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七 章 步 步 紧 逼

燕子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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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姨娘姓郑——闺名便唤做贝儿,她相貌明艳,身姿风骚,年纪比安怡还要大上两岁,但观其外貌身段,却仿佛三十许人般。

    穿着一身最接近正红的品红衣裳,头带粉珍珠小凤钗,鞋尖儿都点着碎珠,尤其,她气质出众,并无半丝半毫姨娘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反而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感觉。

    容长脸儿,杏核眼,嘴角天生微翘,就是板着脸,亦给人微笑之感。款步,她优雅上前,敛身行礼,“贝儿见过老太太,见过候夫人。”她笑容可掬,盈盈下拜,四十多岁的人,行动举止还像小姑娘般,却又丝毫不显突兀。

    “贝儿来了,一旁坐下吧!”凤老夫人眉目柔和了些,挥手唤她起来。

    “多谢老夫人慈爱。”贝姨娘起身,又转头看向下首几位姑娘,微微弯腰,“见过几位姑娘,姑娘们安好。”

    她虽不过是姨娘,半个主子,但到底是伺候在长辈身边的,对姑娘们并不需行大礼,只微微福身便可。

    “姨娘请起。”姑娘们纷纷笑着点头,对她回了个颔首礼。

    由此礼毕,一行人这才落座。

    “贝儿,我听说,昨儿你寻了大夫进府,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未等贝姨娘坐稳,凤老夫人便迫不及等的问,那一脸的关切,简直溢于言表。

    要说,贝姨娘不过区区四房妾室,跟凤老夫人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就在是体贴入微,会巴结奉诚……凤老夫人亦不该如此挂心她,那模样,当真完全压过正经儿媳……而面对婆母异样态度,就坐在一旁的李氏却是淡然旁观,仿佛没看见一般……

    这其中,自然有原故。

    贝姨娘姓郑,是昔日洛阳令郑源的女儿,而这郑源,便是凤老夫人的娘家兄长。

    换句话说,贝姨娘是凤老夫人的侄女,还不是那旁枝庶脉,而是嫡嫡亲的亲侄女儿。

    当初,凤老夫人能和曾风光一时的西北候府老候爷结亲,她的家世自然是不错的,可嫡亲侄女儿为何沦落到做妾的地位?这其中也有原由。当初,明宗帝并不是先皇看中的继承人,而西北候府和凤老夫人娘家——也就是洛阳令郑府,都是一时眼瞎,跟错了主子,所以倒了血霉的典型代表。

    西北候府还好,到底老牌勋贵,跟着圣祖开国的功劳,哪怕一时行差踏错,终归保全了性命,能图个东山在起,可洛阳令郑府,他们陷的比西北候府还深,被明宗帝深恨之,登基之后,便找了由头,将郑家满门罢官,流放三千里了。

    甚至,在流放的途中,郑家还‘不幸’的遇到了‘匪患’,合府被杀了干净,差点满门灭绝。

    而这个‘差点’,差的就是郑贝儿——郑姨娘了。

    不知是土匪们行动有差,还是郑贝儿天生命大,反正,在一家连仆带狗一百多口全被杀的情况下,郑贝儿奇迹般的活了命,还平平安安的一路讨饭到北地,顺利找到亲姑母凤老夫人,这不得不说,是人家郑贝儿的本事。

    娘家满门被杀,亲娘哥嫂俱死了个干净,可想而知,凤老夫人会如何疼爱郑贝儿这位硕果仅存的血亲,那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放眼珠子里都不嫌疼。甚至,为了保住侄女,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凤老夫人还打算把亲生儿子‘舍’给她……

    老大早就成亲,儿子都有了,不好休。老二命短死的早,老三已经尚了郡主,不被休就不错了,凤老夫人掐指头巴拉巴拉,膝下能‘用’的,只有老四了!!

