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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叶飞若是和同龄的其他人相比,已经是十分优秀的年轻人了。
他不过二十二岁,就已经担任了高车虎贲司马,他的义兄是高车一族德高望重的族长,他自己在高车人之中也有极高的声望。他有崔浩教导,和名声鹊起的花木兰是好友,哪怕真的朽木不可雕,两三年下来也一定能够挣个出身。
可太过顺遂和以往在军中的经历让他的阅历远不及贺穆兰,而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见识有限,虽然像个海绵一般使劲的吸纳着新的知识,但对于权谋上的东西,他彻彻底底就是个新兵。
崔浩如今已经年近五十,可谓是风光一生,老谋深算,几次大的打击之后都成功翻身,更是借由“高车招抚使”的关系赢取了一支偏向于自己的军队。
他能成为北方汉人高门的魁首,可不是因为他的出身高这么简单。他是北方高门和皇权之间平衡左右的“话事人”,如今皇权渐渐做大,他要想尽办法削弱拓跋焘的力量,这也是正常的。
狄叶飞不是士族高门出身,不知道“平衡”才是这些家族生存的关键,如今为了崔浩竟然可以动辄让一个高僧去死,不由得惊慌失措,整个人都混乱至极。
可高车的事情急需解决,高车虎贲诸人都把这件事托付在他身上,崔浩在府上的时间不多,狄叶飞哪怕心中再如同雷击,也不得不再绕个大圈子回到崔浩主院之外,求见自己的这位师父。
“咦?太常出去有一阵子了,怕是……啊,使君回来了!”一个家人看到崔浩老远的只身过来,连忙出去迎接。
狄叶飞脸色不自在的僵了僵,这才也跟出去迎接。
“今日没去军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崔浩捋了捋自己的美须,慈祥地问狄叶飞。
他收下狄叶飞只是因为拓跋焘的嘱咐,当他发现收下狄叶飞后高车人开始渐渐倾向与他,便知道拓跋焘给了他一个什么宝贝。
古弼一直想要掌握这支能征善战的高车军队,结果拓跋焘自己领了主帅,又让两个辅助的司马都是高车人,可架不住狄叶飞如今已经是崔浩的门下,这高车军有什么问题找崔浩找的多,对古弼这另一位招抚使倒是不咸不淡。
崔浩的势力一直在朝廷上,在军中的影响大多是借由拓跋焘才能传达开,加之知道了五石散的事情是拓跋范在后面捣鬼,对狄叶飞也就一直和颜悦色。
他本身是个很注重门第之见的人,家中子女成亲联姻的都是高门大族,可对弟子就没这么挑剔了,毕竟弟子不代表就是崔家人。
狄叶飞按捺住心中许多的疑问,面上恭恭敬敬地问道:“是,陛下早上颁了旨下来,斛律司马觉得有些不妥,让我请教请教。”
听说是公事,崔浩点点头,引了他进了书房,两人面对面坐下。
“陛下的旨意,高车虎贲里分出一支专门驾驶马车,又命高车工匠把我们的高车改为小一些的车子。先生,我们的高车虽说在沼泽和沙漠里也能移动,但并不能拿来作战……”
狄叶飞想起拓跋焘的旨意,心中满是不解。
高车名为“敕勒”,只是因为擅长制造高大的车辆而被其他民族唤为“高车”,久而久之,他们自己也默认了这种称呼。高车是草原的产物,拓跋焘却想将它用于地势复杂的魏国内陆,这是几乎不可能的。
崔浩用手敲了敲案几,开始思索了起来。
“高车?战车?何地要用车?”
