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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那天姜桃没到绣坊去,在家做些小活计。
沈时恩看她这两天难得清闲,眼看着姜杨就快考完回来了,想和她多待一阵子就也请了假在家里。
两人正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突然家里的门被人拍响了。
两人独处的时光被打断了不知道多少次,沈时恩都习惯了,无奈地摇头笑着道:“别是秦夫人又来寻你了?”
姜桃也笑,说:“不会吧,她这几日忙着呢,已经和我说好等送走了京城来的大佛再来找我的。”
边说话沈时恩边出了屋去开门,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门边,门就被人从外头踢开了。
他面色一沉,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姜桃也听到响动跟了出来,他又上前一步,将姜桃挡在了身后。
未几,一群仆妇和侍卫鱼贯而入,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女慢慢地走了进来。
姜桃很快就认出眼前的少女不是旁人,是原身的塑料闺蜜钱芳儿!
去年她和年小贵的婚事差点黄了,但是年掌柜到底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后头还是原谅了年小贵,虽然没再让他回绣庄,但也没逼着他退亲或者是把他赶出家门。
但是钱芳儿自己作死,听了牡丹绣庄掌柜的挑唆,想让年小贵去对门做工。
年小贵耳根子是出了名的软,但是这件事上他却很坚持,说他打小就在慈幼局长大,吃不饱穿不暖的,得亏遇上了他爹,才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再说他爹不让他去绣庄当少掌柜又咋样呢?他有一手看账打算盘的本事,就算去别家做工,也能养活自己和钱芳儿。
可钱芳儿不这么想,年小贵长相和本事都一般,她看中的不就是她绣庄少掌柜的身份吗?就等着以后年掌柜年纪大了退下来,把掌柜传给他做呢。
去外头做活计能有什么出息?这种人一抓一大把,她找谁不行,非得找他年小贵?
而且人牡丹绣庄开出的条件多诱人啊,一个月给三五两银子月钱,一个月顶普通活计半年的收入!
然后两人就因为这件事谈崩了,年小贵说他随便去哪家做工都成,就是不会去和芙蓉绣庄打擂台的牡丹绣庄!
钱芳儿也恼了,放出话来你要不听我的,咱俩亲事就告吹。
年小贵没想到他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他是为了钱芳儿才走到这一步的啊,几次为难姜桃都是不都是因为钱芳儿的挑唆吗?现在不过是一次没听她的话,钱芳儿居然就说要退婚了?
年小贵被她这翻脸无情的态度寒了心,也没有再挽留,还十分有担当,没在外说钱芳儿一句坏话,而是说是自己做了错事被他爹赶出了绣庄,想着往后没有好日子过了,不想拖累钱芳儿这才退亲的。
他们的亲事还没到最后过定的环节,县城里知道的人不多。
倒是钱芳儿早早地就在村里和人吹嘘自己定了一门城里的好亲事,槐树村知道的人可就多了。
钱氏还劝她来着,说虽然年小贵没说她的坏话,但退亲对她的名节有损。而且年小贵为人真没什么大问题,年掌柜不是心狠到底的人,说不定过两年就心软松口,让他接着回绣庄当少掌柜了。
钱芳儿却不肯,尤其是知道姜桃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她越发不肯落了下乘,非要把姜桃比下去。
钱氏也是疼她,没办法只好退了亲,但村子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就带着钱芳儿搬到了城里。
钱氏当了多年的媒婆,在槐树村附近小有名声,但是在县城可没什么根基。
搬进城里买了一间小屋子,就花了她多年积蓄的泰半。
后头地龙翻身,房子塌了得盖新的,钱氏的家底都被掏空了。
加上大灾之后,大伙儿都觉得今年不大吉利,说亲成亲的人家都推迟了,钱氏没了进项,母女俩的日子可想而知的难。
后来钱氏听说姜桃的绣坊得了县官夫人入伙,正在扩大规模。
她针黹上说不上多有造诣,但基本的缝补还是会的,就动了心想来求一求姜桃。
过去钱芳儿和姜桃还好的和一个人似的,钱氏还是姜桃和沈时恩的媒人呢,也算是老相熟了,虽然后头钱芳儿和她闹得不愉快,但是钱氏觉得姜桃不是那等记仇的人,她们家眼看着就揭不开锅了,放下身段来求一求,姜桃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可钱芳儿知道了可了不得,非不让钱氏来,还说就算她饿死,也不会吃姜桃一口饭。
今年这个年,钱家母女过得很不容易,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安毅伯来了!
钱芳儿被安毅伯府的人寻到家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勋贵之女!
果然啊,她就是和普通人不同的,姜桃那秀才家女儿的身份更是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这几天她吃上了从未吃过的美味食物,穿上了芙蓉绣庄里卖得最昂贵的绫罗绸缎,而且马上就能跟着亲爹回京当伯府贵女了。
不少过去他们相识的人都听到了消息,上赶着来阿谀奉承她。
钱芳儿根本懒得理会他们,但就是想看他们那种羡慕嫉妒的表情。
但是她等啊等,等到今天就该离开这小县城回京城了,钱芳儿都没等到她最想见的人——姜桃。
试问还有什么比过去永远压她一头的人,被她彻底比下去,再无可能越过她去,更让她爽快的呢?
所以她离开之前特地来了一趟茶壶巷。
她趾高气昂地对着姜桃扬了扬下巴,说:“姜桃你放肆,见着本姑娘还不行礼?”
