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配方泄露

赤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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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二章 配方泄露

    苏轼没抬头就知道是赵兴来了,他高兴的招呼赵兴:“离人,我刚与这位老农聊了今年的今年的农活,还做了一首词《浣溪纱》,你听听怎样:

    麻叶层层檾叶光。

    谁家煮茧一村香。

    隔篱娇语络丝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

    捋青捣麨欠饥肠,

    问言豆叶几时黄。”

    赵兴心里哀叹:我终于搞明白苏轼仕途不顺的原因了!你想想,他竟然亲自去调查农民“豆叶几时黄”,说农民“捋青捣麨欠饥肠”,这岂不是扰乱官场潜规则、自找罪受么?

    那些通过数字游戏升官发达的人们,毫无疑问会对苏轼恨之入骨、往死里整了:人都上交了“亩产上万斤”、“全年无安全事故”、“公司业绩良好”、“形势一派大好”报告,皇帝那里也通过了。苏轼你脑子有病,“一肚子不合适宜”,还要来一番实地考察,让他们怎地下台?

    苏轼没有觉察赵兴的抱怨,依旧兴致勃勃,笑的像个孩子:“老农还说,今年天旱,幸赖龙骨水车,他家的秧苗都保住了。我顺便做了首龙骨水车的诗,你听听:‘翻翻联联衔尾鸦,荦荦确确蜕骨蛇。分畴翠浪走云阵,刺水绿针抽稻芽。洞庭五月欲飞沙,鼍鸣窟中如打衙。天公不见老翁泣,唤取阿香推雷车。’

    嗯,我还做了一首《秧马歌序》,你要不要听?”

    赵兴摇摇头,招手让跟着身边的倭女替苏东坡撑开竹伞,自己弯腰抱起苏遁,说:“老师,我们走吧,我在这里,那老翁连大气也不敢出,所以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苏轼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背着手向回走——他的官衙在堤的另一方。

    苏轼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一个厚道的法官,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大文豪,一个创意画家,一个酒仙,一个小丑,但这不足以道出他的全部……”。

    忙忙碌碌中,日子过的很快。二十万厢军手脚很快,等干完整修西湖的活,赵兴又把他们分成二十四队,让自己的二十四名学生带队,开始修缮由杭州县城通向四方的道路。

    需要修缮的道路实在太多了,赵兴不敢要求所有的道路都用水泥浇筑,因为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般的水泥需求量,放在宋代远远不现实。甚至杭州城内的道路也不能全部铺设成水泥路面,他只把几条主干道铺设成水泥大道。

    这项修缮完成后,倒产生一个副作用,由于参加工程的厢军太多,工程完工后,水泥的配方也泄露出去了,这倒促使各地纷纷上马小石灰窑,连带着,大宋的石灰产量直线上升,价格居高不下。

    幸好赵兴手脚快,再加上黄州的石灰窑又是他家族产业,所以他赶在涨价风到来钱,如期的完成了自己的城堡修建。完成的这一天正是七月七。是赵兴搬入新城堡的日子,也是预定他与陈伊伊圆房的日子。

    陈伊伊身份在那里,有些事不适合张扬,但女人天性决定了她不愿这样一辈子的大喜事像小偷进村一样悄悄进行,所以正好打着城堡完工的借口,让整个城堡的窗户贴满了窗花,城里挂满了彩带。

    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据说也是中国式情人节,在这个诱人犯罪的日子里,传说牛郎看中了富家女、或者说贵族之女织女,他偷去了织女的衣服,借礼教的大道理恐吓织女,而顺势绑架了织女,然后进行了诱奸与骗奸,并哄骗织女利用自己的纺织技术与自己的主人打下了一个危险的赌,然后顺势使自己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从此开始了一段美好的生活。

    这事还没完,就在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时候,织女的母亲、也就是王母娘娘来解救被拐卖的未成年少年,他错了,这位王母娘娘是万恶的,她万恶的把自己的女儿从牛郎身边夺走,为此牛郎破釜沉舟,杀了自己家里的耕牛,以此表示日子过不下去了,他披上血淋淋的牛皮,担着两个织女生下的孩子打到王母娘娘家去,声言王母娘娘如果不把她的女儿交给自己,他就当场摔死两个孩子。

