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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轩一天沉静,大众就一天不肯善罢干休。
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在这蓄意造成的信息不对称中,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两天街头巷尾的闲谈无不涉及于此。
汗青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开禧二年五月初十下午,《武林快报》出了特刊,别的没写,只道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有黑幕。
并且如青二十七和暮成雪所料地以“消息人士”为名大肆“猜测”,直指《孤石》在最后一天夜里突然票数飙升大是蹊跷,要它直接下课。
“不愿具名的消息人士称,这个结果早已内定,某些势力在手中囤了一大笔票,在最后时刻才抛出来。能做到这点的人并不多。”
暮成雪冷笑地念了两句:“消息人士,那不是他们自己嘛。最后的这些票,至少有三分一是他们杀进来的。”
青二十七一笑,汗青盟的推波助澜,其实帮了她们不少忙。
正因为他们把原本要给周金玲的票全给了《孤石》,她们才不至捧她时捧得太吃力:因为《孤石》的作者全无背景,着实耗费了解语轩不少金钱。
青二十七认为它是有魔力的作品,她的判断没错,的确有不些人因为真心喜欢而投票给《孤石》。
可这些散票远远不够。在其他竞争对手以金钱或家世作后盾的情况下,光靠绣艺不可能走到最后。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青二十七又将目光放在《牡丹国色》上,如今其他入围绣品的作者之姓名身家都已公开,这位女子依然不显山、不露水。
一个名字而已,一个临安城里再普通不过的官府人家,和周金铃的父亲差不多级别。
然而她却占着前七的一个位置,很好地配合她们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会不会,这就是梅沁所谓的“诚意”?
再想到那个和暮成雪下了一样的注的神秘人物。
在解语轩、汗青盟彼此算计对方、设局下套的同时,目光毒辣地看出了其间玄机。
他不算最大的赢家,但过手抹油、不花力气。
这是什么人呢?
他手脚很干净,陶然绣坊的那绣娘就像人间蒸发,也没有任何的纠纷,空留一份疑思。
黑皮赌坊那里也没有线索,因为下注的是个生人。
其人对解语轩还未有太大威胁,所以暮成雪暂时搁置了对他的追查。
如果他当真要与她们为敌,想必大有机会跳出来继续活动。
可恶的是《武林快报》。因为它不只是对《孤石》的质疑,同时还报导了开禧二年五月初十那天,为韩、史两家报不平的人们,包括黑皮赌坊发生的事。
这无疑迎合了大众同情弱者的心理:原本高高在上的韩史两家是谁整下来的?
《孤石》虽然票数最高,但不是唯一的因素,怕是不同力量介入,互相拉扯,才造成了这样的结局:有钱就能登上榜,斗的不是绣艺,而是财力、势力。
虽然这是事实,但《武林快报》的连番疑问却挑起了诛心之说。
这活动不公平,主要协办方解语轩不公正,《新闻》也公正不到哪里去。
一份不公正、被人为操纵的报纸,怎么比得过他们《武林快报》?
而这事闹到最后,居然是闹到黑皮赌坊去的,这是否代表黑市中有人在混水摸鱼?
更恶毒的在于,《武林快报》字里行间都在挑拨韩、史两家对《新闻》产生不满情绪。
什么堂堂大族被玩弄于指掌之间,背后黑手遮天世家未能幸免。
如果韩、史两家真有不愤之心,那一定会对解语轩积怨。
总而言之,你《新闻》下不能取信于民,上不能体贴上意,还不快快自绝于大众!
读者朋友们,你们不要对任何新报纸产生幻想,新鲜一过就是腐败,争夺眼球难免乱来!
还是《武林快报》这资深报纸靠谱啊!
…………
虽然汗青盟的种种表现都在青二十七和暮成雪的预计之内,暮成雪依然很不爽地连撕了好几份《武林快报》。
青二十七笑她不必如此泄愤,她回瞪青二十七一眼:“那你说我要如何泄愤。”
“打豆豆。”青二十七说。
暮成雪先是一愣,然后葱葱玉指指住青二十七,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嗯。这是楚乐一说过的笑话。
说有个人遇到一群生活得很快乐的鸭子,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鸭子会这么快乐呢,于是就问第一只鸭子:“你每天都干什么,会这么快乐?”
鸭子说:“吃饭、睡觉、打豆豆!”
接着又问第二只鸭子,那只鸭子还是说:“吃饭、睡觉、打豆豆!”
就这样一直问了九十九只鸭子。那个人得到的回答都一样。
当问到第一百只鸭子,那个人发现这只鸭子不那么快乐,于是他就问:“你每天都做些什么啊?”
那只鸭子回答:“吃饭,睡觉。”
那人就说了:“你不打豆豆,难怪不开心呢!你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去打豆豆呢?”
第一百只鸭子大哭起来:“我就是豆豆!”
楚乐一当时说的这个笑话,把她们都逗得快要笑死过去,所以只要提个头,便像回到第一次听这笑话的当初,忍不住再笑一次。
楚乐一。
暮成雪笑着笑着,然后静了:“放心。他会回来的。”
楚乐一,两个月了呢,你可还好?
开禧二年五月十一,解语轩里早早就坐进了不少人。
解语轩是一个回字型的楼群,三面在水,一面临街,四边如三层长廊般的楼宇圈出了中央的一块湖水。
这小型的人为的“湖”,一向都停着艘美丽的画舫,这画舫就是最好的舞台,丝竹幽幽、舞女曼妙,更妙的是四面的客人都能看到画舫上的表演。
今天来到解语轩的,都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可是杨后与韩家挑头主办的活动;解语轩又是何等地方,能不捧场?
