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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琅在席间喝得酩酊大醉,摇着骨扇直骂方景城无能,连个女人也保护不好,听得花璇和毕苟连连皱眉,这人有病,明明那种情况下少主连身都脱不得,怎么保护?
但方景城不拦他,由着他骂个痛快,只是担心他骨扇里的毒针会不会甩飞出来。
“她若是早些离开你从了本宫,本宫必不会让她受这么多委屈。”温琅举着一壶酒喝得满身都是,每一个人都有怀念傅问渔的理由,只有他没有。
“温太子醉了,扶他下去休息吧。”方景城放下酒杯。
“少将军,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突然温琅极为清醒地说了一句。
“不会忘的。”方景城能得到祈国这么多的好处,是因他与祈国做了些交易,但愿日后用不上。
温琅第二天就走了,没有让什么官员相送,他来时来得潇洒,去时也去得自在,只是在丰国的这两个月,他丢了一些东西在这里,再也找不回来。
傅问渔的影子,刻画在他心底,他大概是怎么也忘不了,在丰国的时候遇到过那样一个绝妙的女子。
八月初一,一轮残月。
沈清让最终还是答应了方景城,方景城那一跪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击碎,固守的本心也再不复存。
他眉心的朱砂又现,通红欲滴血,唇色妖异,一头白发被轻风扬起,那谪仙般的国师大人此刻妖孽无比。
傅问渔被放在那张寒石台上,依如当初的模样,只是她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沈清让指尖滚出些血珠,又接过方景城递来的异人璃,苦笑一声,将血珠滴进异人璃里,异人璃极为古怪,血滴在上面它竟像吞了进去一般,半点也不往外流出。
沈清让将那颗喝够了血渐渐变成浅红的异人璃压在傅问渔心脏处,那异人璃像是找到了路,不必由沈清让指引便没了傅问渔的身体。
“天之异人啊,傅问渔。”沈清让低低呢喃一声,看着傅问渔的眼神充满了不忍和无奈。
傅问渔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时间没有尽头,她像一个灵魂,又是像是一滴水滴,更或者只是一缕空气飘荡在巨大的没有边际的地方,这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黑得格外彻底,一点点的光线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是均匀而纯粹的黑色。
然后便是更为彻底的死寂,静得像是这个世界都不存在。
她在这寂静的黑色里试过停下来,安静地等待,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那不知道是什么形态的意识一直四处游走,却又碰不到边际,她试过呼喊,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这黑暗折磨得她要发疯,却又无可奈何,她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死了。
为什么上一次死的时候没有这种感受,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梦一醒就到了未出嫁之前。
还是说她并没有死,只是昏迷?
起初的时候她想了这个问题很久,后来她好像渐渐越来越不能集中精神想东西,神识变得涣散,由着这莫名的存在带着她无边无际的飘荡,也许就要永远地迷失在这片寂静的黑色里。
就在她快要彻底失去意识,迷失掉的时候,一道刺眼的白光在纯粹的黑色中透进来,那白光好像有一道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已渐渐向它走过去。
从那道白光的细缝中钻出来,傅问渔来到了一块墓地,树着很多墓碑,这幕地很是圣洁,不知名的花瓣飘在半空落到地上,傅问渔依次经过的时候有一块墓碑上写着三个字:傅问渔。
她惊讶莫名,伸手去触摸墓碑的时候却直接穿透了它,就在她想看个仔细的时候,胸口处像是突然被谁塞进来了什么东西,然后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这墓碑之后,轻盈地躺进了为她准备的墓地。
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疼痛,痛得好像要把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像是有无数的人拿着细密的针扎着她胸口里面那些脆弱的地方,痛得她猛烈的摇头想用手捶打自己的身体,想把那痛的地方抠出来,却发现双手动弹不得,就连双脚也是,就像被谁束缚住了一般。
方景城看着不断剧烈抽搐的傅问渔,什么也做不了,她好像疼得在经历一万次酷刑,疼得凄厉大喊,被紧紧绑着的双手一直往她自己胸口上拍去,双脚也四处乱蹬。
“没事的,傅问渔!”方景城不断地她耳边说着话,明明知道她听不见却依然忍不住。
沈清让盘膝而坐,双手捏了个诀印,眉心的朱砂血从他额头慢慢浮出,浮在半空的地方光芒大作,他高唱了一声:“魂归,魄聚!”