言语之间,倒是不认为拓跋焘会乱来,而是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缘故。
“啊,是北凉。”
崔浩拍了下案几。“西境无水草,高车可载物可运兵,最适合养骑兵。陛下是想要创立出一支新的兵种……”
崔浩眼睛里闪着赞叹的光芒。
“妙哉!过去的战车在骑兵队伍面前已经没有了用处,可你们的高车却有大大的用处!诸国皆用骑兵,高车可做拒马,也可用作运兵运粮的车队,陛下应该是在哪里看过运用高车的战例,所以想试试自己的想法。”
狄叶飞想起了自己在金山下的一战,而他那一战却是跟抵挡赫连定部队的闾毗学的。
以高车为城,确实可以临时搭建起营寨和拒马。
“可是高车笨重,并不适合跟随骑兵出征啊……”
“反正陛下也只是还在计划中,你们莫怀有疑虑,照做就是。若陛下下一步想对北凉下手,那北凉和我国之间多为沙漠,你们的高车不是能跨越沙漠和沼泽吗?正是合适啊!”
崔浩心中细细思考拓跋焘若是征北凉和不征北凉对国力有什么好处和坏处,对士族发展又有什么好处和坏处,思考的深入之后,渐渐就没有搭理狄叶飞了。
拓跋焘下了旨意,高车人无论知不知道他们做什么,都是要照做的。斛律委托狄叶飞问一问,其实只是想知道高车以后是不是要沦为运输的后勤兵种。
既然得到了答案,狄叶飞也就不纠结了。
狄叶飞跪坐半天,见崔浩没有理他,也就直静静等待。等崔浩回过神来,见狄叶飞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不由得一怔。
崔浩直觉的觉得这位弟子身上有什么不同了。
并非长相或者是气势,而是好像心中有所疑虑,所以深思有些恍惚。
崔浩想了想,自己从收他为徒以来,除了如同教孩童开蒙一般指导他的习字和学文,似乎还从没有点拨过他,也没有真的教过他什么。虽说这个狄叶飞是个普通的杂胡军户,但自己收了他,若是他日后真没有成才,对他的名声也是大大的有损。
这么一想,他便侧头问他:“你似乎有些烦恼?”
狄叶飞心中惧怕,面色不由得带了一些出来:“不……没有,先生怎么会这样想?”
“你休要瞒我,一个人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和神色便能看出一二。你心中有所疑虑,而且大概是和我有关,所以眼神每和我接触,便不自然地移开。你年纪还轻,不懂的掩藏神色也是自然,但想要瞒我,却是瞒不住的。”
崔浩又捋了捋胡须。
“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一时间,狄叶飞甚至怀疑自己在亭子里偷听是不是被崔浩发现了。可他又笃定自己上去的小心,别人是看不见也注意不到的,更何况人说话时不会抬头,他又没站在亭子前面……
被人一口揭破心事自然不好受,狄叶飞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慌乱,将另一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扯了出来。
“先生,我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怎么走。我想向您请教,又怕您觉得我野心勃勃……”
“野心勃勃难道不是好事吗?”崔浩大笑,“自古能成大事者,无不是野心勃勃之人。野心是催动人不停上升的动力,你该为自己的野心高兴才是。”
他扫了一眼狄叶飞身上的宽袍大袖,开口问他:“我记得你已经没有在用五石散了?”
狄叶飞错愕地回答:“当然没有。”
“你既没有用五石散了,却依旧穿着汉人衣衫……”崔浩说,“莫非,是在学我吗?”
狄叶飞脸色顿时绯红,出现了一种被人揭穿心事的狼狈。
崔浩却像是嫌他的狼狈还不够似的,冷酷无情地说道:“没用的,就算你长得像是个汉人,别人也会记得你的出身,更别提你还是个绿眼儿。你学着我穿戴汉人衣冠,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狄叶飞何等尊敬崔浩?被如此一说,脸色立刻用红转白,脸上也露出了受到羞辱的表情。
崔浩一向长于言辞,而且直击要害,从不给人面子。正因为这一点,他虽然是汉人的执牛耳者,可上至公卿下至寻常小吏都不喜欢他。
他自己认为这是“魏晋名士”的风范,却不知道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我……我回头就换掉。”
狄叶飞咬牙说道。“是我……”
“你没懂我的意思。狄叶飞,你既然是高车人,就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崔浩继续敲打自己的弟子:
“你是高车人,高车内部尚且因漠北高车和漠南高车分出派系,更别说你是个出生在我国的高车后裔。陛下让你担任右司马,是希望你能替大魏的高车人在高车虎贲里争得一席之地,可看如今你着汉人衣冠,学汉人行事,依旧偏离了陛下的意思,若继续下去,只会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我自己便是士族出身,我不妨告诉你,你入我门下便等于有了士族的名分,可并没有士族的实质。和我同样身份的人会开始听取你说的话,却不代表他们就认同你。你依旧不可能于士族平起平坐、联姻生子,他们会听你说话,也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先生,而非你有多么了不起。”
崔浩叹了口气:“我会教你如何学习圣人经典、如何学会朝堂周旋平衡之道,却无法扒了你那层皮。你是该时候好好清醒了,想清楚自己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他凝视着狄叶飞的绿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要记得你是个高车人,陛下要的也是高车人!你可以学习我,却不可以变为汉人,否则,连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你懂吗?”
