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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小寒就发现李启元情绪变好了,看来困扰他的难题已经解开。她心里也为他高兴,去向程娇娇打听的念头,也掩下不提。
“小寒!”刘世玉蹦蹦跳跳的到了店里,笑嘻嘻道:“今天生意怎么样?好不好?”
张小寒忙着找钱,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高兴的点头,“挺好的。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怎么现在过来?”
下午五点过一点,天已经微微发暗了,冬天的白日本就不长。
刘世玉看李启元忙着上货,刘阿姨忙着给人过称,也进店里一边帮忙,一边道:“待会儿再说吧,店里人好多!”
张小寒也不追问,数好了零钱递给面前七旬左右的老妇人,微笑道:“邱奶奶,找您四块五,拿好了!”
邱姓老妇人笑呵呵的接过零钱,看也不看就揣进兜里,嘴里连道:“拿好了,拿好了!你这小姑娘,就是实诚!你们家水果也比别家好,我从第一次来之后,再也没去别家买过了!”
“那敢情好!谢谢邱奶奶照顾我们家生意了!”
张小寒笑着接口,目送着老人离开店门口,才收回视线继续忙碌。
这位邱奶奶,其实就住在市场不远的工人小区,儿子女儿都分配在外地,只她和老伴儿两个过日子。前些日子老伴儿生病,后来治疗痊愈出院了,医生建议平日里多吃一些蔬菜水果,她就每天都到市场来买。
不过,买回去她老伴儿要不是嫌弃味道不好,要不是就说水分不足,总之很挑剔,她自己也每天换着摊位买,老伴儿还是说不好吃,不愿意吃。
最后她进了张小寒的果蔬店,带了一兜苹果回去,老伴儿不挑了,她也成了张小寒店里的常客。
前些日子因为人手缺,忙得昏了头,补钱的时候补差了,第二天她再来的时候,张小寒把多收的钱还了回去,后来邱奶奶每次来的时候,都对张小寒笑眯眯的。
很老套的故事,但人们往往因为这样俗套的小细节,变得很亲近。
“哇,好累!”等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刘世玉端着茶杯咕隆咕隆的喝了大半杯,才舒坦的放下。
张小寒拍了拍酸疼的肩膀,笑道:“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到时候就可以休息了!”
刘桂香也笑,“这时节,忙点儿好,忙着才觉得有奔头呢!”
李启元用毛巾擦了擦汗,闻言眼神暗了暗,“我妈以前也老这样说。”
“那阿姨肯定也和刘阿姨一样勤快!”刘世玉赞道,随即又嘟嘴,“我妈总说我懒,其实我也很勤快的啊!”
三人都笑了,张小寒此时才问道:“你今儿是不是有事儿?五点多了还过来。”
刘世玉倒过来抱住张小寒,“我妈叫你过去一起吃晚饭,今天小年呢!晚上就留家里睡,明儿早点儿起就是了!”
“咦,今天小年啊?”张小寒询问的看向刘桂香和李启元两人,她就记了大年三十的日子,其余的一概没记。
“可不是。”刘桂香想了一下,一拍巴掌道:“我一个人过久了,也没怎么记日子,仔细一想,今天可不就是二十三了!”
张小寒眨了眨眼,道:“既然这样,大家赶紧收拾收拾,都回家吃好吃的吧!”