    最终,王母娘娘迫于无奈,准许两人每年见一面,见面的日子选在七月七,从此成就了一段被歌颂千古、缠绵悱恻的爱情。

    七月七,情人节、绑架日,在这一天,赵兴的城堡举行了盛大的歌舞,水榭上,新版的《西厢记》正式上演,两大才子联手,将整个剧中三千多首诗词塑造的美哉仑央,赵兴不惜工本制作的舞台场景,让表演者如在画中,仿佛是神仙中人。

    今天的女主角是陈伊伊,程阿珠按规矩回避了今天的盛宴,她带着孩子提前搬进了半山坡上的那座小楼堡——这座城堡终究没有被命名成“铁炉堡”,苏轼嫌这个名字太俗,他起了一个更雅一点的名叫“青瓦台”。

    赵兴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一转念,他决定了:没有什么名字比这个更合适了。

    整座城堡用大青石建成,外表浑然一体的青色,五层高的塔楼像个矮人地精的炼钢炉,但叫做“青瓦台”,似乎更风雅。

    水榭里的歌舞表演在如雷的掌声中结束,苏轼凑近赵兴的耳边,指一指那座青瓦台,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扯着嗓子说:“离人,你那台子上什么时候也来场表演?”

    苏轼指的是楼顶平台,那楼顶平台上被赵兴布置了一个蹴鞠场,附带一座小舞池,可以让人环坐平台周围看中央舞池中的表演。

    自打青瓦台建成,苏轼就嚷嚷着要在楼顶平台举行夜宴,此外,廖小小这一年很少公开演唱,苏轼还想着在楼顶平台上举行小范围内的夜宴,能再度聆听廖小小的歌唱。

    廖小小对这种要求非常欢迎,她是个习惯了被万众举目的人,最近这段子家居生活,让她觉得有点落寞,所以她一直盯着苏东坡,见到苏东坡跟赵兴说话,还指着上面的平台,她赶紧凑了过来,清脆的说:“学士,我早想着请你呢,湛琴琴再有几日就要回京城,我打算请班子里的几位小唱,在中秋节尽歌一曲,做告别宴。

    学士有心,不如我们就定下日子吧,学士的‘千里共婵娟’传遍大江南北,中秋时分,登高赏月,惟愿学士再赋新词。”

    廖小小太有主角意识,今天的主角本来是陈伊伊,她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裙,头上戴着全套的唐人郡主头饰,还剃了眉头,像唐人一样画上短而粗的“叠山眉”,两腮涂满了燕支(胭脂)……要不是赵兴阻止,她会按照唐代的习惯,将牙齿染成纯黑,完全重现唐代艺伎、现代日本歌伎、宋代越南新妇妆的模样……

    今日在场的官员,大多数对陈伊伊的身份心知肚明……咳咳,陈伊伊的身份与乐至县主的身份一样,在当时都是个禁忌话题,大宋朝很多官员心知肚明,他们对本国一名普通官员娶了越南郡主的事情颇为自豪,但这事不好宣扬,毕竟按照儒学观念,对待四夷的态度要高于本国国民,这样一个外藩驸马,拿他做一个小官是不符合传统的。想当初如果不是苏轼罩着赵兴,估计群臣会将这项隐秘揭开。

    但现在,这项隐秘已经成为一个禁忌。乐至县主的事情已经与陈伊伊的身份交织在一起,太皇太后在那里瞪着眼睛,似乎小皇帝在频频收到自己姐姐的礼物之后,也倾向于保持这项秘密,所以,群臣也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事选择了无视。所以,陈伊伊今天的打扮,虽然有点逾制,甚至有点僭越,但大家都假装没看到,专心致志的欣赏《西厢记》。

    别人没看到,苏轼不能对陈伊伊那嘟着的嘴视而不见,廖小小虽然竭力抢镜头,苏轼只能不置可否的笑着,转而问陈伊伊:“弟妹觉得这提议怎样?”

