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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番话,姜湄脸色通红,双目熠熠看着尉戈——这恐怕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冒险。当初她来到昆州,抱着为钜州打算的目的来与昆州王周旋一番。坊间流传昆州王骄淫好色,她仗着家事才貌,有着全身而退的信心,也不曾想过真的要牺牲色相。没想到在昆州一住半年的时间,她对眼前这位昆州王早已不是当初的印象。
而今想来,姜湄觉得“勤勉为政,善纳谏言”来形容尉戈最为贴切。她是士族女,所嫁的对象从不会是普通人。王孙贵族,簪缨巨族才是她的归处。在钜州军败的消息传来,姜家已经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姜湄担心族中长辈会以未嫁女来联姻,没想到得到比这更糟的消息——她的兄长掌家收纳钜州军即将攻取昆州。
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姜湄比起自己被联姻了更绝望。她的兄长自幼就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偏又没有自知之明,最喜欢纸上谈兵。幕僚谋士见他是家主嫡子,曲意逢迎,越发造成他自视甚高的毛病,以为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
明王妃将钜州军的虎符拿出,姜湄就知要糟。她的兄长准是又开始做白日梦,做什么打算她几乎都猜的出,无非是拿下昆州,并合苍龙旗,再北上伐京。
明王英武更胜雄狮都没有做到的事,他如何来的信心能够做到。
姜湄头疼,甚至没有多做挣扎,就将兄长的打算告知尉戈。她的兄长糊涂透顶,她却不能放弃家族——甚至还做了更进一步的打算。用自己的婚姻做赌注,与昆州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就像她姐姐明王妃一样,她相信,有姜家做后盾,她会成为一个比姐姐更称职的王妃,姜家也会因此而获利。
议事厅内几人听见姜湄的联姻建议,互相看了一眼,开始琢磨这桩婚姻的利弊,仔细权衡之后发现,果然是利大于弊。
尉戈沉吟半晌,沉声道,“姜姑娘,先妻亡故刚满一年,本王无心考虑婚事。”
姜湄蹙眉,“王爷思念亡妻的心意令人感动,但王爷将近而立膝下无子,昆州无继,先王妃就是九泉之下,必然也是希望王爷能够续弦的。”
尉戈道,“多事之秋,朝局不稳。近期婚事不做考虑,至于子嗣之事本王自有计较。”
罗子茂站出来,躬身道,“殿下,照理说殿下家事,臣下不该多言,但事关昆州上下,臣觉得姜姑娘的话确有几分道理,眼下殿下春秋鼎盛,正应该博求淑女,为子嗣计。”
袁恪也跟着道,“臣下也赞同。姜家世代望族,名重天下,是为良配。”
说着他抬头,极其隐晦地朝尉戈使了个眼神。
把姜氏收为己用,其他不说,钜州就可以顺顺利利拿下,哪怕朝廷不答应都没用。因为当地盘根错节的家族豪强,以姜氏为头。有了姜氏做姻亲,钜州就轻而易举成了囊中之物。
姜湄知道罗子茂和袁恪两人是尉戈倚重的谋臣,听他们都赞同自己,心中大喜。
尉戈目光扫过众人,淡然道,“本王知道你们的心意,此事容后再议,不急于一时。”
罗子茂和袁恪走知道,尉戈平时善于听从谏言,并非是自己没有主意,一旦他有所决定便很难更改。两人同时一躬身,回到原来位置。
姜湄心一沉,目光直视尉戈,脸色阴晴不定,忽然道,“殿下心中可是有人了?”
尉戈脸色微沉,未做回答。
往日他这样的神情,旁人不敢再置喙。今日姜湄却不管不顾,“殿下心中的女人莫非也是门阀之后,所以殿下一定要将王妃之位虚位以待。”
尉戈道:“我王府私事,还不用和姜姑娘交代吧。“
他虽然口气并不严厉,但疏远之意明显。姜湄感到委屈,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心想,就算是门阀之后,谁又能像我这般做到转手给你四万军队。她生来在家中也是受尽宠爱,哪像今日这般没脸,主动提出婚事还被拒绝。越想越是愤懑,跺了跺脚也没有打一声招呼转身离开议事厅。
场面一时冷场,众人面面相觑。尉戈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重新讨论吸纳钜州军的细节。
议题回到军队上,又没有姜湄,众人便可以畅所欲言,担心的事也被提了出来。
”殿下,钜州军四万归昆州,朝廷那边会作何反应,这件事该如何上报朝廷。”
袁恪道,“钜州军队落在姜家手里,差点谋反,王爷现在代为掌管也不算错事吧。”
罗子茂道,“错不算错,但这代为掌管只怕朝廷将有微词。按京城那边的意思,这四万大军,宁可交给姜家这些纨绔子弟,也不愿给王爷的。何况既是代为,就有期限。现在是新帝未立,一旦新帝登基,头一等大事就要将钜州军打散,说不定王爷的苍龙旗也要受到影响。”
尉戈的隐忧也正是如此,明王大军败亡,京畿朱雀旗重立还需要时间,一旦并吞了钜州剩余大军,苍龙旗的实力大增,他转眼就称为天下军力最强的藩王。除了戍边大军,袁州军,没有其他州县的军队可以和他抗衡。帝王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
也幸好现在京城局势复杂,没有人关注到昆州。可这样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尉戈抿唇不语,眉头微皱。
袁恪环视左右,忽然道,“冒昧问一句,殿下志止于此吗?”
尉戈眉一抬,目光如电看向他。
罗子茂侧过脸来,似乎并不意外,但脸上忧虑重重。
“什么意思?”尉戈问。
袁恪道,“若殿下只想子承父业守住昆州,那这四万钜州军我们暂且看押,等新帝登基后圣旨决议。”
他说完就垂下脸去。
议事厅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每个人都觉得呼吸沉重。
尉戈问,“如果不止于此呢?”
众人听他这样问,心头都是一震,可这种震动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随之而来的有惊悚、害怕、还有兴奋、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跃跃欲试。
就好像悬崖之上盛开的繁丽花朵,明知危险重重,可当看到它的时候抵抗不住那种引诱,心头忍不住狂跳。
袁恪控制不住,脸上的皮肤微微颤动,“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不止吸纳钜州军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