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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黑下来了,无末依然没有开门。
半夏身上很冷,心里更冷。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的判断,可是又一次次地推翻。
她不想嫁给村里的任何小伙子,那些人她都不喜欢。
她就想嫁给无末。
她也相信无末心里是有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无末就是不愿意接纳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在这么冷的黑夜里苦苦守候在外面?
半夏环顾四周,发现院子角落一堆干草,于是干脆钻到干草窝里,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嗯,这样就暖和多了,至少在外面也不会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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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夏在寒冷中睡去了,睡去的她做了好多梦。梦到自己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跋涉,又梦到自己在空中飞翔,又朦胧中仿佛回到了前世,她躺在温暖的沙发上,喝着喷香的咖啡,眯眼看着对面的人。
那个人笑着对自己说,你被宠得一堆的坏习惯,这些坏习惯,总会害了你自己……
那时候的半夏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她笑眯眯地撒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会害我,你也不会……
可是后来呢,后来呢……
她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射来,她赶紧又闭上了。
再次缓缓睁开眼睛,这是哪里?
耳边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眼前是常青树墨绿的枝叶,旁边仿佛还有几朵小花。
难道她死了,来到了天堂?
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眉目粗犷,目光锐利,棱角分明的脸,下巴上还有着割过胡子的硬茬。头发应该刚刚洗过没有完全干,带着潮湿用麻绳胡乱扎起垂在一旁,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有新鲜的果子、肉干,还有冒着热气的竹筒。
无末见半夏盯着自己看,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你,你饿了吗?”
半夏点头,确实有点饿了,于是便要起身。
可是她一起身便发现感觉不对,连忙低头,这一低头不要紧,却是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原来自己竟然是躺在半空中!
她紧张地一只手抓住无末的衣袖,另一只手抓住就近的树干,开始打量这方天地。
这是一个以树干为骨架,用树枝树叶搭建起的小草屋,外面罩上干草,内里铺上豹皮和狐皮。草屋不大,勉强容下两个人而已,悬空于数百年的常青树上,如同一个巨大的鸟巢。
无末有力的大手握住半夏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害怕,另一只手将提篮挂在草屋旁边的树枝上。
半夏此时情绪也平复下来,打量着这借助天然的大树打造的空中茅屋,不由得叹息道:“真没想到,你竟然造出这样一个屋子!”
无末从提篮中取出果子给半夏吃,半夏一边吃一边欣赏着旁边的景致。
这常青树四季常青枝叶繁茂,上面栖息了一些不怕冷的鸟类,还有在冬季依然绽放的小花。听着鸟语闻着花香,躺在这绿枝叶中,再吃着甜美的果子,真是人世间最极致的享受!
无末见半夏很是享受的样子,忽然开口说:“这个树屋还不够大,回头我造一个更大的。”
半夏听到这话,突然有种别样的感觉。她心里泛起一丝羞涩,再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又有些恼火,于是故意反问:“你造就造,关我什么事!”
无末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便皱眉望着半夏:“你,你要反悔?”
半夏装作不知:“反悔?反悔什么?”
无末拿手捏起旁边一朵喇叭花,可怜的脆弱的喇叭花在他手里很快成了喇叭泥。
他冷冷地说:“原来你是在逗我玩。”
半夏心里想笑,不过还是憋住:“就是逗你玩,那又如何?”
无末别过脸看旁边的树叶,不说话。
半夏暗自嘀咕,这个男人该不会这么小气,气得一下子跳下树去吧?如果真这样自己该怎么办?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在树屋里等着吗?
她顿时觉得嘴里的果子没有了味道。
谁知道无末忽然转过头,火热的眸子直射着她,霸道地说:“不行,我不许你反悔!你昨晚说要嫁给我的,你必须嫁!”
半夏捏着果子的手凝固在嘴边,很久后,唇边慢慢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轻轻地说:“你真野蛮,要我嫁给你还对我这么凶。不过看在你给我果子吃的份上,我就不反悔了。”
无末一怔,不过他很快明白原来半夏根本是在逗着自己玩。
他握着半夏的那只手腕稍微用了下劲,凑上前,沉声说:“难道望族的姑娘都像你这样吗?”
半夏此时心里无比轻松,晃着搭在树干上的腿,悠闲地问:“我怎么啦?”