    虽然凤浮风流无能,但癞痢头的儿子自家的好,凤老夫人不觉得凤浮不行,反正真心真意想把侄女儿迎进门,而郑贝儿亦是知晓自身处境,心知凤浮已是她能抓住的最后浮木,亦是对他百般作态,巴结讨好。

    正值妙龄的花季少女,相貌不差,又是大家闺秀般培养起来的,端是风姿不凡,气质怡人,还是表兄表妹的关系,又有亲娘支持,凤浮理所当然的陷入了温柔陷阱,很快非卿不娶起来。

    只是,凤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宁愿舍了儿子,可那个时候,人家凤老候爷还活着呢,好端端的嫡子,就算不争气,联不得好姻,总归身份门第在那放着,相貌也算不差,放哪里没有个用处?又怎么舍得白白喂了‘狗’,一去不回。因此,便干净利落的棒打鸳鸯。

    随后放出风声,四儿欲娶亲,不限门地!!

    凤老候爷武将出身,吐个唾沫都是钉儿,人家说了有用处,就是有用处……放出娶亲风声,不过三,两个的功夫,他就非常顺利的把儿子‘卖’了出来,换回了北地财神爷,全府的钱袋子安怡。

    而郑贝儿,无处可去,又不甘心清贫,便只能委委屈屈做了凤浮的妾室。

    不过,她这个妾,跟普通的妾还不一样,不是奴婢抬升的贱妾,不是外头聘来的良妾,而是同样有媒有证,有聘礼有嫁妆的贵妾!!

    是那个主母打不得,骂不得,甚至在主母死后,可以扶正的贵妾!!

    尤其,郑贝儿还是凤老夫人的亲侄女儿,由此可知,她在府中的地位了!

    “老太太,贝儿无甚大碍,只不过……”郑贝儿坐在小叽子上,离得凤老夫人极近,满面含笑,她面色微微有些红,用手抚着肚子,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你若哪里不舒坦,千万别瞒着,乡野村医治不好,就拿老大的帖子,去宴北王府求个太医回来。”凤老夫人见郑贝儿犹豫的模样,只以为她当真得了什么不好的毛病,越发焦急。

    实在是,这郑贝儿在西北候府中虽地位特殊,比安怡还像个夫人,但为人却还当真颇为守礼,亦或者说是会做人,平素就是在频繁到凤老夫人这儿献殷勤,亦不会挑在早晚请安的当口儿。

    毕竟,在是‘贵’,她也是妾,算不得凤老夫人的儿媳,没有晨昏定醒的权利。

    就算对此恨的牙根痒痒,郑贝儿终归大家族养出来的,这等表面儿功夫,她决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贝姨娘有何不适,直接说出来就是,莫要隐瞒,母亲总是疼你的。”一旁,李氏突然开口,看似温和关心,但实际上,眼底却隐含着明显的不满。

    到不是嫉妒贝姨娘受凤老夫人偏爱,她终归是长媳妇,自持身份,万不会去跟个别房妾室争气,她只是惯不贝姨娘拿腔做调,以及,凤老夫人要拿凤渺帖子去请太医之事。

    为了个姨娘,去求王爷……那差的人情,还不是要候爷去还?值得吗?

    “多谢大夫人厚爱,贝儿真的无事。”郑贝儿也不是不识眼色之人,瞧见李氏不悦,自然不好在做态,到是直接了当的起身,几步来到凤老夫人身前,缓缓跪在脚塌上,她眼角突的湿润,眼眶亦微微泛红,声音里带喜及而泣之意的道:“老太太,姑母,贝儿,贝儿有孕了!!”

