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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畏把傅家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地说给了方景城听,方景城放下挥得破风之声绽绽而响的长枪,光着的上身是结实有力虬起的肌肉,还有数道伤疤,随意套上件衣服,喝着杜畏递过来的茶问道:“傅崇左在哪里?”
“此时应在宫中,再过片刻就要出宫了。”杜畏收好长枪回话道,“少主你是打算……”
“进宫。”方景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杜畏随即明白过来,立刻吩咐下人准备进宫的衣物。
傅问渔算尽了傅家的人,也就没有算漏傅崇左,掐好了傅崇左回府的时间,等那时候事情该成定局,方景城是担心傅家的人通过皇后通风报信,事情有变会打乱傅问渔的计划,这才要进宫拖住傅崇左。
不管方景城嘴上骂得多凶,却终是不会让傅问渔处于危险之中的。
事实上方景城的担心是正确的,早就在事情苗头不对劲的时候,大夫人就派了人往宫里传口信,让傅崇左早些回来镇下此事,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了,罗大人就算是真的要反骨,有傅崇左在,傅问渔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最后这件事只会变成一个闹剧收场。
只可惜他们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傅崇左回来救场,倒是傅问渔步步紧逼:“罗大人,此事当作何解?”
罗大人早就没了主意,这种时候只能任着傅问渔差着走:“此事,此事本官还需细查。”
“这么多的尸骨摆在这里,大人你是还要查什么呢?”傅问渔没了笑脸,冷着面孔反问:“大人当初一口咬定是我害了傅家的下人,要将我抓捕归案,如今傅家下人尸骨皆在此处,大人可是要视而不见?”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是你杀的!”傅怜南着急之下尽说诨话。
傅问渔看着她:“这些人死得久得至少死了有四五年,那时候的我还在商洛讨活,长姐此话说得有意思,难道我还可以隔空杀人又将这尸骨埋在这处不成?”
“傅问渔你不得好死!”终于来了一个咒人生死的了,毫无意外是她这个嘴皮子极烦人的三哥,像个女人一样骂骂咧咧。
“我能否得好死是另说,但这里的尸骨却是实实在在地一具具摆着,三哥,这些死人,是你埋的,还是长姐埋的呢?又或者,还有其他人?”傅问渔的眼光从傅启明,傅怜南和大夫人身上依次扫过,能杀这么多,埋这么尸体,岂是一人之力可以做到?这傅家的人,没有一个逃得过!
“我堂堂左相府的人,倒要看看谁有胆子拘捕!”大夫人终于发了话,阴沉着的声音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迟暮之感,她看着傅问渔,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女人,恨得毫不加以掩饰,当年就该杀了她,就不该听老国师的话仍她自生自灭,过去十五年的时间就应该要杀了她!
“天子脚下,大夫人您这是要目无王法吗?”傅问渔沉喝一声:“罗大人你可不要忘了,京中京兆尹直属皇上,替皇上掌这京中清明规矩,您若再犯浑,可怨不得我向城王爷告一状!”
她的话音刚落,傅家大门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不知是谁把那些状告相府的人通通领了过来,好几十号人一身麻孝哭喊不停,要找傅家要个说法,一路冲到了这花园里,满地尸骨几乎令他们要晕厥过去。
他们爱财贪婪,不在乎亲人生死,但这亲人若真死了,不是正好可以讹相府一笔巨款赔偿?所以他们哭声震天,哀嚎不已,把这傅家直接当做了灵堂,就此哭起了自己的子女来。
傅家下人再多也拦不住这么些闹事的人,这哭声太大,引来了四周百姓前来探头围观,整个傅家变成了小丑一样,供人围观指点,涨得傅家的人脸皮通红要发紫,憋着一口气个个都恨不得撕了傅问渔以解恨。
“罗大人,我女儿死得好惨啊!”
“大人,我儿子尚还年轻,您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
诸如此类的话此起彼伏,和着干叫的嘶喊声,一群人把罗大人围在中间,抓着他的衣袍,几乎要把他的官服都扒下来。
傅问渔冷眼看着,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人不过是收了点银子,就连自己的亲人的尸骨都可以不去辨认,上来便是喊冤,更无人提起要给自己子女下葬之事!
世间最凉薄之事,莫过于此!世间最恶毒之事,莫过于此!
她看着生厌,干脆别过头不去看,虽然这些人是她找来的,但她实在生不起半点的同情来,倒是真的可怜了那些死去的人,生前未得好果死于非命,死后也只是沦为他们亲人讹钱的利用物!
罗大人再顶不住压力,傅启明这个死作得有点大,不管大夫人和傅启明傅怜南如何危言恐吓,威压力争,也只能让衙役把这群人拷了下去,带回京兆尹大牢内,看日后再如何判案,只是他是再也不想看到傅问渔了,这张脸,明明好看得不得了,集清纯与美艳于一身的这张脸,在他看来比最凶猛的毒蛇恶狼还要可怕可恨。
那些哭孝的人跟着罗大人的马车一路追赶,声声喊着要大人还他们一个公道,傅家三人几乎是把头埋进脖子里,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傅家的人,何时受过此种奇耻大辱,当众游街,供贱民戏说!
