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千寻千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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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里面嘛。”这家伙总是有理由。

    吃过午饭我们一起出门。我提议到议会山大街转转,耿墨池同意了。议会山地区可能是整个西雅图最不像西雅图的地方了,它没有西雅图其他地区一贯的低调,而是处处都突出着“个性”二字。在这里,商店、餐厅、咖啡馆都洋溢着一股浓浓的艺术气息,每一家精彩的小店都别具特色,在路边的个性咖啡馆里面也可以尝到在别处喝不到的味道。

    我在各种小店里穿进穿出,好多精致的小东西让我爱不释手,可是这里的东西都很贵,虽然我的手袋里有好几张卡,每张都足够我去刷,但我还是有点犹豫,并不是看上的都买。而耿墨池就不同了,他也很喜欢那些东西,但看上的就要买,不是自己掏钱,而是直接把我的卡拿过去刷,在一家男士精品店里,他先是看中一个银质的打火机,纯手工制作,确实很精致,可是我一看标价就打冷战,三千八百美元!老天,一个破打火机要三千八百美元!

    我拉耿墨池走,可是来不及了,他的卡,不,我的卡已经到了热情的店员小姐手里,刷的一下,三千八百美元就没了。我真替祁树礼心疼!

    耿墨池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还在发愣,他又看上了一条皮带,也是手工制品,我还来不及去看标价,他就又指使店员小姐刷了,接着又刷了两条领带,一根男式项链,铂金的,我站在门口已经开始发抖了,就在我扑过去拽他的当口,他手一指,又刷了一块瑞士手表。

    我的心在颤抖。我的卡在哭泣!

    “How much...is it in total?”出店门的时候我用英文问店员小姐。那位漂亮的金发姑娘还没回答,耿墨池就先说了:“不多,估计没超过十八万美元。”

    我踉跄一下差点栽倒。

    “Two hundred and twenty thousand dollars please,Sir.”店员小姐连忙纠正,说是二十二万美元。

    我两眼发黑,好一阵头晕目眩。

    “干吗这么小气,又不是花你的钱。”耿墨池瞧着我的样子很不以为然。

    “可花的是祁树礼的钱。”

    “对啊,他的不就是你的吗?你的,就是我的!”

    这个男人真是厚颜无耻!

    我哭丧着脸说:“难怪你会破产……”

    可是耿墨池的兴致还很高,没有一点回去的意思,想想他能没兴致吗?带着祁树礼的女人,刷着祁树礼的卡,他没有理由不流连忘返!

    幸好祁树礼不是千里眼,否则让他看到了真要把我们当螃蟹蒸了。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这种状态不是他真实的样子,他是在放纵自己的忧郁,像一个濒临绝境的人,把这仅剩的可怜的快乐当作最后的晚餐。他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傲慢、不可一世的耿墨池了,他没有能力再去争取什么,或者赢回原本属于他的爱情。只能像个单纯的孩子,故意捉弄他的对手,他脸上笑着,可眼底忽闪而过的悲哀如掠过旷野的风,凛冽,苍凉,寂寞……我也笑着,心却像立在旷野的一块碑,荒草丛生,过往的爱情已成记忆,这爱情耗尽了我的所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祭奠,只能陪着这个人继续他卑微的快乐。

    我们转到了议会山附近的百老汇街。

    这可能是议会山地区最重要的一条街道了。它从Epike街一路延伸到北边的Eroy街,和西雅图的大部分地形一样,这里也是一段小小的上坡路。百老汇街道上的人文景观很值得一看。在这里,人们的头发颜色超乎你的想象,从黄色、金色、绿色、红色、蓝色到紫色,只要想得到的颜色,都会出现在百老汇街上。更奇妙的是,在百老汇街上,还陈列着议会山地区最有名的舞步地砖,那是一种铜色的地砖,上面刻着不同的舞步,有伦巴、探戈、曼波、华尔兹,只要随着地上的舞步顺序,就可以跳出正确的舞姿了。我有时候没事就会来这里跳舞,很多人都在跳,有年轻人,也有小孩子,虽然是露天没有音乐,但一踏上那样的地砖浑身就仿佛上了发条,不由自主地舞动起来。

    “想跳吗?”耿墨池站在我面前,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就跳吧。”说着他就拉我去踩地砖,选的是伦巴。老天,我第一次看他跳伦巴,他根本就没看地砖,非常潇洒自如地跳了起来。我神思迷离,仿佛领着我跳舞的就是王子,而我是灰姑娘,我们踏着人世间最幸福的舞步,跳得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过往,现实,全忘了……我们宁愿从未相识,就在这一刻认识彼此,爱上对方,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现在!

