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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忽然东厢房的门开了,苏菲端着烛台出来说道:“我会做外科手术,可以帮助治疗。”
烛光照映下是一张欧洲白人的面孔,夏飞雄大惊:“不好,洋人!”那女飞贼也警惕起来,手臂一抖,掌心里想必又扣了一枚暗器。
刘彦直赶紧相劝:“勿怕,苏菲是我们的朋友,洋人也有好人,她在江东救死扶伤,被人誉为洋菩萨哩。”
他谎话张嘴就来,但女飞贼才不买账,冷笑道:“蛇鼠一窝,敢窝藏洋人,尊驾到底什么来头?”
刘彦直道:“你们二人想必在北京有段时日了,我想问你们,义和团是好人么?”
“扶清灭洋,当然是好人。”女飞贼有些迟疑,“只不过……有些害群之马,趁火打劫。”
“那就是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洋人成千上万,总有几个好人,苏菲就是好人,她还是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品性纯良,没对咱们中国人做过坏事,我敢以性命担保。”
有了刘彦直的背书,女飞贼还是将信将疑, 夏飞雄倒是个敞亮人,道:“官府开下价码,大洋人的人头五十两一个,洋婆子的人头四十两一个,洋孩的人头也有三十两,好汉放着白花花的七十两银子不取,定然是个洋婆子不该杀。”
夏飞雄的逻辑严丝合缝,女飞贼终于相信,愿意让苏菲帮她治疗,夏飞雄把她搀扶到东厢房,其余人打了热水,预备了干净绷带和金疮药,在门口伺候着。
“夏兄,机会难得,你不进去帮忙?”刘彦直打趣道。
夏飞雄一脸正色:“男女授受不亲。”
刘彦直笑了:“大丈夫还在乎这个,夏兄怕是有些惧内吧。”
夏飞雄脸上一红:“其实还没成亲。”
“那就结伴一起闯荡江湖了,女侠家里人知道么?”刘彦直随口一句,却见夏飞雄脸一沉,全是忧色,搞不好这小两口是私奔出来的,他赶忙扯别的:“听你们口音不是京城人氏,直隶来的吧?”
夏飞雄道:“我和胜男都是沧州人,听说京城齐聚各路英雄豪杰,就想来见见世面,要能遇到一两个世外高人,学的绝世武功就更好了,当然了,扶清灭洋也是我们每个武林人士的责任。”
刘彦直问:“那你杀了几个洋人了?”
“惭愧,到现在还没开张。”夏飞雄声音低沉,“我只想杀洋人,不想杀二毛子,真的二毛子,早就躲在北堂和东交民巷了,外面被杀的二毛子都是货真价实的老百姓,那些大师兄,不敢去攻打洋人,只敢在外面杀人放火, 而且只敢杀老弱妇孺,不是英雄所为,我耻于和他们为伍。”
“夏兄果然是真英雄,想必宰了几个滥杀无辜的宵小之辈吧?”
“不敢。”夏飞雄苦笑,“我把你们当成那种人了,这才有了一场误会。”
“干聊真没劲,要是有点小酒就好了。”刘彦直道。
“好汉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夏飞雄一个旱地拔葱就上了房顶,踩着瓦片一溜烟的去了。
雷猛走过来:“这高来高去的,何方神圣?”
刘彦直望着夏飞雄的背影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侠客吧。”
一刻钟后,夏飞雄回来了,带来一坛子二锅头,一块荷叶包的酱驴肉,几根黄瓜,恰巧苏菲的手术也做好了,女飞贼身体素质极佳,中了一枪并无大碍,伤口包扎完毕后就能勉强走路了,双方这才正式见礼,自我介绍。
“小弟是沧州夏飞雄,这是……燕胜男。”
“夏大侠,燕女侠。”刘彦直抱拳行礼,“我叫刘彦直,江东人士,幸会了。”
雷猛等人也自报家门,但是夏飞雄小两口只认刘彦直,他们倒是没看走眼,刘彦直武功最高,但是完全看不出师承门派。
夏飞雄将酒坛子的泥封敲开,将桌上的酒碗倒满,酱驴肉也切好了,黄瓜洗洗每人一根,趁着夜色正好,豪杰们把酒言欢,连腿伤未愈的梁定邦也被酒香勾了起来,腆着脸非要讨一碗酒喝。
酒过三巡,夏飞雄忍不住问:“敢问刘兄,学的是哪门拳法?”