    论规矩,陈伊伊不应该被称为“弟妹”,可论规矩,陈伊伊一个妾室的身份,也不应该穿上华丽等同于郡王的服饰,既然后者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苏轼的称呼提高了一个档次,称伊伊为“弟妹”。陈伊伊没有领会到苏轼称呼上的尊敬,她刚才生完气,如今已经气消了,正躺在赵兴的怀里,完全没有听到苏轼的问话,一边对着指头,一边唱着赵兴教给的新歌:“今天我要嫁给你了……”,唱腔中充满了幸福。

    宋代关于歌词有俗雅之争,柳永代表的是俗词,或者说是通俗唱法,苏轼代表的是雅词,一番争论过后,苏轼胜利了,词学走向了大雅,而俗词走向了市井。陈伊伊现在唱的都是用俚语谱的歌,这在宋代属于俚歌。并且陈伊伊也没学会几句,翻来覆去就是几句词,但苏轼却不敢小看,因为歌词婉转,倾泻出那种出嫁女的忐忑心境。

    苏轼听了一会儿,试探的问:“怎么这歌只有半阙,后半阙呢?”

    陈伊伊这才如梦方醒,一边玩着两个指头,一边幸福的说:“后半阙歌词我不喜,怎么她嫁了一人,还想念着别人的好,所以我把后半阙忘了,学士大才,能为我补上后半阙吗?”

    苏轼被呛着了,他转过脸去,继续欣赏《西厢记》。陈伊伊犹在那里嘟囔:“秦学士将这《莺莺传》改成这模样,听着美极了,老师若无空,我找秦叔叔。”

    陈伊伊前面一次开口,还把苏轼当作平等人看待,接下来开口,已经认同了赵兴的身份,用赵兴妻妾的口吻称呼苏轼与秦观。稍作停顿,她才想起来回答苏轼的问题:“八月十五啊,兴哥,八月十五之前我们是不是要来一歌舞伎,如此,不如就定在八月十五——中秋夜宴,这名字听起来雅的很。”

    廖小小很会察言观色,陈伊伊开口的时候,她没有插话,等到陈伊伊决定了,她马上添油加醋:“楼顶平台能够容纳二百人,每家十口,楼上能容二十家,其余的就在院子里,再让班子里其余的人散布于四处,也算是中秋同乐,相公看如何?”

    赵兴仰脸看了看背后的青瓦台,再环顾一遍周围的院落,点头同意了廖小小的建议:“这得请一些熟人,请帖提前散发出去,核定人数,再根据人数规划场地,小小,这事你办吧。”

    小小响亮的答应下来:“中秋时分,让他们培育好樱花,到时候樱花开放,茉莉飘香,再加上满院的杜鹃玫瑰,好好筹划一下,定能让这园子口口相传……相公需给我几个人,这筹划的事情,还是那群孩子在行。”

    赵兴这座城堡里面圈了60顷地。宋代每顷地约为66666.66平方。这样大的住宅用现在标准来衡量,简直是千万富翁的标准,但在宋代,它有可能是政府救济的对象。

    宋代标准的中户为十口之家,而宋代第三等户在政府眼中以“十口百亩(实际统计为105亩)之家”为“自足”,其言“足食足用”者,这标准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温饱水平”。而宋代50亩为一顷。也就是说:十口之家有两顷地则为温饱。

    赵兴这院子圈了60顷地,只要园里住了三十户人家,他就勉强接近了宋代的救济标准,然而,他这座大院子不止住了三十户,甚至住了一百户不止。所以按宋代居住标准计算,他拥有的地产应该归于赤贫户,需要被政府救济。然而,这么做太丢人,赵兴想一想都觉得难堪。

    救济标准是什么呢?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四月十八日司马光言:“臣意以为十口之家,岁收百硕足供日用,月掠十五贯足供日用。”司马光这意思是说,如果宋代的十口之家,家庭月收入与县长的月薪15贯相等,也就是人均收入一贯五百文,就属于救济标准范围。

    怎么救济?《开庆四明志》卷4《广惠院.规式》中载:“特不过矮屋三数间”,则“以省务酒额并归库,遂行修葺”,这意思是说:假使百姓穷到只拥有个位数的房间(三数间屋),无论每间屋子有多少平米,都从当地酒物税支取款项对百姓房屋进行修缮,然后“每一大口,月给米六斗,钱十一贯;小口五岁以上,月给米四斗,钱七贯;十五岁以上为大口,余则为中口……”