那点朱砂血散开成柔柔的光辉,包裹了傅问渔的身体,那枚没入她身体里的异人璃化成无数的碎片,要生生穿透她的心脏,重新在心脏里面再凝聚成原本的鸽子蛋形状,任何一个步骤都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带着鲜血淋漓,傅问渔痛不是没有缘由。
可是,可是当初,沈清让给傅问渔下过一道歹毒的血咒,那血咒是一道网的形状,紧紧的包裹着傅问渔的心脏,异人璃猛烈地撞击着这道血咒的网,脆弱的心脏不堪忍受,疼得都快要碎裂。
沈清让看着那道血咒,眼中尽是不忍和无可奈何,血咒种下便再也取不出来,除非下咒之人死去,一生不可解。
异人璃的碎片尖锐地与那道网抗衡,倔强地突破,傅问渔疼得要发狂,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上空。
随着异人璃的一点点突进,她的挣扎也更为剧烈,用来绑缚她双手的绳子被她生生挣断,她双手得到解放用力地抓向自己的心脏,恨不得将整个心脏抓出来,方景城连忙扑倒在她身上挡住了她双手。
隔了一个身体傅问渔无法使痛苦得到缓解,只能拼命地折磨着这个身体发泄,捶,打,咬,撕,挠,抓,方景城后背衣衫都被她撕裂,满满一背血印,有的地方血肉都翻卷起来,也不知道傅问渔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伤得方景城都口吐鲜血,他却仍然不愿松手,他只是心疼傅问渔,要受此大难。
而傅问渔疼得在梦里都哭出了眼泪,明明她原本是一个那般能忍耐之人。
守在一边的毕苟不忍看,转身背着他们,悄悄摸着眼泪:“怎么样了,花璇?”
“傅小姐好可怜,少主也好可怜。”花璇声音沙哑。
“你大爷!”毕苟突然骂了一声,然后听到“叮”的一声,“有刺客!”
杜畏早就做了安排,防的就是有人来捣乱,花璇和毕苟退至最里面,与杜畏和卫风四人分站四方,严密地守护着里面三人,刺客极有水准,进攻的节奏和步伐都特别讲究,并不着急一般,一点点缩小着战斗的圈子,蛛网的人点燃火圈照亮夜空,守在高塔上的人开始射箭。
来的刺客有不少,死的一批再来一批不曾退缩,好在蛛网的人也个个都是悍不畏死之徒,两方缠斗格外激烈。
“小心,他们的头来了。”杜畏手里握住一片金叶子,外围的刺客如此尽心力,自然是在给主要的杀手创造机会,这是蛛网常用的手法,没想对方也很懂得。
“来就来,我正好杀人泄愤!”毕苟手中握了一把暗器,严阵以待,突然有个人蹿到他身边:“别动手是我。”
“流七月你来干什么?”毕苟急道,不说这些刺客的危险,就连城王府今日的事让他撞见了也是不会放过他的啊!tqR1
“以后再说,先保护傅小姐。”
“你跟小姐什么关系?”
“唉,一言难尽。”流七月愁苦着脸,又高喊一声:“唉哟居然偷袭,臭不要脸!”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刺客迎了上去。
花璇没有流七月,左右突防她守得艰辛,受了几处伤却不肯退让半步,一刀头朝着她胸口捅过去的时候,杜畏的金叶子正好赶到,斩断了那人的手,他对花璇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话,花璇不敢再分神,不去想她的神色是否落寞继续坚守着她的位置。
真正的杀招来自于一个剑法刁钻的不起眼的刺客,她那一剑可谓惊鸿,漂亮至极,挑向了方景城身下的傅问渔,要将她从左至右横贯而过。
方景城不是没有看见,只是他被傅问渔耗去了太多力气,更不敢起身抬手相阻,谁知道他一起身,有没有暗器和冷箭正等着对准傅问渔的身体呢?
他稍微挪了下身子挡住傅问渔的全部身子,看着那刁钻古怪的剑法神色迷茫,在傅问渔耳边轻声说:“大不了一起死,无所谓了,傅问渔。”
他眼前闯进一个身影,那人一把骨扇摇起花来,连着几招击退刺客,邪笑两声:“啧啧,本宫就说傅问渔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思陪我喝酒,果然有猫腻,天之异人啊,少将军好大的本事,居然瞒了这么久!”
方景城笑了笑看着温琅又气又欣喜的神色,只抱着傅问渔,她开始渐渐安静下来,管她天之异人也好,普通人也好,她都只是傅问渔罢了。
有流七月和温琅的加入,对方的刺客节节败退不甘退走,死了一地的人再次化作了无物,蛛网秘药焚世水再现。
只是方景城已经没了心思去细看,身下的傅问渔彻底安静下来,那圈淡淡的光辉也凝为一点收进了傅问渔的胸口,她的心脏有了跳动,虚弱但倔强,因失去血液而苍白得过份的肌肤渐渐有了颜色,甚至可以肉眼看到她已经空了的血管慢慢鼓起。
从始至终未分神半点的沈清让手诀一收,那点殷红的朱砂血从傅问渔体内再浮出来,慢慢又印在了他的额头上,如一点朱砂血痣,他的长发归顺,妖孽的唇色退下,渐渐的还原成了那个温柔慈悲的国师模样。
傅问渔连呼吸都平稳下来,她的肌肤比之过往更为细腻宛若新生,秀发柔顺光滑如一匹缎子,手腕上的伤口尽数愈合如同从未存在过,连身形都变了些,高了一些,也更为成熟的样子。
“好了,没事了。”方景城从她身上挪下来躺在一侧,脸上,背上,手臂上全是傅问渔抓伤的地方,他满头大汗虚虚一笑,轻轻握住了傅问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