虽然韩家小姐的绣品已经退出五强,少了直接向韩府示好、把《秀丽江山》抬成天价的机会,但好歹杨家小姐的《法相庄严》还在五强,而那《灞桥烟柳》作者不是传说乃是皇帝陛下悄悄看中的人么?
听说昨儿好好发声,今天韩府小姐和史家小姐都将亲自现身,这两位既已落榜,为何又要前来?难不成要当众质问主办方、揭露黑幕不成?
拍卖会还没开始,垫场的表演铺了上来。
人们心不在焉地任那美人如玉,长袖善舞。种种疑问,像小鼓槌似地敲打他们的好奇心。
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的空前热闹,令参展的绣品的身价陡增。
每一件绣品都是绣中精品,每一件的背后都有故事,为向杨后韩府示好也罢,为这些绣品的收藏价值也罢,今日大宋官场商场上的大人物倒有一半聚焦于解语轩。
来的都是大人物。既然是大人物,就多不愿抛头露面,他们藏身在帐袆深重的阁楼雅座内,接受人们不时向楼上投去好奇和仰慕的目光,如神之高高在上俯视苍生。
愈是大人物愈是低调,相反的,愈是小人物则往往愈是高调。
所以开禧二年五月十一,在解语轩最亮、亮得让人几乎想自插双目的角色,依然是那二位韩、史小姐的拥趸者。
也许是互通了有无,这两位如今打算换风格试试,破落子不知去哪弄了身长衫,一把折扇不解热,他就双扇齐上、左右开弓,更绝是为求魏晋风度,风流自赏,著了粉点了唇,怎奈在在这五月晴天之下,大汗淋漓,不一会儿粉儿膏儿就全化了,满脸横肉上沟壑纵横。
他是不知,若早知道大宋摇扇界最高人士史珂琅就坐在甲三包厢,冷冷地看他表演,恐怕会直接一个筋斗翻出解语轩,省得晚上归家路上被几个黑衣人一个布袋包圆了往死里打。
假斯文与之相反,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今儿方步儿踱着,钢球儿手上转着,不时握拳至面,前挥后舞,仿佛立刻就能杀身取义,舍身成仁。
可惜的是昨天被尼杰克那蛤蟆破了功,今个儿左脸上还留着一道黑痕。背后的那些横条条自然还是有的,大书两行字:“嫏環乃自天上来,仙姿不在俗世中。”
在他倾情表演的同时,甲二包厢里的韩君和大皱眉头,交待了下人几句,于是这位深情无限的浊世佳公子的前程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韩史二公子向来什么地方都要争上一争,但在这上头倒是很有默契地为对方家的姐妹出了手。
说不准,因为二人姐妹同时下榜所以有了相病相怜之情呢?
呵,当然不是。韩史二家,都是玩政治的。
楚乐一说过一句话青二十七深以为然,他说三流演员是演员,二流演员是商人,一流演员是官员。
作为世间第一流的演员,他们即使对彼此恨得牙痒痒,面对面时依然满座春风。
何况在今天这个特殊时期?
拍卖会由杨皇后派出的宫人主持,宫庭御绣坊的绣艺大师们列位席上,那是为了评点绣品,为其增值护航。
歌舞稍歇,舞女歌女全退了下去。好好走上舞台,装扮得体淡雅,望之舒心。
她向楼上楼下打了个四方揖,朗声道:
“解语轩感谢各位莅临今日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大家都已经清楚,进入拍卖会第二轮的五幅绣品分别是《法相庄严》、《灞桥烟柳》、《牡丹国色》、《喜上枝头》和《孤石》。
“稍后,宫中派出的司礼监将主持拍卖,请各位踊跃竞价,为大宋前线添砖加瓦。”
她顿了一顿,环视了下四周,然后继续道:
“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自开场以来,风起云涌、争议不断,我想各位也有许多疑问。而解语轩出品的《新闻》这几日虽跟进采访未有遗漏,但有些报道当时不宜公开,固秘而不发,在此特向各位说声道歉。
“然而,真相总应呈现公众之前,所以,解语轩决定在拍卖会开始前,先举办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接下来由解语轩青衣堂堂主唐青衣,为大家作解答。”
新闻发布会?
解语轩内的人们一下蒙住了:没听过这词儿啊!
他们只准备好到时候比大小声、比一拥而上的气势、比混淆视听的功夫,不想解语轩竟然开诚布公地搭了个台子,欢迎大家来问。
青二十七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走上前台,不是不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但事已至此便不容她退缩。
虽戴着面纱,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依然强制自己微笑,想用笑容来掩饰怯场。
站了一会儿,一直都没有人发问,但她终于在众人的审视中渐渐平静下来:
“本人唐青衣,主理解语轩青衣堂,主司《新闻》编辑。适才好好说过,自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举办以来争议不断,但也在众人瞩目下走到今天。
“在此,我代表大会向各位表示感谢。因为没有大家的支持和关注,就不会有绣品会的盛况!谢谢各位。
“下面我先介绍一下最终进入拍卖会第二轮的五幅绣品的作者和票数,首先介绍的是票数排名第五的《喜上枝头》,作者是太常寺少卿周正周大人家的小姐周金铃,她的得票票数是……”
自《喜上枝头》起,至《孤石》止。青二十七缓缓的语速,终于激起了众人的不耐烦。
话音未落,那破落子已大喊起来:“不公平!韩小姐绣得这么好,怎么会没入围!重来!重来!”
假斯文却道:“要说绣艺,史小姐才叫艺夺天工!此番落榜,其中大有蹊跷!”
身后诸人马上举牌声援:“嫏環冤枉!嫏環冤枉!”
青二十七双手虚按,待他们静一静,方才道:“投票都是公平的,如果两位公子有疑问,请提出具体的问题来。我方可代主办方一一回答。”
意外落榜的韩史二人本人无甚意见,那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好事者又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