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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认得这些人,就是小市里专门欺压买卖人的混混,经常公然吃喝不说,还要收所谓的孝敬钱,好似洛阳城都是他们家的,她以前跟王伯上街,便叫这些人欺负过,他们生计本来艰难,根本交不起孝敬钱,后来也就不敢再来。
是以这些人一出现,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往叶长安身后躲,却又觉着这样不好,毕竟叶长安也只是个与她一般大的小娘子,于是又不再退却,跟她并肩站在一块。
叶长安吃完了最后一口牛肉饼,掀掀眼皮子扫了一圈,“大热天的,几位喝碗牛肉汤去去暑啊。”
没听过喝牛肉汤去暑的,几个混混面面相觑,不大知道这是个什么路数。
“小娘子生的俊俏,不如让哥几个亲两口去暑啊。”有两个混混言语不善。
叶长安勾了勾嘴角,“我说几位兄弟,临出门的时候,上边人没教过规矩吗,有钱拿钱有汤喝汤,别干些有的没的坏规矩,那样不长久。”
“呦,还是个懂行的娘子,那这么说你们是没钱喽。”
叶长安摊摊手,“不然呢,诸位也瞧见了,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刚开市,总得留点过日子的钱吧,日子过不下去,怎么孝敬列位喝汤那。”
“呵,这是要挟哥儿几个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道理那!”一个脸歪嘴斜的混混不屑道,“没有钱好办,有人也成,两位谁先……”
话不容他说完,一个肉饼迎面飞来,直砸进那位嘴里,一个肉饼把他的歪嘴堵的严严实实,偏偏肉香四溢,口水流出来也不舍得往外吐,险些噎死。
叶长安搓搓手,对其中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人说道:“你是这里头的老大吧,我要是你,早就教训这个没规矩的家伙了,手底下跟着这种只会拖后腿的,没前途的。”
“你!”方才嘴里塞肉饼的家伙指着叶长安,“休得被这个小娘们挑拨,老大,我看她就是欠……”
“闭嘴!”老大斜了他一眼,对叶长安道,“这位娘子何许人,若是道上的不妨报个名号,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然的话,你最好不要想当然的说话,我这些兄弟脾气都不大好。”
“我啊不足为提,就是个做小买卖的,那列位又是哪条道上的?”
“哼,说出来吓死你,哥儿几个背靠的可是扶摇帮,扶摇帮知道吗,城东第一大帮,上头多的是人罩着,凭你是谁都最好不要惹!”
“噢,这么吓人那。”叶长安咂咂嘴,“上头都有谁罩着呀,说来开开眼呗。”
“头一个就是齐……”
“谁让你多嘴的!”老大呵斥他们,“不知道规矩吗!”
叶长安笑笑,“扯远了啊,咱名人不说暗话,我瞧诸位兄弟也都是明事理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小本生意不容易,若是能高抬贵手,往后自有吃喝孝敬,想发财找我们不合适,何况吃在自己肚子里才踏实是不是。”
叶长安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知道什么人可以讲道义规矩,也知道什么人就是天王老子都不顾及,能用嘴解决的就尽量不上手,实在不成打起来也是没法子的事。这帮人背后有势力,越是大帮派规矩越多,即便底下有不上道的小人物惹了麻烦,被更厉害人教训了都是活该,他们说不出话来。
这几个人就是依附大帮派的小团伙,自己混不成名堂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成气候,想成气候的就一定不是不懂规矩的,所以叶长安的话说的很明白,那位老大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能由着底下人胡来,孝敬该拿拿,但却不能赶尽杀绝。
那老大神色复杂的看着叶长安,心里在不断取舍,他在道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什么人是真拿得稳什么人是装出来的三分气,其实很好分辨,尽管这位娘子说自己不是道上人,可是经验告诉他最好得过且过,哪怕她背后没有人依仗,这种人都是能结交就不要惹的,何况这种小本生意,压根榨不出什么钱来。
得,就算是良心发现一回给自己积德了,那老大斟酌再三,打算放过她们,“兄弟们,难得这位小娘子上道,哥儿几个喝碗牛肉汤解解暑,改日巡街饿了,过来吃几块肉饼,也能填个半饱不是。”
有人不甘心,“老大,咱就这么怂了,这娘们怕她几个啊!”