若说狄叶飞之前万分迷茫,找不准自己到底何去何从,如今崔浩一席话便是彻底点醒了他,却深深伤了他的自尊。
从崔浩房中出去时,他甚至是拖着脚步、垂着脑袋的。
崔浩从来不会把所有的教导说的特别明白,而是希望弟子能自己“悟道”,这和他信仰道教也有一定的关系。可狄叶飞一天之内接二连三的遭受各种打击,心头思绪之乱也可想而知,如今跌跌撞撞回了房间,只一头栽进被子里,不想再见其他人了。
别人如何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是邯郸学步的小丑?
先生的话说的这么重,是不是早就已经觉得不耐烦了?
我以为的正人君子却可能是谋杀别人的凶手,我该何去何从?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塞进他的脑子里,直到伺候他的仆人请他用膳,他这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在食不下咽后,狄叶飞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花木兰的脸。
若这世上有人能明白他的烦恼,那一定是花木兰。
“来人,备马。我要去昌平坊访友!”
***
狄叶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平城夜里是宵禁的,所以晚上不可以在大街上游走,狄叶飞这个时间来,晚上贺穆兰势必要留他过夜,而狄叶飞也确实是持着“秉烛夜谈”的想法来的花宅。
但他以为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已经够奇怪了,却发现花府门前还有更奇怪的一幕。
一个穿着葛衣的少年蜷缩成一团坐在门檐下,因为冬天的寒风而瑟瑟发抖,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数次伸出脖子向前眺望,当看到纵马而来的不是自己心里要等的那个人时,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狄叶飞则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少年,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讨些小玩意儿丢到他面前。
“喂,你有手有脚,何必要乞讨?这是达官贵人居住的昌平坊,若哪个门里出来个家丁,恐怕就把你赶走了。还好你坐的地方主人性子和善,否则一棍棍棒是肯定少不了的!”
狄叶飞半点没有吓唬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的举动很不理智。
谁料这个少年先是侧着头仔细地听着,待后来看清了狄叶飞的长相之后忍不住一下子站起了身子。
“我还以为来的是花将军的朋友……”
原来是女扮男装的美娇娘!
这大晚上有女人造访,而且摆明了不准备再回去了,一定是……
盖吴决定曲线救国。
“原来是师娘!”
盖吴眼睛一亮,上前几步纳头就拜。
先映入狄叶飞眼里的是盖吴腰侧两把腰刀,又见他站起身向自己奔来,手已经覆在了自己的剑鞘上随时准备拔剑,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几步到了自己的面前却单膝下摆,还称呼自己“师娘”。
狄叶飞最不能忍的是什么,便是别人把他当成女人,当即眉头一拧,恨声哼道:“你喊谁师娘?没被打过是吧?”
盖吴在这里呆了有一两天了,也见到不少女郎曾经来拜访花木兰,无一不是被拒之门外,见到他时虽有好奇和不屑,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比较礼貌的打听贺花木兰的消息,由此可见花木兰在平城女郎中受欢迎的程度。
他原想着这是花木兰的红颜知己夜晚来访,说不得要颠鸳倒凤欢好一番,听到自己喊“师娘”,肯定是心中高兴,对他也就和颜悦色的多,到时候枕头风一吹,说不得自己拜师就成了。
谁料到这美人儿听到自己喊“师娘”,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满脸怒意差点拔刀,忍不住伤脑筋地抓了抓自己一头的小卷毛。
“咦?师娘的意思是,要想喊您师娘,还得先打过你?我……对女人动手不好吧?”