    西北候府第三代明显阴盛阳衰,子嗣不茂。尤其是三房和四房,一个颗泣无收,一个只得两个女儿,无有男嗣,这一直是凤老夫人的心病,只是三房凤玖尚了郡主,哪怕在是担忧,她亦不敢多说半句,而四房……凤浮院中百花遍地,妾室通房数不胜数,均未有怀胎的,凤老夫人就算在想怪罪安怡理家不当,也说不出这般不讲理的话。

    本来,儿子都四十好几,凤老夫人对第三代在多个男丁的事儿,都已经绝望了,但如今,郑贝儿猛然说有孕,“贝儿,你,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她抬手,虚抚着郑贝儿的额发,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姑母,贝儿怀孕了,是您的亲孙子!”郑贝儿抱着凤老夫人的膝盖,眼含热泪。

    “好,好,好啊!贝儿你有功!!”凤老夫人大喜过望,伸手把郑贝儿扶起来,竟将她按坐在身旁软塌上,喜不盛收的道:“快,快快坐下,千万别累着了!”

    按她坐下,慈爱的抚着她的发,又问道:“几个月了?可有孕期不适?我记得当初你怀景兮时,她可是把你折腾的不轻,前三个月几乎吃不下东西呢……”

    “姑母,我如今腹中这孩儿,到是懂事听话的很,半点都不闹腾,若不是我想起月……咳咳,三个月未至,想着请个大夫来瞧,怕是都不晓这小冤家来了呢!”郑贝儿笑着,好似太过激动,忘了身份似的,连连直呼凤老夫人为姑母,抚着肚子,她满目笑意,“这孩子已有三个半月,胎都做稳了,您啊,就等着孙子出生,喊您祖母吧!”

    “好,若你当真给姑母生个孙子,姑母有重赏。”凤老夫人也喜的有些失态,或者说,是根本未把四儿媳妇看在眼里,明摆着的偏心眼儿。

    “四弟膝下添嗣,儿媳妇到要恭喜母亲了!”李氏亦笑着开口道贺。

    她是长媳,儿子早便成年,四房有没有儿子,对她来说影响并不大,自然可以泰然自若,甚至还有心情奉诚凤老夫人,讨个机巧儿。

    “恭敬老夫人又得金孙!”

    “候爷刚刚回来,贝姨娘就诊出有孕,您是又得儿子又得孙子,当真又喜临门了……”

    一时间,正屋里闹闹腾腾,四处皆是道喜声,就连几个姑娘,都凑趣儿的说了几句好话,到把凤老夫人哄的眉开眼笑的。

    “三姐姐,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我姨娘有孕,你不高兴吗?”突然,凤景兮佯做疑惑的转头,低声开口,语气仿佛置问,满眼俱是恶意,“我姨娘怀的弟弟,和你虽不是同母,却也是血缘兄弟,三姐姐你可千万别不喜欢他啊!”

    妻妾争风,嫡女不喜庶子,这很正常,事实上,一般人家里,庶子的地位远远比不得嫡女,更别说凤宁兮还是嫡长,但在这西北候府四房中,却是……

    “啊?”凤宁兮茫然抬头。其实,她根本不怎么认得贝姨娘,就是听丫鬟们闲谈时,才知晓家中还有这么个人物儿,根本从未见过。

    在她进屋,跟老夫人说话儿,听她自称时,凤宁兮才认出她,又被她老蚌生珠,四十多年还能勾着凤浮那风流种儿入房怀孕而惊叹,根本还没来得及想,这位‘金贵’姨娘怀孕对她们母女有什么影响!!

    满脸懵圈的时候,被凤景兮问了个措手不及,竟来不及回话,到让凤老夫人有些不满,“怎么,贝姨娘有孕,宁儿你不欢喜?”

    “祖母,三妹妹怎么可能不欢喜?贝姨娘怀的也是她亲弟弟不是,我看她啊,怕是高兴傻了呢!”一旁,见凤宁兮依然没反应过来,凤安兮连忙开口为她打圆场,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抿唇问道:“三妹妹,你说对不对?”她侧头,使了个眼色。

    “哦!?对,对,我是太高兴了!”凤宁兮一下回过神儿来,瞬间点头,犹豫着看了周围众人一眼,回想记忆中贝姨娘的来历,她试探着说,“到底,贝姨娘是为我母亲辛劳,生下弟弟,我怎么能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