见个尖儿的假山,眉头微展,若有所思的自语,“或许,这其中能……呵呵……”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嘴,站在原地呆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带着关子冲离开。
——
宋蓠无事一身轻,可以想走就走,但凤宁兮却没有那么好的幸运,谁让假山里头那一对儿——有她亲娘呢!
好不容易忽悠走了宋蓠,摆脱了眼前就要被抓那啥的威胁,凤宁兮站在原地,茫茫然了好半晌儿,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做,手脚都不晓得往哪儿摆?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在敲一下假山,惊一下里头那一对儿?让他们有话快说,说完快走?仿佛不太对,万一被瞧见了,直面亲娘什么……感觉好尴尬啊!!那不管,直接甩袖就走,但是,要是有别人经过怎么办?那一‘摊’把风的丫鬟,不是还在那儿摊着呢吗?
凤宁兮哭笑不得,轻手轻脚的靠近,她蹲身下来用手推了推那脸朝下的粗使丫鬟,将她微微翻转……皮肤微黑,略显粗糙,相貌普通,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认真瞧了几眼,凤宁兮表示根本没在怡然阁里,见过这丫鬟。
听说,因为大伯和大堂姐回来,府里新买进了一批粗使丫鬟,这……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吧!凤宁兮抿了抿唇,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很是不解,先不言她娘知不知道今日越南川会来?单说,哪怕他们有联系的渠道,约好了在花园相见,但为什么……
她娘会让个新进院的丫鬟把风?又不是没有心腹人?她娘土豪的很,从来一脚迈八脚抬的好不好?身边人不要太多啊!!这丫鬟姓甚名谁?什么来头?凭什么三,两日之间,就得她娘这般信任,都能把风了??
要知道,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这待遇呢!!
凤宁兮紧紧皱着眉,蹲着身子艰难的仔细‘检查’着那粗使丫鬟……不论穿着还是打扮,瞧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凤宁兮却注意到,那丫鬟的双手虎口上又粗又硬的茧子和紧绷结实的肌肉……
拜网络和各类考究类‘科学’小说所赐,凤宁兮很清楚(但并不晓得正不正确的)的知道,双手虎口上的茧子,一般都是练兵刃时留下的。
粗使丫鬟练的什么兵刃?烧火棍吗?还是这人来历有差?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安排进来的呢?
凤宁兮垂着眸子,暗暗思讨。
其实,这粗使丫鬟究竟是何人?前文早便出现过,正是那被越南川派来‘保护’安怡的暗济,这位也是幸运,领了命令没几天,李氏便因丈夫和女儿之故,要采买粗使丫鬟,暗济收买了牙行的牙婆,被选进了西北候府,又买通了管事的,顺利进了怡然阁,当个小小的粗使。
暗济是暗卫出身,哪怕有点大咧咧,可手段总是有的,不过几天的功夫,便跟怡然阁的老人儿们混了个烂熟,可谓如鱼得水。
昨儿夜里,飞鸽传书,得了自家主子的令,知晓这位要不干好事儿,前来访美,暗济自然领了老本行儿,偷偷跟着安怡,为主子把风,可谁知,许是功夫不到家,亦许是太过震惊(八卦)主子和安四夫人的‘内情’,精神太过集中,竟没发觉不远处有人过来,等宋蓠和关子冲到了眼前儿,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愿意暴露身份,暗济就想弄出点动静,提醒一下假山那边儿的主子,可谁知,刚冲过去,还未等喊叫呢,就被关子冲一掌劈晕了!!
原来还是个内家功夫的高手,怪不得一点脚步声都没呢!在昏迷‘拍’地之前,暗济如是想。
当然,以上曲折又‘蜿蜒’的经历,凤宁兮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只瞧着暗济这些细微异常不对劲儿的地方,她便已经差不多猜出这位的来历!!
——无非就是越南川派进来的吧!!
旁人——比如西北候府的女主子或妾室们,在是争权夺势,内宅争宠,亦不会弄出个会功夫的女间谍塞进她娘院子,一来,对真正的女主子们来说,她们四房的地位,她娘的出身……并不值得这个,二来,若是妾室——比如明姨娘……
区区一个姨娘,她从哪弄来的会功夫的女暗卫?别说是机缘巧合,人格魅力收服的,有这能耐,她还老老实实的当妾?干点什么不好啊?
