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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未艾和荆鸣在天黑前走访了南城两处农贸市场,一无所获。
饿死鬼投胎的荆鸣看到街边卖煎饼的,口水嗷嗷流淌,拳打脚踢要方未艾去买个饼。方未艾嘀嘀咕咕地埋怨,刚要下车,就接到肖队电话。
“方狗,你们还在外面吗?”肖队本来就冷峻的声音在电话里更显威仪,“和大花一起过来,这里人手不够。”
方未艾大概饿傻了,直愣愣就问:“去哪?”
旁边荆鸣恨不得捂他的嘴,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做了个斩立决。
肖队果然沉默了。
方未艾后知后觉想起肖队就是搜查顺哥家的主力,当即憋尿似的蜷缩起手脚,弱弱保证十分钟就到。
“不知道队长最近心情不好啊!”荆鸣捶他脑袋,恨铁不成钢,“早晚要被你连累死!”
顺哥在南城西三环一个偏僻老社区里租了四套房子,在同一栋楼上下两层,方未艾和荆鸣上到三楼,在楼道上和同事打了声招呼,直接拐进左边的302室。
房子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格局,两室一厅,家徒四壁,室内灯泡全都亮开,犹自昏暗不明。客厅一面墙旁抱头蹲着三个光膀子的男人,面色虚浮,但都年轻力壮。
方未艾从玄关踱到客厅小窗户,见玻璃窗格都被两三层报纸糊着,想见即便白天,这室内也能暗无天日。
“方狗,你过来看。”荆鸣站在一扇门前,神色复杂地招呼方未艾。
方未艾立即凑过去,“看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荆鸣推开的那扇门里,二十多个老少妇女挨挨挤挤地,或蹲或坐在间不足十平方的小卧室里,室内黄光昏暗,暗影沉沉,只有一张塌了半边的老弹簧床偶尔能发出点嘎响。
听到新动静,这些女人一起抬起头,四十几粒惶恐焦躁的眼珠子齐刷刷看向方未艾。
方未艾很是心惊肉跳了一下,误以为自己闯进某个深山老穴,撞见一群妖子妖孙。
他问荆鸣,“她们都是……”
荆鸣点头,“和你维纳斯女神一样。”
方未艾下意识捂捂胸口,仔细再去看这些妇女。
这一看,他从满屋女人里看出条泾渭分明的线——右半边靠窗,像群受惊母鸡似的紧紧挨在一起的女人大多不漂亮,身材肥胖,年纪看起来也大,她们穿着陈旧变形的长袖长裤,头发大抵乱七八糟。她们看向方未艾时,眼神里的迷茫、畏惧和无知远甚一切情感。
这些女人,确实很像花妹。
而左边靠墙挤着的女人们,相比之下便年轻许多,也漂亮许多,有几个头发还染烫过。她们大多穿着凉快的吊带衫和T恤,不少还裸-露着白生生的腿。方未艾只从她们身上扫过一眼,便认出这群女人的气味。
那是长期卖-淫的女人身上浓入骨髓的糜香味。
这两拨凑在一起的女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都已不大像个人。
荆鸣斜靠着墙,面色极度不善,“他们刚刚简单问过了,这些妇女被拐自五湖四海,都受顺哥管辖。同样是卖,顺哥还卖出花样来了!你也看出来了,她们很多都是智力和精神有缺陷的,这类妇女,出得起买断价的可以直接买卖,出不起价的就暂时租借生孩子,随打随骂,反正看得住。另外那些心智正常的,为了防止她们耍聪明逃跑,除了接客,她们二十四小时活在顺哥的眼皮底下,有大半,可能好几年都没走出过这个屋。”
方未艾再去看那些女人,不管正常不正常的,在这样极度压抑的环境里受尽身心侮辱,哪怕过去智商超群,这会儿也都被折磨得麻木不仁,成了具行尸走肉。
荆鸣轻呼口气,看得出在努力压抑怒火,“这栋楼里有四套房,据说每套房子里都住着五六个人,除去看守的一名男性,其余都是被拐骗来的妇女。邻居说这里经常进出陌生男人,也有人说,到夜晚会见一辆面包车停在楼下接走那些妇女,到下半夜才又把人送回来。”
方未艾恨恨地问:“就没人报警吗?”
“这一带本来就是老社区,居住率低,又在拆迁,住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真正走动的人不多。顺哥的脾气听说很坏,手底下又有人,谁都怕举报后泄露身份惨遭报复。”
方未艾把牙咬得咯咯响。
荆鸣和他多年搭档,立即看出他心里的小九九,“干嘛?想公报私仇啊?不准!多少媒体公知都盯着咱们刑警队呢,你可以在心里把他大卸八块,但不许动他一根汗毛。”
方未艾哼了一声,“我才没那么冲动,我是在想,卫怀信下午揍他,真是揍得太轻了!”
302门口有个同事喊方未艾,“方狗,队长让你上楼!”