    旁边传来人群的掌声和喝彩声。

    一支伦巴后,又是一支探戈,最后是华尔兹……

    跳到最后我们都没力气了,他毕竟是个病人,气喘吁吁的,可眼中却依然很有神采,我们放慢了脚步,也不讲究什么舞步了,搂着,对视着,越来越慢……感觉身边喧嚣的街道越来越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天地都空了,我们眼里只剩下彼此。

    他是怎么吻下来的,我完全没了印象,他的唇一触到我,我心底就一阵痉挛,许多黑白影像在脑中飞快地闪过。想起多年前,我们在星城一间酒吧里第一次亲吻,那吻至今还残存在唇齿间,纠缠不清的爱恋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植入我们生命的。

    时隔数年,几度生离死别,没有想到,在美国的西雅图我们还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是我们重逢以来的第一次亲近。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激动、他的投入、他的不舍,以及他的悲伤。是的,我也很悲伤,今天的相拥,也许明天就是天各一方,这爱情如此脆弱,如同他不堪重负的心脏,一丁点的摧残都会要他的命。我想我是哭了,因为我吻到了咸咸的味道。他也是。

    我们松开了,他看着我,久久无语。

    “走吧,天快黑了。”他牵起我的手步入夕阳中。

    我们坐巴士回湖区,一路无话。

    我的心里非常乱,原本以为会在西雅图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像祁树礼经常描绘的那样,生两个孩子,快乐地生活,闲暇时一家人开游艇出去度假,享受天伦之乐……我并不拒绝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一直平静地生活在西雅图,平静地接受既定的人生。可是命运也太奇怪了,在我趋于平静的时候又将这个男人送到身边来,我很怕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就让我在心底为他立着那块碑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将他送到我面前?

    到了湖区天已经黑了,耿墨池拉我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他抽烟,我欣赏夜色中的灯火港湾。电影《西雅图不眠夜》中Tom Hanks不眠时,就是面对这样的港湾,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的人间仙境,置身其中的人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它会将你所有的情绪无限放大,喜悦的时候无比喜悦,悲伤的时候无比悲伤。

    “你不要太难过,我会跟他解释的。”耿墨池安慰我。

    “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呢?”

    “怎么,想赶我走?”

    “是啊,你这个恶棍,我痛苦的时候你不会给我快乐,我生活平静的时候你又来捣乱,你真是个恶棍……”我咬牙切齿,眼中却噙着泪。

    耿墨池轻叹,伸手搂住我,“是,我是恶棍,在你眼里我什么时候不是恶棍呢?可我舍不得走,原本来的时候没打算走进你的生活,我租下船屋,只准备偷偷看你几眼就走的。可是看了一眼就想多看一眼,停留了一天就想多停留几天,好几次见你在湖边喂鸳鸯,我真想从船上跑出来,晚上我在你家楼下徘徊,看着你房间的灯,想着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我真的好难过。我拼命跟你的邻居套近乎,向她打听你的一切事情,知道你的事情越多,就越舍不得走了,直到在报纸上看到你家招聘钢琴教师的广告……”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会伤到他的。”

    “你很在乎他是吗?”

    “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这个我知道,我听说了,也看到了,他对你很好,这也是让我欣慰的事情,如果哪天我离开这个世界,你至少不会没有依靠。”

    一听这话就让我哭出了声,“我从来就不敢想你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从来就没想过我会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他把我搂得更紧些,“正因如此,我才强烈地渴望多看你几眼,放心,我不会逼你离开他的,我没资格这样要求你,我会求他,让我留在你身边一些日子,我保证不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可以求他,给他作保证……”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给我作保证吗?”

    如一声霹雳,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质问。我们几乎同时回头,看见穿一身居家服的祁树礼就站在我们身后,目光犀利,表情悲伤……

    祁树礼要带我去耿墨池的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