陡然安静下来的傅府透着异样的宁静,下人们纷纷远离傅问渔,连靠近她三步之内都不敢,傅问渔则目不斜视拉着小开回到了自己院子,烧水煮茶。
比不得傅问渔的状若无事,其余三人皆有些沉重,任谁看了那二十九具尸体也是无法轻松起来的,二十九这个数字不大,但齐齐码在那里却是一场视觉震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璇打破了屋子里只有茶水呼呼声的沉默。
毕苟用了些尽量轻快地语调:“小姐料到了傅启明肯定会转移那些骨骸,我那日戳土取骨闻过味道,就记得清楚,顺着这味道就找到傅启明搬走的尸体,是在离相府几里地远的一个荒郊找到的,又把这些尸骨搬了回来,顺便,顺便这相府后头的水井里有不少死人的,那个小圆还是小扁的尸体也在里面,我全部捞了出来一并埋下,就是今日这状况了。”
她说得好似随意,但听者却几欲作呕,尤其是小开都忍不住捂着胸口了。
“辛苦你了。”傅问渔说道。
毕苟摆摆手,自己坐下:“辛苦倒不至于,只是傅小姐,你真的能将傅家的人一网打尽吗?”
傅问渔摇了摇头:“当然不能。”
“那你这次到底是在针对谁?”毕苟有些看不清,傅问渔把傅家所有的人都阴了一把,可是重点在谁身上呢?
傅问渔提起已经烧滚了的茶水,给各人各冲了一杯茶:“那要看,他们想保谁。”
“那些哭丧的人,谁通知的?”花璇觉得那些人出现的时机太合适了,刚刚卡在傅家和傅问渔僵持不下的时候,逼得罗大人不得不将傅家人带走。
傅问渔分着茶水给他们,说道:“我只不过给其中一个人一笔银子,让他带着人在我要求的时间冲进傅家,大闹一场。你知道的,这些人只有一个人牵头,其它的人就会跟上,傅家这么有钱,谁不敲诈一笔?”
花璇和毕苟都是孤儿,没有体味过家中亲人的温暖,便不能想象到底是怎样寡恩的人才能这样漠视自己的亲人。
“看看我与傅家,你们就明白了,并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疼爱自己的孩子,更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孝敬长辈的。”傅问渔知道他们疑惑,拿着自己做例子,是最浅显易懂不过的。
“这样说来,少主也是。”毕苟喝了一口茶,认真地点头。
“你找谁做的这件事?”花璇疑惑道,自己跟毕苟都没有做过件事,少主最近跟傅小姐的关系时好时坏,傅小姐也不会叫少主帮忙,肖小开更不可能,那她身边还有谁能做此事呢?
傅问渔没有说话,那个人自然是信得过的人。
她的茶一向是煮得极好的,所以三人喝下去之后也觉得宁神静气了不少,有些发冷的身子都暖和起来,只是毕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这茶是什么水泡的?”
“枯兰草的露水。”
……
“呕!”
“呕!”
“呕!”
三道整齐的呕吐声响起在院子里,三个人齐齐蹲在台阶上抠着喉咙,两大一小,大的把小的夹在中间,这场景看着,傅问渔忍不住发笑:“骗你们的,就是井水而已。”
井水?毕苟又想起在井水里泡得尸体都变了形的小圆,吐得越加厉害,苦胆都要出来了。
傅问渔也想了起来,几步跑到台阶上,蹲在花璇旁边吐着茶水。
“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呕!”毕苟一边吐一边对傅问渔说道。
吐得差点断了气的四个人全身力竭,横七竖八软在软榻上叫苦连天,方景城进来看他们四人这样以为中了毒,急得连忙抓过小开来看,见他只是气虚这才放下心来。
毕苟好生叫屈:“少主,我们也是活人好不啦,你不要只盯着小开一个好不啦?”tqR1
方景城皱眉:“怎么一个个这样,杜微微做了些红烧肉带了过来,你们起来吃点吧。”
不提肉还好,一提肉又是一番吐出胆汁的大吐特吐!
方景城拍着小开后背,刚要问傅问渔到底怎么回事,傅问渔抬起一只手拦住他:“你别说话,一说话我就想吐。”
这话歧义大发了,听着就像是傅问渔一听方景城讲话就恶心想吐,方景城于是用狠狠的声音,说了一句让他肠子都悔青了的话:“本王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谁曾听过方景城说这样的话啊,吐都不吐了赶紧看看这少主是不是他们的少主,傅问渔抬起头来看着他,刚想解释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可是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全吐在了方景城胸前!
“傅!问!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