这便是彻头彻尾的挑衅了,狄叶飞哪里能忍,抖手拔出佩剑就朝着盖吴劈去!
“师娘,你怎么一个不高兴就动刀动剑呢!”盖吴心中委屈的拔出双刀,交叉成十格挡住劈下来的剑,朗声说道:“你要考验我的本事,直接说就是了。”
卢水胡人的首领也时刻生活在被人挑战的命运中,对于这种切磋和考验,盖吴已经是十分熟悉,狄叶飞一剑劈下,盖吴迅速回击,两人你来我往,已经速度极快的过了几招。
“高车人的招数?你是高车人?”盖吴从小生活在雇佣军里,对各族和各地的招式都十分熟悉,只是几招之后,就大致知道了狄叶飞的来历。
而狄叶飞也在暗暗心惊这个少年武艺的精湛,以他的战斗经验,竟不在自己之下。要知道他的本事是从沙场中磨练出来的,在同龄人里也算是武艺高超的了,而这孩子才十六七岁的样子,便是再有经验,难不成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在沙场里拼杀了不成?
之前他心中堵,有些拿盖吴泄愤的意思,待发现对方也是高手,那轻慢和泄愤的心思也收了起来,专心致志地和对方对敌。
两人兵器之声哐哐哐哐不停,别说留下来看守宅子的蛮古,就连昌平坊里许多门子都跑出来看热闹,时人尚武,忍不住纷纷评头论足。
从前院出来的蛮古先以为是自家将军回来了,和门口那一天到晚守门的小子有了争执,待伸出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狄将军!你怎么和这小子打起来了!嘿,小子别打了,这是我们家将军的挚友,怎么能动手!”
这一个“挚友”听在盖吴耳里说不出的暧昧,加之狄叶飞确实长得颇似西域胡姬,盖吴手下就先留了情,两把长刀一左一右甩出一道刀影后往后猛退了几步,大喊道:“我不打了!不打了!”
狄叶飞来的时候满腔不甘和焦虑,但是和这种高手比斗之时哪里能分神?心思集中在比斗之上后,那些不甘和焦虑仿佛也随着哐哐哐哐的兵器交击声飘散而去,让他心中一轻。
等盖吴罢手不打的时候,狄叶飞其实心中已经对这个少年升起了几分感激,正准备也罢手不停,却听少年又补了一刀。
“师娘也看过我的本事了,我这师娘总可以叫了吧?”
狄叶飞昔日在军中时就被不少人误认和花木兰有关系,等花木兰为他去崔府出头,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加上他五石散发作之时几乎是把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暴露给了花木兰,而他心中也有古怪的感情,这才越发躲着花木兰,连对方开府最忙碌的时候都不敢伸头,生怕别人窥见了他奇怪的心思。
可如今这盖吴就在大众广庭之下大咧咧地喊他“师娘”云云,周围许多看热闹的花府邻居像是了解了什么似的纷纷或点头,或露出了然的表情,狄叶飞感觉就像自己莫名的心思被揭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似的,顿时惹得他心头焦躁不安,那剑不但没有收回去,反倒往前一送!
“你说不打就不打?你这不知礼的小子,让我把你的嘴合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一看,原来是每天惹得许多人大打出手的正主来了!