无末渐渐凑近了半夏,火热的鼻息几乎要喷到半夏脸上,他喃喃地说:“大胆,倔强,又温柔……还很聪明……”
无末的声音越来越低,距离半夏也越来越近,就在半夏以为这个男人要吻上自己的时候,他却忽然扭过头去。
半夏含笑望着无末脖子里的一抹红色,心想原来这个看起来如同野人一般的男人,竟然还会害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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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要嫁给无末的消息很快传开来,族人议论纷纷。以前只是听说要嫁,可也没说定不是么。如今可是苏老爹亲口说的将在近期把半夏下嫁给无末,于是族人开始接受不了了。
半夏可是我们族中最勇敢的姑娘,许配给那么个不祥的野人实在太糟蹋她了!——这是望族人共同的心声。
而偏偏就在此时,族中出了一件怪事,村中央那口多少年来不曾出过水的泉眼,在这寒冬腊月,竟然开始冒出了清澈的泉水。
至于这个泉眼多少年没有水了,就连族长都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多少年来小孩子们在废弃的落满了干枯树叶的泉眼前嬉戏玩耍。
族人们把泉眼冒水,以及神庙剑鸣都联系起来,他们认为这是剑灵和地奴老祖宗在表示反对。
苏老爹在这种议论中颇有些抬不起头,便问起半夏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下。而最近才回到族中的迎春却极力支持:“爹爹,那个无末和半夏很是般配啊,况且这是族长的意思,不能违背的。”
只可惜她的话没有丝毫分量,反而惹来苏老爹的瞪视。
忍冬很同情姐姐半夏,她安慰姐姐说:“姐,你不要担心,等以后木羊当了族长,我会劝他让无末重新回到族中的。”
半夏很是感动地拍了拍忍冬的脸颊,却没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族长了,看看族长怎么说。不只是为了自己和无末的婚事,她还担心族中的各种异象。假如真有什么灾难,能够提前知道并加以预防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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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手里依然摩挲着那块兽骨,可是半夏分明看到,兽骨上的裂痕更大了。
族长抬头示意半夏坐下,自己正要说话,却是一连串的咳嗽。
半夏上前帮着族长捶背,却猛地发现,兽骨上有血迹!
族长咳出了血,染在兽骨上。
半夏心中大惊,惊过之后禁不住流下泪来——她知道族长不行了。
族长今年八十六岁了,有十二个子女,三十一个孙辈,任族长六十二年,在位期间处事公允,不徇私利,深的族人的尊重和爱戴。
如果他走了,下一任族长真得会是年轻尚且成亲的木羊吗?
族长看到半夏流泪,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孩子,我已经足够老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再次咳嗽了一下,接着说道:“孩子,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和无末的婚事吧?”
半夏轻轻点头,确实是的,可是如今见族长身子如此之差,她也不想给他增添烦恼。
族长摩挲着那染了血的兽骨,沉思片刻说:“你不要担心,你和无末的婚事由我亲自来主持。”
半夏闻言,不敢置信地抬头:“真的可以吗?”
一般村里的婚事都由年长的老人,比如老人瑞来主持的。由族长亲自主持的婚事很少,那是莫大的荣誉,因为族长在村里就代表着剑灵和地奴。由族长主持婚礼的夫妻必将受到剑灵和地奴的庇佑从而百年好合携手一生。
半夏惊喜过后,很是担忧,忍不住摇头说:“族长,半夏谢谢您了,可是您的身子骨如今大不如前……”
族长笑着摇了摇头:“正因为我身子不行了,所以才要主持一门喜事让为我自己增加些福禄。”
半夏一听,觉得这也有道理,便跪在地上,再次感谢族长对自己和无末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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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要给半夏和无末主持婚事,这惊动了整个村子。对于望族人来说,族长的决定就是地奴的决定,族长的祝福便是来自神人剑灵的祝福。
当下再也没有人质疑半夏的决定,再也没有小伙子敢自觉委屈。苏老爹也挺起了腰杆,每每吃完晌午饭就要走到街上人堆里说话,说话间三句不离闺女半夏的婚事。
而此时大家更为好奇的问题是,那个无末,到底算不算望族人?按说他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他的母亲是望族人,那他也应该是啊?众人讨论纷纷,有说算是的,有说不算的。
这时候老人瑞忽然来了一句:“你们不要忘记无末的娘亲是谁。”
众人顿时不再说话了。
族长有十二个子女,最疼爱的就是晚年才得的女儿阿水。
可是阿水却喜欢上了外人,又被外人抛弃。
阿水到死都没有求得族长的谅解,甚至那个棺中产下的婴儿都被抛弃到了荒山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所有的人都不吱声了,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族长愿意亲自主持那个被大家称作不祥之人的婚礼,是不是他其实已经原谅了那个叛祖的小女儿。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声:“不管如何,这件事我们遵从族长的意思。”
其他人连忙点头附和:“对,族长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咱们全听他的。”</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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