大家都点头,齐心协力把店里打扫干净,该上的货也提前上好,才在店门口分开。
李启元看着张小寒和刘世玉两个手拉手走远,嘴角的笑容一直挂着。其实他和张小寒等人的交情不算太深,直到一起参加竞赛,才稍有接触,平时虽然也聊得来,但也只限于学校里。
那日送报被刘世玉撞上,他尴尬难堪,心道以后都要矮人一头了,没想到她不但没有看低他,转头还为他介绍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虽然同时张小寒也知道了他的处境,但她们俩从头到尾,都没开口打听他**的意思,这让他实实在在的觉得被尊重了。
甩掉浮上心间的烦人思绪,李启元转身直接去了第一人名医院。
如今他们父子俩,晚上基本上是吃住在医院里,白天上班,托护士照看,晚上父子俩轮流看护。今天轮到他在医院,所以他也不回家。
那个赵医生,还是有些本事的。母亲现在虽然还未醒,但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喂食也知道自己吞咽,一切都在慢慢好转。
推开门,李启元发现除了父亲,程娇娇也在,他诧异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娇娇今天帮忙照看了一天了,我看天色暗了,就一起吃了饭,待会儿一路,也安全些。正好我找你程叔叔也有些事情。”李父没等程娇娇开口,就接话道。
李启元心里感激,但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愧疚道:“快过年了,你不在家帮忙,阿姨会骂你的。”
程娇娇腼腆的笑了笑,小声道:“是爸爸叫我来的,妈妈不敢骂。”
程父和李父是一个厂的工人,平日里交情最好。家里更是对门对户的邻居,感情是有的。只是这场横祸,让李家负债累累,亲戚借了遍,都不想再帮忙了。
程父出主意在厂里募捐,同事们看在往日的情面,三五块的出了,可是募捐款离当时需要的手术费还差一大截,程父就又自己私人借了两万,那几乎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来全部的积蓄,程母知道了,大闹了一场,从此对李家人生疏起来。
程娇娇也被勒令不准和李启元多说话,更不能上医院来看望李母,所以李启元才有上面那句。
程娇娇都这样说了,李启元也没再劝,只看了父亲一眼,见他对自己点头,想来心里是有主意的,也不再操心。
果蔬店的工作虽然简单,但真的很累。手臂酸疼得厉害,腿脚也无力,拉了椅子坐了,他看了眼安静睡着的母亲,询问父亲今天的诊疗情况。
待知道一切都好,他点头不再问。
李父看了时间,起身道:“我去洗餐具,一会儿就回去了。娇娇等我一下。”
程娇娇点头,“好。”
李父拿着餐具推门而出,病房里安静下来。李启元坐在病床前,沉默不语,程娇娇以为他在担忧。
“医生说阿姨一天天都在好转,情况很乐观,今天我给她擦手的时候,她手臂动了一下。”程娇娇小声安慰李启元,圆圆的小脸儿上,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显得挺可爱。
李启元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谢谢。”
程娇娇抬眸看他,绞着手指不安道:“不用。你……别怪我妈妈,她不是不关心阿姨,只是……”
只是什么呢?她努力的想一找出一个妥帖的借口,但她嘴拙,‘只是’了半晌,也没想出来。只能胀红了脸,默默的垂下头。
李启元见状,迟疑了一下,伸手覆上她的头顶,像小时候一样摩挲了两下,宽慰道:“我能体谅阿姨,真的。你别多想。”
程娇娇感受着头顶手掌传来的热点,眼睛有些酸胀,自从五年级过后,李启元再也没这么亲昵的待过她。
他在生气,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从此,她不敢再赖着他撒娇,在学校里也保持距离。她一直以为这样的状态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两人都上了初中,还是没能再亲昵起来。
现在,她终于不担心了。
“小元哥哥。”
喃喃的喊出声,程娇娇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手掌。李启元被这一声喊得怔住,不自然的收回手掌,扭头,淡淡道:“天晚了,该回家了。”
语气平静,疏离,那一刹那的亲昵似乎只是幻觉,就再次回到平日不冷不热的同学关系。
程娇娇失望的抬头,小脸有些白,咬唇看了他一眼,最后红着眼睛,低头不说话。
李父推门进来的时候,也没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一边用干毛巾擦手,一边不厌其烦的再三嘱咐李启元看护的注意事项,见他都了然于心,才放心的喊着程娇娇走了。
从头至尾,李启元都沉默的应着,程娇娇离开时扭头看他,心里委屈、不解,但终于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小年一过,时间就消逝得飞快,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下午四点半,张小寒带着几人把店里整理干净,该收拾的东西,也全部收拾起来。仓库里,货物销售一空,库存几乎没有。
虽然累死累活这么些天,但终于可以放假了,每个人脸上的带着笑意。
“刘阿姨,这是你的工资!李启元,这是你的!”
