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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是以旅行的心态对待这次长途跋涉的,旅行是件美事,行遍天下,看尽美景,尝尽美食,见识各地风土人情,很有趣。
如果还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这次的旅行时间未免长了点。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交通水平,也只能是这样了。
阿玖白天和父母、哥哥们在船上看风景、漫无边际的闲谈,晚上则大多是全家人一起上到岸上,看看夜景,尝尝当地美食。
清蒸白鱼,鱼肉洁白,细嫩鲜美,汤汁清淡;黑猪肉口感劲道,香滑美味;鸡糕色泽黄白相间,晶莹透明,看上去粉嫩如酥,十分诱人,夹一片放入口中,味道更是清爽雅淡,细腻可口,“人间美味,人间美味!”阿玖和哥哥们一起大快朵颐,连连赞叹。
孩子们吃的高兴,父母看着开心,人人喜笑颜开。
回到船上时,会拣些方便携带的菜式命店家包好,带回去。“船上的食物味道单一,换换口味也好。”一一送给陈凌云、赵贞、蔺明堂等人,非常客气。
陈凌云和蔺明堂会亲自过来道谢,赵贞会差婆子过来行礼,“我家老太太、太太都说味道极好,大姐儿也爱的什么似的,二奶奶费心了。”
打发走来人,林幼辉笑了笑,“不管背后如何嘴碎,总算这家人面子功夫还能做足。”
其实上岸散散的时候,裴二爷是邀请过这三家人的。不过陈凌云总是推却,“还要温书”“身子不大爽快”,或许他是真的不贪玩,或许他是惦记船上的蒙面女子,裴二爷也不深究。蔺明堂则是被两名豪奴管束着,容不得他自作主张,他想去也去不了。赵贞一家全是女眷,出门就更不方便了。故此,能常常逍遥自在上岸玩耍的,也只有裴二爷一家。
每每林幼辉妆扮妥当,蒙上面纱和夫婿、孩儿一道上岸游玩时,梅母都会向她的儿媳妇、侄女表示鄙夷,“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不成个道理。”还会厉声教训大姐儿,“你长大了若敢这般轻狂,看我不揭了你的皮!”把大姐儿吓的小身子直发抖。
船舱浅窄,梅母这些话,一天传不出去,两天传不出去,时日久了还会传不出去么?林幼辉哪有不知道的,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
世上蠢人多了,若和他们计较,纯属自寻烦恼。
林幼辉不肯和她们一般见识,却也不肯应酬她们。若是梅母、赵贞要带着表姑娘过来叙话,林幼辉总会命侍女推却,“我家二爷也在,正和二奶奶商量事呢。”
裴二爷在,她们要过来坐坐,肯定是不行,不方便。
梅母等人要想趁着裴二爷不在的时候过来,可就难了。这会儿在船上呢,裴二爷又不忙公务,又不会客,不陪着妻儿,还能做什么?他一整天都和妻子在一起,形影不离。
甲板上常会响起他们一家人的说话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哥哥,来追我呀!”“阿玖,莫跑太快!”三个孩子追逐打闹,父母在一边含笑看着,纵容溺爱。
裴二爷面如凝脂,目如点漆,林幼辉身姿绰约,明艳妩媚,他们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
这对恩爱夫妻,这幸福的一家人,让赵贞、表姑娘大开眼界,也让她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别说她们了,连面上一直表示鄙夷的梅母,心里也是叹息的,唉,这么体贴这么顾家的男人,却被林氏那不守妇道爱抛头露面的女人嫁着了。
船上的女眷,没人不羡慕林幼辉。她虽然还算年轻貌美,可是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了啊,裴二爷还待如珠如宝。
“我家那死鬼走的早,把我一个人抛撇下,好不凄苦。可我年轻的时候,那死鬼也没待我这般好过!”梅母心中愤愤。
“他……他若能这般待我一天,我死了也甘心!”赵贞看着裴家夫妇俩的恩爱,想起梅千户的薄情,哀怨不已。
“世上竟有这样的男子。”表姑娘神情痴痴的,眼眸中有一抹迷离的柔情,“哪怕是月里嫦娥,嫁了这样的男子,也不算委屈了。”
表姑娘本就是个注重仪容爱打扮的,这些时日更是格外用心,或是葱绿,或是柳黄,务必要把自己打扮的秀美娇艳。她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必打扮也动人,若是精心装扮过,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若是往甲板上一站,那风华绝代的姿容,谁不爱慕?”表姑娘在镜子前照的满意了,脚步轻盈,往甲板走去。
还没走到,便被裴家一名婆子拦下了,这婆子满脸陪笑,“表姑娘,我家二爷在呢。姑娘是清贵之人,可不敢亵渎了。”
自从她上了船,裴家上上下下见了她,都叫“表姑娘”,根本没人关心她姓什么。
表姑娘很不甘心,可是又没法子,只好含恨回舱。
过了几天,船已经快到通州的时候,梅母差了侍女过来,说有事要拜托裴二奶奶,看裴二奶奶什么时候方便,她过来坐坐。旅途即将结束,上岸在即,林幼辉心情很好,嫣然一笑,“那便请过来吧。”
裴二爷带着阿琦、阿瑅出去看海景,林幼辉在舱中招待客人,阿玖今天懒懒的,躲在床上补眠。
梅母并没带赵贞,也没带表姑娘,只扶了个小丫头。她迈着稳稳的步子,板着个脸,深蓝上衣,黑色长裙,十足十是一个幽居守礼的寡妇。
林幼辉笑盈盈跟她寒暄过,请她坐了,命侍女捧上茶,“客中简陋,万勿介意。”梅母面容依旧刻板,脸上连一线笑意也没有,“二奶奶客气。”
吃着茶,梅母慢慢提起,“二奶奶在京中可有熟识的人家?我侄女已经及笄,正在为她相看,只是苦无合适的。”
林幼辉心中有些诧异。敢情你这侄女不是给儿子准备的,还要嫁出去呢?这个真没想到。
林幼辉含笑问道:“相看人家,除人品才貌之外,还要门当户对。不知您侄女是什么家世,又要相看什么样的人家?”