刘彦直道:“胡乱学的一些散手,让夏兄见笑了,我师父就在这儿,雷猛雷大哥。”
夏飞雄心中疑惑,这个叫雷猛的虬髯客虽然体格魁梧,但是年岁比刘彦直大不了几岁,身手也不见得多好,怎么就成了师父呢。
雷猛解释道:“我不是他师父,我顶多是个教头,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高级士官。”
“海军陆战队?”夏飞雄完全听不懂这个词儿。
刘彦直解释道:“雷大哥以前是北洋水师步勇队的拳棒教头,甲午一战,咱们败给小日本,雷大哥也就不再吃粮当兵了,跟兄弟几个合伙做大买卖。”
这样一说,夏飞雄就明白了,肃然道:“雷大哥,你是和小日本真刀真枪干过的英雄,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要跪下磕头,谁都拉不住,搞得雷猛有些脸红,好在他肤色黑也看不出。
回到正题,继续探讨武功,刘彦直道:“夏兄轻功暗器双绝,拳脚上的功夫也是极好的,沧州乃武术之乡,不知道师承何处?”
夏飞雄道:“我也没师父,到处偷学,什么都学了点皮毛,遇到一般人还凑合,遇到真神就露了本相了。”
刘彦直道:“还是夏兄厉害,我看以你的本事,可以开山立派了。”
夏飞雄谦虚道:“我是小字辈,不敢如此。”
燕胜男却眼睛一亮道:“怎么不敢,我看行,咱们也弄个门派,就叫燕子门,大家伙说咋样?”
大家自然挑起大拇指赞不绝口,一口一个大侠,女侠,把两个初入江湖的年轻人哄得飘飘欲仙,燕胜男连中了一枪的仇也忘了,非要教刘彦直两招。
“我看你底子不错,下盘却不怎么扎实,可惜了,干脆你入我燕子门算了,我传你轻功暗器。”
大家都笑了,夏飞雄忙道:“胜男,别胡扯。”
燕胜男显然是当真的:“我没胡扯,我是燕子门的掌门,我说收徒就收徒。”
夏飞雄道:“你们家的功夫本来就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
燕胜男道:“可不是么,我的功夫也不是我爹教的, 都是我偷学的,我怎么就不能教别人了。”
刘彦直当即拜倒:“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他这个举动把燕胜男都吓了一跳,本来燕胜男也是存了戏弄他的意思,没想到刘彦直这么不要脸,当真就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沧州妹子为师。
“这这这……”燕胜男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江湖儿女,也不免乱了方寸,涨红了脸往后退。
夏飞雄赶忙搀扶:“刘兄,万万使不得,胜男和你开玩笑呢。”
哪知道刘彦直冲夏飞雄也尊称一声:“师公,您老人家也受我一拜。”
“刘兄,您这是干啥啊。”夏飞雄哭笑不得,想让雷猛他们几个劝劝,几个人却只顾看笑话。
刘彦直才不在乎呢,夏飞雄和燕胜男是一百多年前的人,当他曾祖都富余,磕个头拜个师,不丢人,他知道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很多绝世功夫都已经失传,后世那些表演性质的套路根本不能代表武术,想学真功夫,就得跟这种江湖新秀学。
他正色道:“我只跟教头学过一些搏击之术,暗器和轻功一窍不通,全靠身法灵活,爆发力强,跟两位相比天渊之别,正值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我想学的一身本领报国,还望两位师父答应。”
两位年轻的武林人士见他如此有诚意,也就不再矫情,大大方方收了燕子门第一个弟子,刘彦直也不含糊,将雷猛拽到一边请示:“拨点经费,当见面礼吧。”
雷猛说:“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么,箱子在那儿,你自己去拿好了。”
箱子里有大堆的银元和银锭,这东西在古代挺值钱,在现代银子已经沦为工业用品,所以雷猛才不在乎,只是人家燕子门两位当家的是飞贼出身,怕是看不上这些黄白之物,倒是那些人工养殖的大珍珠挺稀罕。
果然,当刘彦直拿了一大串珍珠出来的时候,燕胜男眼睛都直了,即便是女汉子也爱这些珍宝首饰,这样规格的珍珠怕是王府里都不多见。
“这是给师父的见面礼。”刘彦直毕恭毕敬奉上珍珠项链。
“那……我就收下了。”燕胜男喜滋滋收下珍珠,一只手才怀里磨了半天才掏出一枚金钱镖来:“徒儿,这是咱燕子门的独门暗器,给你当个念想。”
当十文的康熙通宝,边缘磨得锋利无比,挺有意义,就是价值不高,但刘彦直还是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燕胜男道:“为师腿脚不便,飞雄,你点拨一下他的轻功吧,我看他笨手笨脚的翻墙越脊就难受。”
夏飞雄当即就把刘彦直叫到院子里,言传身教轻功身法,所谓轻功,并不是腾云驾雾,而是类似当代极限运动跑酷一类的东西,但是千年来武林前辈积累的经验是无价的,刘彦直本来就弹跳力爆发力极好,稍加点拨,突飞猛进。
“这墙头太矮,找个地方练练去。”刘彦直学了一招半式就技痒难耐。
夏飞雄也不含糊:“好,去爬城墙。”
刘彦直道:“城墙没意思,高是高了,没难度。”
夏飞雄道:“有种!要劫劫皇杠,要日日娘娘,就算是紫禁城,我也陪你走一遭。”
刘彦直大喜:“就去紫禁城,看看慈禧太后长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