姜桃的脸上没出现她预想中惊讶或嫉妒的神情,只是挑了挑眉,抄着手不紧不慢地问她:“不知道你现在是哪家的姑娘?”
钱芳儿身边一个老嬷嬷板着脸道:“这是我们安毅伯府的十三姑娘。”
姜桃倒不意外。其实早在黄氏和她说安毅伯来寻人的时候,她就想到了钱氏母女还挺符合的——钱氏是十几年前来到槐树村的,当时就大着肚子,说是夫家已经没了,旁的只字不提,生下钱芳儿之后连她父亲的姓氏都没给她冠上,依旧跟着钱氏姓钱。
不过她当时想的也可能只是巧合,而且这县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如果真是钱氏母女,安毅伯府的人早晚能把她们找到。钱芳儿又不是她什么人,她去搀和这个做什么,所以她也就没再关心后续发展。
“十三姑娘好。”姜桃抿唇笑了笑,心道这安毅伯果然是出了名的能生女儿,这都排到第十三了。
钱芳儿本来是来耀武扬威的,但看到姜桃脸上的笑就觉得无比刺眼,她沉下脸呵斥道:“你怎么不给我行礼?你这又是什么态度?放肆!来人呐,给我掌嘴!”
她一声令下,身边的人却都没动,反而都去看那个嬷嬷的眼色。
那个嬷嬷点了头之后,才有仆妇朝着姜桃过来。
姜桃开口同钱芳儿说话之后,沈时恩便退开了一些,此时听到钱芳儿居然想对姜桃动手,他就黑着脸往前一挡。
他之前退到一边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他站到人前,煞神似的黑着脸,便再也没人敢忽视他了。
他是上阵杀过敌的人,动怒的时候威压非比寻常,那两个仆妇都是在高门大户待惯了,极有眼力见儿的人。她们不过上前了一步,就立刻站住了脚,再不敢上前了。
“没听到我的话吗?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一个做什么?给我打啊!”
钱芳儿焦急地催促着,因为语速过快,她的声音都显得尖锐了。
那站在她身边的嬷嬷不屑地撇了撇嘴,但随后又隐藏了那笑,劝道:“十三姑娘,伯爷说今日就要出城的。现下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钱芳儿当然不肯,她还没有收拾姜桃呢!
还不等她接着发号施令,姜桃就不徐不疾地开口道:“十三姑娘,我提醒你一句。你如今虽然成了伯府的姑娘,是比我这样的普通人身份高,但你身上又没有品级,我也不是你家的家奴,你带人闯进我家,又对我呼呼喝喝的,你要是再这般无状,你也别急着离开这县城了,咱们先上公堂去说道说道吧。”
“你胡说!”钱芳儿恼了,随即转过脸问那嬷嬷道:“我是伯府的小姐,她就是个民妇,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对我无理?”
那嬷嬷木着脸道:“这位小娘子说的不错,您身份是尊贵,但没有品级在身,她确实没必要和你行礼。”
这嬷嬷早先时候想着帮钱芳儿出出气,应付一下,回去交差了,也不至于耽搁了回京的行程。
但没想到这小夫妻两个居然还是硬茬——姜桃说话这般有条理,沈时恩精壮魁梧,看着就不好惹,她也烦了,懒得帮钱芳儿了,就想催着她快点回到安毅伯府的车队中。
“那我就奈何不得她了?”钱芳儿不甘心地问道。
她没想到自己都成了勋贵家的小姐了,却还是奈何不得姜桃。
那嬷嬷心道办法自然多得是,勋贵的身份和普通百姓那就是云泥之别,对付个普通百姓还不是抬抬手的事情?
但钱芳儿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她也不想和她多说,只道:“不若姑娘回去问问伯爷?”
提到那个前几天只见过一面的父亲,钱芳儿脸上流露出了挣扎犹豫的神色。
她当时听到身为安毅伯的父亲千里迢迢来寻她,心里也是很热络的。但没想到不过见面之后,安毅伯对她却很冷淡,之后也没再见她,只说要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就说要回京了。
“走吧姑娘。”嬷嬷说着话对着其他人抬了抬下巴,众人立刻鱼贯而出。
钱芳儿看他们都走了,愤恨地跺了跺脚,还强撑着对姜桃笑道:“我这就去京城当高门小姐了,你就在这小县城里窝着吧,我倒要看看你当个苦役娘子能有什么大出息!等我有空了再回来收拾你!”
说完她也拔腿往外走,生怕其他人把她落下似的。
姜桃好笑地这些人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去,走到门边检查了门板,还故意提高声调说:“什么勋贵人家,光天化日私闯民宅,得亏没把我家门板踹坏,不然还得让你们赔银钱呢!”
这带刺的话听得钱芳儿又要回头,但她刚停下脚步就被那嬷嬷拉住了,而后就半拖半拽地拉走了。
姜桃轻哼一声,把院门关上,转身的时候却对上了沈时恩满含愧疚的眼。
他突然说:“都是我不好。”
姜桃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道:“你为什么自责?怪自己没把门板加厚吗?没事奥,咱家的门板之前不是你亲自做的吗,虽然被人踢开了但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这话把沈时恩说的也跟着愣了一下,半晌之后他笑起来,宽厚的大手摸着姜桃柔软的发顶。
“嗯,等得空了用铜铁做一扇新的,看谁还敢踢咱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