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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明月,话凄凉,年华尽碎,美人殇,英雄沉寂,醉迷惘。
在洛闻的记忆中,他的四叔,洛连钰,是愚人,非智者,半世余生,匆匆几十载,为了一个女人,舍了储君帝王,弃了荣华富贵,守着执念,忆着往昔,与青灯为伴,枕古佛入眠。
曾几何时,洛连钰,这个名字,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凉薄少年时,唯一的信仰,铁蹄踏飞,旌旗战鼓,金戈铁马,所向披靡,慧眼犀利,远见卓识,风度翩翩,清新俊逸。
可如今,竟,如此情深不寿,如此情丝难断,如此......闽顽不灵!
自美人离世,便守着那凄零美人殿,望着明月,伴着清风,夜夜醉酒,日日思念,谁也不见,谁也不听,醉生梦死,虚度华年,终于,自作自受,病魔缠身!
英雄落幕,信念坍塌,是以,他自愿去了天幕做质子,他不愿见到如今的洛连钰,不愿相信,心中的英雄如今已酒醉迷离,忆梦追魂!
哀思如潮,思绪万千间,西凉国主重重叹了口气,面露悲切:“既然你猜到了,父皇也不瞒你,你也知道,这几年,你四皇叔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
手扶额间,低眉掩面:“哎,自前几日到了那人生辰,你四皇叔又是一夜醉酒,二十年来,年年如此,太医告诉朕,他的身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风烛之年,这天下间,唯有鬼谷神医,沐尘子的圣水,方可救他一命”
自桌上拿了封信递给他:“这是自水木山庄周围的暗探,得来的消息,半年后,水木开庄之际,会举行拍卖,往年,他们拍卖的多数是沐尘子的解药或毒药,所以,朕打算去碰碰运气,闻儿认为如何”
洛闻上前两步,接过信纸,随意扫了眼,须臾,挑眉道:“这纸上的内容,父皇可派人核实过了?所言属实?”
西凉国主点头,沉声道:“这是水木副庄主南宫牧,派人到各方送请柬,被朕派去的暗探察觉,悄悄跟上后发现的”
洛闻踱步走到一旁的凳子坐下,微微垂眉:“父皇,且不说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水木山庄亦不会将请柬送进宫来,水木山庄的拍卖会,自来是对江湖人士的,若是......”
西凉国主挥手打断他的话:“闻儿,这你不用担心,据暗探送来的消息,请柬之事,除了我们西凉,北夏,陈国,和齐国皆得到了消息,他们早就对水木山庄虎视眈眈,如今得了机会,定是急不可耐,跃跃欲试,明日,朕修书一封,同那三国国主商量,这两日便派人出驶天幕考察,顺带暗中打探消息,若这次三国合力开了突破口,那日后,水木山庄每次的拍卖会,便不会再将我们拒之门外”
洛闻凝眉半响,忽而道:“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但说无妨”
“儿臣想知道,父皇这次势在必得的水木山庄之行,确是为了给四皇叔取圣水,还是,为了水木山庄”
低沉随意的声音,令西凉国主面上一僵,继而斥道:“你这是何话,朕与你四皇叔,乃一母同胞,自幼而伴,说句体己的话,朕的皇位,亦是你四皇叔让与朕的,如今,他药石无医,朕怎能于他不顾,如此薄情之言,以后莫要说了”
见他神色淡淡,嘴角微挑,似笑非笑,西凉国主一噎,叹声道:“你这小子,朕的心思,从来都瞒不了你”,朝后微一仰身,厉眸微眯,精光尽现:
“朕昨日,召了国师入宫,确实是命他算了一卦,国师卦象显示,水木现,得之,天下可得;如今这天下局势,五国相对而立,看似和平共居,实则波涛暗涌,十六年前,天幕陈国那一战,天幕将军府损失惨重,十万白虎军命丧当场,明显是中了陈国算计,如此深仇大恨,你以为,天幕凭什么忍气吞声,陈国又为什么如此大张操练”
“哼,天幕这么多年,蛰伏而居,不只是为了一举拿下陈国,更是提防其余三国,黄雀在后,群起攻之,平分一杯羹,那陈国大张旗鼓,日思夜练,不过是因为,天幕没了将军府,却又来一个慕容墨月,此人,可是比将军府更可怕的存在”
洛闻对此,不置可否,只在西凉国主喝了口水,正欲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忽而轻笑道:“父皇,既是为了一统天下,那这次水木山庄之行,可要三思而后行”
西凉国主一怔:“为何”
洛闻睨着墙上那副‘千里江山图’,若有所指道:“父皇莫要忘了,水木山庄入世时,便立了规矩,水木有三不,一不入朝堂,二不介国事,三不替君谋,水木自来说一不二,虽他们没将五国之人拒之门外,但若有人趁着拍卖之际,暗使手段,邀君入瓮,父皇觉得,以那神秘庄主的怪脾气,那人,会被剁了扔湖里喂鱼,还是,那国......会入了水木的黑名册”
“那闻儿的意思是?”
“儿臣觉得,父皇此番,权当是为了给皇叔求药,如此费尽心思的拉拢,还是让给其他四国,水木庄主既能为了一个侍女,不计后果,大动干戈,可见亦是个性情中人,既如此,我们不计一切代价,千里迢迢,为情求药,再加上皇叔痴情如命的事迹在五国广为流传,能感动那庄主也未可知,到时,他国不小心惹恼了他们,那岂不是正和父皇心意”
从画上移回目光,理了理衣袖:“父皇需知,这第一印象,可是十分重要”
不骄不躁,沉稳优雅,西凉国主眯着眸子,深深打量着太子洛闻,这个儿子,是他一生的骄傲,自小聪慧出众,胆色过人,他一直将他当作储君来培养,可当年连钰出事,他便大病了一场,醒来便提出,去天幕当质子,他劝服威逼不下,只得遂了他的愿,临行前,册封他为西凉太子,只盼他在天幕少受些罪,更重要的,是时刻记得,自己对他的期盼。
除夕那晚,他着人送了密信,只简简单单十六个字:往事可抛,时机已到,月是满月,离人待归。
收到信的那一霎那,他便知,自己的儿子,如今已羽翼丰满,脱胎换骨,果然,他没失望,甚至比他认知里,比暗探密信里,比使者言语里,都过之而无不及,如此,甚好!
檀香袅袅,清风醉人,洛闻抚着手腕,低眉浅笑:“父皇,这次出驶天幕,儿臣去吧”
十里狼烟,山中破庙,他的‘瞎眼’姑娘,命定玉镯,皆以出现,他岂有避而不见,见而不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