稳如钟的梅母,开始有一点不自在了,“她母亲早逝,四年前父亲也没了。她父亲原是京官,也做到八品了呢,官不小了。”
一名八品京官留下的孤女。
“原来如此,那表姑娘要相看什么样的人家呢?”林幼辉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问道。
梅母皱眉,“宜儿这样的才貌,万不能委屈了她。子弟必要青年才俊,方不辜负了。至于家世……”
她顿了頓,沉吟道:“也不用太好,跟贵府似的,足矣。”
林幼辉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稳了好一会儿心神,笑着问道:“不知您的意思是跟我夫家似的,还是跟我娘家似的?”
裴家和林家是不能比的,裴家不过是中产,林家却是世家大族。
梅母刻板的唇角浮上丝笑意,既难看,又不协调,“跟林尚书府上差不多,也就配得上宜儿了。”
她两回提到“宜儿”,看来那位表姑娘名“宜”,或名字里头有这个字。林幼辉笑吟吟看着她,“我回京之后,若有合适的人家,便差人到府上递贴子。若没有,也就没脸见您了。”
我肯定没脸见你啊,梅老太太。一个八品京官留下的孤女想嫁到林家这样的人家,子弟还要是青年才俊,你……你常常大白天的做梦么?好不尴尬。
梅母来了精神,“若递贴子,递到南雄侯府便可。我在京里的宅子已是赁出去了,此次回京,暂住南雄侯府。”
梅家没什么家底,梅母出京的时候,心痛房子白搁着,太过浪费,租给了一个外地来京任职的小官。说好了要租五年,她也不能撵人家走------那好歹是个官,她不敢跟人家蛮不讲理。
她回来了没地方住,怎么办?有亲家呀,南雄侯府空房子多着呢,随便找出一个院子来,都清雅的很。
“南雄侯府的亲眷当中,也应该有青年才俊才是。”梅母淡淡说道。
以梅母的骄傲,其实不大乐意来拜托林幼辉。要住到南雄侯府呢,多少阔气人家不能寻?不过,这些天她看着裴二爷的行事做派,又觉得读书人家的子弟还是不错的,虽穷了些,却体贴妻子、爱护孩子。
所以她才会屈尊过来,跟林幼辉说这一番话。
林幼辉强忍住汹涌而来的笑意,客客气气把她送走了。
送走梅母,林幼辉倒在榻上,笑的肚子疼。阿玖机灵的钻了出来,过去给她揉肚子。
“阿玖,笑死我了。”林幼辉揽过阿玖,母女两个笑成了一团。
唉,船上寂寞,难得有个消遣。
等裴二爷回来之后,听妻子讲了梅母的来意,也笑,“没脸见她了,一准儿是没脸见她。”
这样的拐弯亲戚,也就是船上忍耐一二,下船之后,谁还跟她打交道。
“她真要住到南雄侯府?”裴二爷有些稀奇。敢情赵家嫁出去一个赵贞,到头来不只姑奶奶要接回府养着,还要带上姑奶奶的婆婆?
“南雄侯脾气暴的很。”林幼辉笑,“弟妹跟我提过几回她这表哥,他从小没了亲娘,性子不大好。”
脾气暴燥的南雄侯,能让凌虐他妹妹的梅母住到自己家么,不能够啊。
要说起来这梅母也真是希奇至极,一面斥骂、看不起儿媳妇,一面又毫不脸红要沾儿媳妇娘家的光。林幼辉对梅母的种种言行,真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样的笑话,笑一阵也就过去了,不管是裴二爷,还是林幼辉,都没多想。
上岸在即,阿玖盘腿坐在榻上,一脸悲壮,说着她的远大理想,“我要洗澡!到了通州,我要两盆洗澡水,我要连着洗两遍!”
船上淡水珍贵,阿玖不能天天洗澡,甚觉苦恼。
“在淮安的时候你不是洗过么?”“在德州的时候专门为了这个上过岸啊。”哥哥们纷纷表示不理解。
林幼辉伸手拍拍她的小脸蛋,“好好好,要两盆洗澡水,洗一遍,再洗一遍!洗完澡,娘再给你拍蜂蜜,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玖连连点着小脑袋,笑成了一朵花。
三月初二,阿玖乘坐的大船到了通州码头。这里是京杭大运河的起点,船只众多,排队轮侯许久,终于上了岸。
“看,那是大舅舅。”裴二爷一手抱着阿玖,一手牵着裴瑅,林幼辉笑盈盈指给孩子们看,“呶,穿青衫的那位,看见没有?”
码头上人很多,林幼辉指给他们看的那位,大约三十多岁,一身青衫,温文尔雅,他站在人流当中,真如鹤立鸡群一般,仪容出众。
“阿琦,阿瑅,阿玖,舅舅来接咱们了!”大哥的面目越来越清楚,一向从容的林幼辉,眼中有了泪光。
她已多年不曾归宁,乍一见到亲人,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大概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