贺穆兰骑着越影回返自己的府邸,一到自家附近就听到兵刃互击之声,再见到狄叶飞持剑攻击一个矮个子的少年,忍不住发生询问。
贺穆兰身后的陈节见到狄叶飞竟然对盖吴出手,也是满脸惊奇,忍不住仔细又看了盖吴几眼,无法理解这么他怎么会惹到狄叶飞。
狄叶飞却被贺穆兰的声音惊得心中猛然清醒,硬生生将那剑抛开手去,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
看那样子,倒像是狄叶飞逞凶不成,却被心上人看见了自己的凶狠样子,不由得惊慌失措一般。
贺穆兰却知道狄叶飞如今在崔浩府里学习,白天还要去高车虎贲军中练兵,绝不会无缘无故造访她的府邸,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有待解决才来找她。
而狄叶飞并不是个会胡乱生事的性子,他会和盖吴有矛盾,甚至到了动刀动剑的地步,让她极为诧异,这才出声制止。
狄叶飞丢了剑正有些尴尬,而盖吴担心自己尊敬的英雄看到他冒犯了他的红颜知己,也在兀自不安。
‘这下完了,花将军不会以为我调戏这美人儿不成反被教训吧?’
盖吴捏紧了双刀。
等贺穆兰骑着马到了府门口翻身下马,狄叶飞这才捡起地上的剑,迎接了过去,盖吴也收起双刀,追上去几步。
蛮古用同情的表情看了看盖吴,上前去给贺穆兰牵马。
虽然不知道盖吴和狄叶飞在门前争执什么,但和过去两天没什么区别,贺穆兰把盖吴当做空气一般穿过他的身边,准备从侧门回府。
她已经准备委托素和君去给慈心大师和那老实的译官送了信,准备用他们做译官,对盖吴不再做考虑。
盖吴见到贺穆兰半点没把他放在心里的样子,眼睛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他伸出手想要挽留她,那只手却只伸出一半又无力垂下。
“花将军,我……”
陈节不安地停下步子,看看贺穆兰,又看看盖吴。
噗通。
“咦?将军,那小子倒了!”
陈节惊讶地大喊,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正在往前栽倒!
‘这小子也太拼了吧!’
陈节还在考虑到底是扶还是不扶。
‘这表情也太真实了,不像是苦肉计啊!’
贺穆兰听到陈节的呼声回头一看,只见盖吴软绵绵地往前倒了下去,脑袋顿时磕在了门前的石像之上,瞬间血流如注。
‘是苦肉计?’
和陈节一般,贺穆兰先是怀疑是不是苦肉计。
“不,盖吴这样的性子不会用苦肉计。”
贺穆兰心中一惊,快步走到盖吴身前,仔细观察他头部的伤口。
希望不会脑震荡。
贺穆兰抓起他的胳膊,将手按在脉门上,仔细注意了下他的心跳,担心是心脏病突发之类的毛病,却发现盖吴的脉搏虽然跳的不强,但依然很有规律,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将军,怎么办?”
蛮古和陈节凑到她的身前,就连狄叶飞也关切地望着头破血流的少年。
贺穆兰一边轻车熟路的从怀中荷包里取出绷带给盖吴止血,一边指挥陈节去找郎中。
陈节正内心愧疚,他的胡乱怂恿差点又惹出祸事,直在心中发誓下次再这么自作聪明就让自己从此不能人事,待听到贺穆兰的吩咐,立刻干脆地“好”了一声,骑着自己的座驾急匆匆去找郎中。
那马跑的又快又凶,显然骑手心中焦急。
贺穆兰怀中的荷包是还在黑山时留下的习惯,那时候若干人和狄叶飞他们总是容易受伤,留下干净的绷带就成了她常做的事情。
狄叶飞看到那熟悉的荷包,心中不由得一暖,旧日的称呼也脱口而出。
“火长还带着这个?”
“恩。”
贺穆兰随口答了一句,给盖吴包扎完毕之后,她微微一使力,将盖吴当中横抱了起来。
轻。
真轻。
盖吴要的身材原本就不是健硕型的,后世时候他年近三十,体型甚至比不了阿单卓那样黑壮的少年。
但饶是如此,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却轻的犹如同龄的女子一般,也是让人心惊。
这个瘦弱的少年全身就剩骨头了,可从骨架看来,他在发育的时候并没有营养不良的情况,否则就会身材矮小,甚至有佝偻的生理特征……
也就是说,变故是从他父亲死后开始吗?
贺穆兰叹了口气,心中终于有些不忍。
“先把他送去客房,等郎中来了,再看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