百分之八十是越南川的人……凤宁兮眸光闪了闪,低头瞧了瞧脸色略有苍白,但嘴唇却微动,仿佛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暗济,她伸手用力推了她一把。
只要这人醒过来,自会将宋蓠之事向越南川汇报,并不需要她暴露身份。
在她没理出头绪,决定究竟要怎么解决她娘的婚姻和外.遇……咳咳,是感情纠葛之前,凤宁兮觉得,她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出现在这两个人面前……
毕竟,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
真说破了就没得挽回了!!
狠狠捅了摊在地上的暗济两下,把她捅的脸都皱成一团之后,凤宁兮起身,快步走到不远处的八角凉亭,躲在柱子后头,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暗济……
许是被捅的太狠,亦许是本就该醒了,在凤宁兮刚刚藏好没多久,摊在地上的暗济就动了动胳膊,口中呻.吟着醒来。
伸手按着脖子,暗济勉强睁开眼睛,感受着仿佛被‘折断’的痛苦,艰难的起身,腰腿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低头轻咳,几乎用尽全身力量的喊了一句,“主,主子,有,有人……”
哪怕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暗济依然顽强的执行着使命——给主子把风!!
而假山那头,早就争吵完毕,又倾诉完衷肠,正待‘回味’的两人,听见暗济的动静,马上便回过神来。
其实,早在宋蓠来的时候,越南川就隐约听见了好似有人说话,只是那时,他正在低声跟安怡解释‘一个太监是怎么行成的’,情绪太过激动,就没怎么当回事儿,至于凤宁兮来的时候……
虽然不想承认,但越南川表示——他真的听见了!!
拜托,他又不是聋子,也不是安怡那般一激动起来天地不顾的闺阁女子……宋蓠和凤宁兮虽然没说几句话,声音又压的低,但他耳力从来不错,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虽然内容听不清楚……但声音,他是真真的听见了的!
外头那两人,宋蓠——越南川是认出来了的,毕竟,他到西北监军,‘监’的就是这位,哪怕没看见脸,听声音都能认出来,至于另一个貌似帮他解了围的年轻女子……越南川就听不出来了。
“是谁?”听见头脚步声走远,又有暗济出声,心知危机暂时解除,越南川率先从假山后跃出,左右仔细看了看,他回身,“怡儿,已经没有人了,你莫担忧,快出来吧!”
随着他的身边,眼睛通红,满面惊骇夹杂着羞愤的安怡步出,几乎没停顿,她快步离开越南川身边,足隔了五,六米的距离,这才站定,咬牙斥道:“越南川,当初你我之事,我信了你的解释,就当是阴差阳错,可事实已然如此,我早嫁为人妇,你,你莫要纠缠不休了……”
“你是北地监军,是万岁爷面前的红人,而我是候门夫人,我们的身份……你三番两次来见我,又安排人到我身边……”安怡伸手指着半卧在地上,用手按着脖子的暗济,眼眶泛红。
她是不精明,却也不傻,她院子里新进的粗使丫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又唤越南川做主子,不是他安排进来?还是鬼吗?
“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们是有缘无份了,好聚好散,这人你带走吧,以后你也不要在来,我不会在见你了!”安怡指着暗济,心痛如绞。
她是爱越南川的,哪怕曾自以为被背叛,哪怕如今他已经成了个太监,在知道真相之后,安怡也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在没有什么怨恨!!
她嫁了凤浮,进了西北候府,过的在是不好,但也是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又有女儿孝顺,可越南川呢?受了多大苦楚,遭了多少罪,才能从一介小太监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要知道,他曾经是北地有名的神童,少年的举人,若那年平安进洛阳,说不得,还会成为明朝最年少的进士,甚至是状元啊!!
结果,就因为那一场灾祸,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甚至,还被不知情的她怨恨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想这些,安怡就心痛如绞。
可是,在是后悔心痛……二十多年过去,一切的一切,也都晚了,“南川,事情已经如此,我们今生是有缘无份了,我知道你不甘心,也知道你想帮我,可是,你仔细想想,你现在这般做为,真的是在帮我吗?”
安怡微微垂下眸子,压仰着痛苦的声音,尽量平复着情绪,“我们都到了这把年纪,在说什么为了情爱舍弃一切,未免太过矫情,你身为西北监军,我已为候府贵妇,这般私下相见?又算什么呢?”
“我们两次见面,你避人而来,却险险都差点被旁人瞧见……南川,我知道你想帮我,你想补偿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真的被人撞见,被人发现。我们,不,或者应该说,单只我一个人,我该如何自处?我该如何面对?我,我还能不能活命?”
安怡眼角泛着泪,情绪好似有些激动,可声音却极为冷静,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很是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