“我说的话要是不好使,那就另谋高就,如何?”
“得得得!兄弟们别愣着了,牛肉汤喝两碗解解暑,就当咱老大瞧上的女人,让着点得了!”
话不中听,但好歹都不再找茬,客客气气的每人喝两碗汤,这事就算了了。
等他们走后,阿玥才敢说话,一张小脸煞白,显然是被方才的情形给吓得不轻,“叶,叶娘子,他们不会再来了吧,我方才心都要跳出来了,你可真大胆!”
叶长安挥挥手,“没事,往后多煮点肉汤便是,他们吃点东西堵住了嘴也不会如何,如果你自己不敢来,就等我有时间好了。”
阿玥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哎,我替阿翁谢谢叶娘子了。”
“千万别跟我客套,不然我下回不来了,有难处就尽管言语,别不好意思。”
叶长安心说,就算是还秦将军一个人情吧。
待傍晚闭坊之前,叶长安回到平阳坊,正与下职归家的秦未遇上,“好巧啊秦将军,今日回来的早嘛。”
秦未瞧她两眼,“你这一天没少吃肉饼吧?”
“这都能看出来吗?”叶长安低下头看自己两圈,“还好吧,没长胖啊。”
秦未暗笑,“与你说一声,小胖子今日回不来,被南安郡公留下了。”
“噢,咦?秦将军如何知道的?”
秦未今日与官家去太极殿,正赶上大长公主进宫,后来长公主碰巧也来了,便寒暄了两句,于是理所当然的知道了吕二口的消息。
秦将军揉揉鼻尖,“是长公主府里送的信儿,送到我那里了。”
长公主会为这事专门送信到卫尉署吗?叶长安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心说秦将军肯定有事啊!
秦未又一本正经的问道:“今日如何,可遇上麻烦?”
“还好,都摆平了。”叶长安面对秦将军质问道眼神,忙解释,“别这样看我啊,我可没动手,不信你去问阿玥。”
秦未笑,“没有别的意思,怕你吃亏。”
“小看我。”叶长安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我在道上也不是一天两天,几个小喽啰罢了,哪里用得着动手。”
“没说你胖都喘上了,能不能低调点。”
“我一直很低调啊,是你问我的,不过我发现我真的胖了!”叶长安掐了掐腰,“真的唉,可能是于伯伙食太好了,完蛋了,我可不想长成吕二口那德行。”
秦未笑了笑又忽然笑不出来,心说这丫头往日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吃不饱吗?
“都瘦成麻杆儿了,长点肉还有人样。”
琢磨了半天,叶长安才从秦将军的话里听出了那么点关心的味儿,这家伙好好说句话会死吗,怪不得没人要,哼!
于伯不知道吕二口不回家,晚饭煮了好些,于是都便宜了叶长安跟文子欺。文子欺就爱跟叶长安对着来,她吃什么他就要抢什么,抢着抢着,就演变成了一场饭桌大战。
两人手里的筷子瞬间化身成兵器,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好好一条红烧鱼愣是被他俩戳的七零八碎,难得的是秦将军居然没竖眉毛。
“小媒官不错啊!”文子欺耍上了瘾,“哎,我这可都是对战的路子,你居然接得住。”
叶长安顺势撤了筷子,往另一个盘子里捡了一块肉,闪的文子欺措手不及,“别浪费粮食,于伯好容易做的,那盘鱼交给你了啊,剩下是王八蛋。”
文子欺嘿嘿笑,没放在心上,“小媒官啊,我听闻你最近老跑长公主别院蹴鞠呀,没想到你还有这手那,改日跟我比一场如何?”