方未艾答应一声,绕过荆鸣,蹬蹬往楼上401跑。
401室是顺哥日常起居的地方,相较另外三套房子,室内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显得有财有势多了。最重要的是,这房里有阳光。
肖队在一间充做书房的小房间里喊方未艾。
方未艾忙颠颠地跑进去。
书房唯一的书桌上摊放着本老式相簿,相簿里黏贴着很多女人的半身照。肖队逐一翻阅后,对方未艾说:“你和大花把这里面的女性和楼下那些逐一比对,看多了谁,少了谁。”
“好!”方未艾戴上手套捧起相簿,忿忿道,“队长,下面不少女的都是有智力缺陷的,要么自己走失,要么被家人遗弃,这个顺哥专门在穷乡僻壤收容这些生活有困难的智障妇女,或骗或偷,把她们带出来当自己赚钱的工具,简直丧尽天良!”
肖队正蹲着检查低处的抽屉,看也不看他,“你当刑警多少年了?看过的丧尽天良还少吗?”
方未艾撇嘴,“不管看过多少,每回都要气到吐血。”
肖队摸出本隐秘的记事本,站直了翻开看,顺便回复自己的队员,“我们办案的,紧要关头更应该冷静理性,不要被热血冲昏头了。好好干,别说受害人,就是你自己气出来的那点血,也要叫这些人血债血偿!”
“听君一句话……”方未艾深受鼓舞,就要咬文嚼字,却被他们铁面队长直接截胡。
“毕竟我们警犬的血,那也是血。”
“队长!我才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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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送杜若予回家后,回了趟自己住所,但他无法专心工作,满脑子都是杜若予牵挂花妹时忧愤出神的表情,他知道她在心里画了个圈,把自己和花妹视作同类人,因此物伤其类。
他如坐针毡,等到天黑,干脆去附近酒店点了好几人份的中餐外卖,带着去了市局刑警队。
因为卫怀瑾的案件,以及在最后与刘勇周旋时的从容与胆魄,卫怀信不仅成了刑警队的常客,还与他们之中不少人建立友好邦交——尤其他这人出手大方,更不摆架子,兼具了资本主义的财大气粗和社会主义的平易近人,几乎男女老少通吃。
卫怀信将精致外卖往方未艾办公桌上一搁,立即引来一群饿到眼冒金星的恶狼。
荆鸣最激动,恨不得抱上去以身相许,“卫财主!你简直是观音再世,活佛显灵!你怎么知道我们都还没吃晚饭?”
卫怀信笑道:“方未艾说的。”
方未艾眨巴着眼睛,半天没记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但他顾不上那么多,荆鸣不敢做的,他一向无所畏惧,这就抱上卫怀信大腿,蹭着脑袋喊金主爸爸。
卫怀信揉揉方小狗的下巴,问:“吃人嘴短,快告诉爸爸,花妹的案子你们查好了吗?”
方未艾嘿地怪叫一声,站直身气急败坏地骂,“信信,你好的不学学坏的,汉语言文化博大精深,是叫你这么占我便宜的吗?”
荆鸣捏着块酥脆鸡排,彻底被五脏庙出卖了良心,“顺哥手底下根本没有叫小华的女人,不管是受他控制的卖-淫团伙,还是已经被他卖到山里的可怜妇女。他有本账簿,把这些女人每次的卖家卖价记得清清楚楚,里头能找到花妹被租的五户人家,却死活没有小华。那些女的,也都说不认识什么小华。”
卫怀信皱眉,“花妹不像胡说,而且从顺哥当时的反应来看,这个小华应该至关重要。他不是说小华嫁人离开了吗?是不是也被他卖了,却没记进账簿?”
“那个顺哥死鸭子嘴硬,花妹脑子又不灵光,提供的线索太少了。”方未艾说,“目前我们就知道小华在菜市场工作过,可南城大大小小的菜市场有多少啊!”
荆鸣吐出一小块鸡骨头,“明早我要和打拐办一起去接那些被卖出手的妇女回来,看能不能有小华的新线索。”
卫怀信思索片刻,突然道:“或者,这个小华,根本不是被卖的。”
方未艾和荆鸣一起看向他。
卫怀信说:“这个小华,可能本质上就与花妹她们不一样,她不是顺哥的商品,而是另外一种身份。”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既与花妹、顺哥有联系,知道顺哥的勾当,又不受顺哥控制买卖,更独立的某种身份。”
方未艾傻眼,“什么意思?”
荆鸣踹他一脚,骂道:“我真信你五行缺脑了,金主爸爸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没听懂?既不是受害妇女,不受控制,还知道内情,能平起平坐,动用你的项上狗头想想,还能是什么?”
方未艾终于恍然大悟,“我去!这个小华,难不成是这狼窝的女土匪?”
~~~~~~作者有话说~~~~~~
我就说我昨天忘了啥,原来是忘了在昨天的说话里跟大家交代一下,杜杜给微笑哥念的那几句歌词,出自我童年神剧《春光灿烂猪八戒》的主题曲《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暴露年龄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