    当然,这一救济标准高了,宋代政府称这标准为“足食额”。如果灾荒持续过久,受灾面积大的话,这样配额政府“难可以久行”,只能减半,以“保命额”进行救济。

    现在,伴随着青瓦台完工,标志着赵兴这座庄园经过数年的修建,正式竣工。院子里数千工人将随之通过悬索桥到河对岸,帮赵兴在对岸建设一圈宋式的砖瓦房。那些工人走后,赵兴这座城堡里虽然不再有闲杂人员,但无论怎么算,里面的剩余人口也会将“人均占有土地面积”拉过救济线。

    对比苏轼在常州的庄园,也就一个中户的标准,足共三百顷,已十倍于赵兴这园子。

    但如果按司马光的标准,以月收入为衡量,赵兴又不应该被救济,因为他的月收入,或者说他的日收入都远远超过十五贯,再加上他还是现职官员,而现职官员从未进入救济范畴,所以赵兴真想拿到政府救济,只有辞官之后,成为老百姓,然后通过隐瞒收入的手法,才能获得政府救济。

    所以,总而言之,统而言之,赵兴这块将近数百万平方的大院子,在现代社会看来,是超越比尔盖茨的标准,但在宋人看来,只有两个字:局促。

    “这小院子,如果分做几处唱戏,恐怕腾挪不开”,苏轼遗憾的说,停顿了一下,他建议:“楼上只能坐二十户啊,二十户也够了,叫一些相称的官员,官绅,水榭这边也能容纳二十户,两者加起来,总共四十户,便是杭州官员一网打尽,也足够了,无需设更多的点。”

    “甚好!就这么定了,楼上的十户由我来发帖,剩下的一半由老师做主,楼下的,这水榭便让兄弟们玩耍,如此甚好”,赵兴点头。

    台上的《西厢记》已经唱完了三个折子。宋代这样的戏剧,由于功效不高,舞台布景速度缓慢,所以每天只唱两三个折子,整本的《西厢记》需要唱五天,就像长篇小说一样,每天不断更新。而许多长剧甚至要唱一个月,戏剧唱完,轮到几个乡间老农打扮的诨话依次上台,他们轮流演唱歌颂主人的歌。

    一个人扮作老翁,一步一喘的走上台,他清了清嗓门,扬声唱道:“我田我地,我桑我梓,只知百里,不知千里。我饥有粮,我渴有水。百里之官,得人生死。孤儿寡妇,一张白纸,入著县门,冤者有理。上官不嗔,民即欢欣;上官不富,民免辛苦,生我父母,养我明府。苗稼萋萋,曷东曷西?父母之乡,天子马啼。”

    这首宋代民谣诞生于雍熙三年(公元986年)七月,自王安石变法之后,百姓已经快将这首歌遗忘了,今天这个戏班子假扮百姓,重新唱出这首歌,还有什么马屁比这令苏轼更兴奋,还有什么马屁比这令杭州官员更兴奋?!

    歌唱到半阙的时候,杭州官员已拍着手,齐声合唱……

    此刻,月上正中,织女星系与牛郎星系在天空中格外明亮,在场的妇女们纷纷掏出随身的针线包,掷在戏台上,齐声唱着七月七的歌。

    宋代,七月七这个绑架节还不是中国情人节,当时的中国情人节是元宵节,宋人约会,情人确定百年好合的日子都在元宵灯下,而七月七只是乞巧节。据说在这一天,献上自己亲手绣的针线包,会让自己心灵手巧,一世无穷。

    妇女们原本应该焚香祷告,在自家的香案上献上针线包,但宋代歌舞伎们是大家的青春偶像,当时的习俗除了向这些偶像投掷水果外,还可以投掷香囊,所以贵妇按照习俗向台上投掷香包。

    杨祖仁的浑家则是一边起身,一边拿手帕擦着眼角,低声向杨祖仁要求:“官人,这出戏前三折只是铺垫,明天才是戏骨,明天你还带我来……这‘秀秀’姑娘演的真好!”

    赵兴听了,满脸的微笑,秦观、毛滂听了一脸的得意,赵兴冲后面两位拱手,脸上全是夸奖的神态。唐棣带着他那五位夫人一溜小跑跑进赵兴身边,急不可耐的问:“赵兄,明天该演《待月西厢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