“不如何,你当我愿意吗?”
“别介啊,蹴鞠有甚不好,我们军中练兵的时候,都是拿蹴鞠练习排兵布阵的,再说我这是给你机会那,过两日官家要办蹴鞠赛,你可知有多少人会参加吗,到时候吓死你!”文子欺拍拍胸脯,“本公子,我,可是官家那一阵营里的强将,你代表长公主出赛,迟早要跟我对上的。”
听闻跟文子欺踢,叶长安顿时来了兴致,“这样啊,那我得领教领教,话说除了你,还有什么厉害人吗?”
叶长安要代表长公主一方出赛,心里正忐忑,可巧就有文子欺这个内奸,知己知彼才更有底,不管情不情愿,尽量不输才好。
文子欺开始拿乔,指着那盘鱼肉末,“想知道啊,把它吃光了别浪费。”
叶长安翻白眼,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起身,“你爱说不说,不说也照样踢的你找不着北。”
“嘿!这么横!”文子欺哼了一句,“真不识抬举,你闺女,瞧见了吗,惯的!”
秦未笑,“我看你就是该,吃亏不长记性。”
文子欺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于伯,往后别做红烧鱼了,我看了肝儿疼。”
于伯笑笑不说话,把剩下的鱼端出去了。
秦未说道:“今日我见了大长公主,你接了官家的预备军?”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怎么,官家说什么了吗。”
“倒没有说甚,就是好奇罢了。”
文子欺托着腮帮子叹声气,“我能如何,都说到外祖母那里去了,这点面子能不给吗,再说我也好奇,官家近来心思不浅,没想到一个采选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不过也没甚不好,练兵嘛,还不是小意思,说不定我也能练出一支亲兵卫那!”
秦未想起那个来路不浅的燕廷尉,微微一笑,“这样也好。”
“我听说徐康年被判了流放,怎么个意思,是谁想保他吗?”文子欺疑惑,“我就不明白了,高安想要弄死徐康年,干吗如此兵行险招,这下不是平白放任一个徐康年落人口实,何况徐家也并非只有一个徐康年,徒留后患可不像是高安会做的事。”
“那就只能证明高安是一招不慎反砸了脚,被人摆了一道。”
“你是说高安刻意翻出了那件案子,却没想到被人加以利用,发展到出乎他意料,最后却让官家捡了漏。”
“这个捡漏的是谁还不好说,端看徐康年最后落入谁手了。”秦未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有徐家其他人,官家只判了徐康年这一支迁回原籍,三代不得入仕,而且长公主还做主收了徐家嫡幺女应桐为干女儿。”
文子欺捂着脑门,“这可真够乱的,长公主没事就爱善心大发,都不知道说她甚好,唉!不对啊,你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跟长公主照过面了?”
秦未不置可否,“今日在官家处遇上的。”
文子欺乐了,“呦呦呵呵,可以啊秦白渊,刚回来几天就跟旧情人眉来眼去了。”
秦未一个眼神杀过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再让我听见一回,你就立马给我滚蛋。”
“好好不说了还不成吗,这就恼羞成怒了,开个玩笑嘛。”文子欺装怂不提,“不过长公主那种妇人那,啧啧,一言难尽,长的是还说得过去,就是心太大了点,一般男人收不住他,心眼太多的妇人都不好生养,反正我是不要那样的。”
都扯到生养上去了,碍着你屁事了!
“不过说起来啊,当年还是挺可惜你俩的,她那会跟着陆将军学拉弓射箭,你这般近水楼台都没捞到手,你说你是不是傻,娶个公主回家,一辈子都不愁了啊,眼巴前的熟鸭子都给飞了,哎呀……”
秦未顺手捞了一只茶碗,兜头就给砸了过去,砸的文子欺抱头鼠窜好不狼狈,砸完了人的秦将军冷不丁记起一件事,他好像记得曾经有一本书是被他顺手扔在这里的,后来如何没再瞧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