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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莲比叶君霖小两岁,是叶君霖唯一的弟弟。
说起这叶景莲的性格,不得不说和老夫人叶旻有着绝对的关系。
虽然是叫“老夫人”,但叶君霖的母亲叶旻不过四十出头,叶君霖和叶景莲出生后不久,叶旻因一场变故废了双腿,故而从未当过叶家的族长。
在叶君霖之前,上一任族长是叶旻的姨妈叶皎阳,因叶皎阳的女儿叶齐早夭,叶旻又断了双腿,叶皎阳临死之前将族长的位置直接传给了年纪尚幼的叶君霖。
乳臭未干的叶君霖只是名义上的族长,叶家的一切事宜实际上都是由叶旻从中操持,说形同垂帘听政也不为过,而叶旻断了双腿之后性格大变,对家中上下十分严苛,不光是对那些门徒和下人,对叶君霖也是苛刻得过分。
叶君霖始龀髫年便成为族长,风光背后,自然也要背负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不管是炼蛊还是练武,叶旻对叶君霖的要求都远远严格于他人。
从七岁那年开始,叶君霖因为未能达到叶旻的要求,而彻夜在禁言堂内被罚跪,便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叶旻对叶君霖的苛刻程度,就连叶家的门徒和下人都看不过眼,差不多也是那两年,叶旻在门徒中找来了一对双胞姐妹休伶、休仟来陪叶君霖练功,这三个垂髫小女便成了难姊难妹。
本是要说说叶景莲的骄纵,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叶君霖,为的便是从中比对,若是与叶君霖相比,叶景莲的日子简直是天上人间。
叶家是母系家族,历代族长都是女人,男人多是入赘,结婚生子后,男子便离家而去,不再入叶家门,生下的男孩儿年满十三岁也会被遣送离开,唯有叶景莲是一个例外,不光是他的命运与其他叶家男孩儿相比是个例外,他本身出现在这座上上下下足有百十号人的大宅中,也是个例外。
整个叶家百十号人里,只有他叶景莲一个男孩儿。
身为族长叶君霖的弟弟,叶景莲自幼受到家中上下宠溺,自然是不用说,小小年纪便养成了张扬跋扈目空一切的性格,而叶君霖和全族上下对叶景莲的呵护疼爱却仅仅只是一部分,真正造成叶景莲性格如此的,绝对离不开叶旻对他的放纵。
从小到大,只要是叶景莲想做的事情,叶旻从来没有过任何阻挠。
同样身为叶旻的子女,叶景莲和叶君霖受到的待遇,绝对是天壤之别。
叶君霖此时只是问了句叶景莲最近的行踪,因为自己下给齐孤鸿的定身蛊并非没有其他解蛊的办法,而今却有人偏偏要将蛊反噬在自己身上,必然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不过只是一句询问,却遭到了叶旻的怒斥。
卧在病榻上的叶君霖望着叶旻,这几年,她已经不大过问族中事宜,大部分交给叶君霖打理,也在帮她竖立族长的威信,但唯独在关于叶景莲的事情上,叶旻对叶君霖分毫不让。
疼痛和委屈令叶君霖有些心酸,望着她虚弱的面庞,叶旻的口气才终于缓和下来,轻叹一声道:“莲儿是调皮了些,男孩子本来长大就很慢,好在他也不过只是贪玩,总归不会惹祸的,倒是那齐家,我听说你在汕头见到了齐家的小少爷,果然是个废物吗?”
叶君霖抿着嘴唇哼了一声道:“齐家怕是真的要亡了,倒是金寒池好像想和那齐孤鸿走近一些。”
“金家还指望着兴复大清,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即便是匡复大清,他金家也只是爱新觉罗氏的走狗,也苦了他金家对当狗这种事情还如此执着。”
金家属皇室宗亲,往上数几辈儿,金家一女有幸成了帝王的宠妃,整个家族也跟着平步青云鸡犬升天,而后一直依仗皇亲贵戚的身份,自以为比其他四个家族都要更高贵,且不说其他几个家族如何看待,总之叶家对金家是向来没什么好印象。
双腿残疾的叶旻坐着木轮车椅靠近了叶君霖的床榻,拍了拍叶君霖的手道:“齐秉医那个老东西要是真的如他所说禁了蛊,齐家就算是彻底垮了,到时候以章家和唐家的性格,自然会有人出头,我们叶家离其他几族最远,大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待时机坐收渔利。”
叶君霖疼得厉害,虽说已经服下了解药,但是那定身蛊乃是以她的鲜血喂养,此时被蛊反噬,浑身的血气大有亏损,连喘息都感到吃力,而在这种时刻,叶旻却还在絮絮叨叨地和自己说着其他几族的事情,难免令叶君霖有些心烦。
叶君霖觉得,母亲从来未曾将自己当做女儿看待,叶君霖记得自己某次看到一名门徒的小女向那门徒撒娇,小女和叶君霖年纪相仿,靠在母亲怀里糯声撒娇,虽然是小女无理得近乎耍赖的娇嗲,门徒却仍旧满脸笑意,伸手轻轻抚着小女的头发。
那感觉……好生羡慕啊!
不过只是寻常母女之间的撒娇,对叶君霖来说,却好像饥肠辘辘的人看到了龙肝凤髓美味珍馐,她不觉间竟然看得呆愣,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前对着那门徒撒撒娇。
可叶君霖知道自己不能,叶旻不会那样对她,也不会允许她对任何人撒娇,更不会允许她表现出任何软弱。
只因她是叶家族长,哪怕活得像块木头,像块铁,哪怕所有的心酸都咽进肚子里,也不能做出任何违背身份的事情,叶旻想让她变得很强,变得完美无缺,变得毫无破绽,却忘了这世界上但凡是人都总有缺陷。
除非不是人,除非活得不像人。
叶君霖深吸了口气,叶旻在耳边理性的喋喋不休让她反倒感觉心中酸涩,她摆摆手道:“娘,我累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累了?哦,”叶旻愣了一下,许久未曾听叶君霖喊累,甚至忘了她也是会累的,直到此时叶旻的脸上才终于展露出了一些母性的柔和,“那就睡吧,明日还要商讨分会的事情吧?”
叶君霖没有回应,钻进被子里,转过身背对着叶旻。
直到听到叶旻的声音远去,房内终于空无一人的时候,叶君霖才终于长出了口气,眼泪瞬时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高高在上的叶家族长,活得比任何人都孤独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