把两个信封分给两人,笑着道:“数一数,过了我可不认的。”
刘桂香和李启元闻言,都笑着打开信封,清点起来。
“多了吧?”刘桂香抬头看张小寒,迟疑道。
“不多,工资加年终奖!”
张小寒冲刘桂香眨眨眼,刘桂香想起先前的戏言,不由得眼睛一亮,乐呵呵的收下了。
倒是李启元,他拿着手里的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按照天算,我还差三天才满一个月,领一个月的工资就算了,怎么我也有年终奖金?”而且,年终奖还很丰厚,所以他有些迟疑。
张小寒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老板提早准备好的,每人都有的!这个月,起早贪黑,说好六点下班,但哪天不是七点过才能关门的?就当做是加班奖励呗,咱们拿得心安理得。”
听得张小寒一翻解释,李启元也没再矫情,仔细的把信封收好,又听得张小寒指着角落里的东西道:“这里,每人还有一箱苹果,一箱橘子,带回去给家人吃,或是送礼都可以。初三店里重新开张,依旧是早六、晚六,记得准时来就行!”
刘桂香和李启元这次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多的都已经拿了,再收两箱水果也没什么不妥的。
三人又笑呵呵的闲聊几句,李启元帮着刘桂香把两箱水果送回家,自己才返回店里,取了自己那份,用自行车捆了,正准备和张小寒道别,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是要关门了?”
李云丽忍着寒风,搓着手,快步走过来,看着店里空空的,砸吧着嘴道。
“阿姨好。”
李启元掩饰住眼底的怪异之色,礼貌的朝李云丽问候道。这些日子她常来店里,店里的几人包括刘世玉都知道了她是张小寒的母亲。
每次她都说是来卖菜,顺便过来坐坐,看看张小寒,只是,每次她都旁敲侧击的打探果蔬店的老板的事,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云丽知道李启元家穷,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敷衍的摆手道:“你也好。这是什么?这么两大箱子!”
李启元本就聪明,加上经历横祸,察言观色的本事又曾了几分,怎么会感受不到李云丽的轻蔑?他垂眼,依旧礼貌道:“是老板发的福利,今天您还上城里做买卖么?”
“呵呵,我一农村人做什么买卖?不过是倒腾俩零花钱!”李云丽眼睛一亮,嘴里自嘲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你们老板真大方,这么两箱水果,少了一百块,买不回去的吧?”
李启元笑,并不答话,只暗地里观察张小寒的神色。
自上次来了店里,看到鱼腥草走俏,李云丽隔三差五的在山坡上寻了,到市里来卖。而每次,她都会到果蔬店来坐一会儿才回村。
张小寒见她每次都只是打探一下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在意,只是没想到大年三十了,她还会上市里来!
张小寒隐晦的皱了皱眉,自己迎上去道:“妈,时间不早了,我去关了门咱们就走吧,不然赶不上末班车。”然后扭头,略带着歉意的看向李启元,“初三见了,新年快乐!”
李启元早知她们母女俩关系有些奇怪,也不想掺和,点头道:“你也是,新年快乐。”然后和李云丽告辞,翻身骑上父亲的自行车,消失在街头。
李云丽瞧着李启元走远了,嘴角淡淡的笑容才落下来,“你们老板怎么留你关门?明明知道你离家最远,这不是欺负人么?不过,你年纪这么小,他也信得过?”说着,还不认识张小寒似的,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张小寒被她看得皱眉,但忍着没发作,只手脚麻利的收拾店铺,准备弄好了就走人。
李云丽看够了,嘴角撇了撇,她不明白这家店主是傻了呢?还是真心善!
不过能拿到钱,一切都好谈了。于是她问道:“工资发了么?是不是和他们两个一样多?妈***,要不是有人抢我生意,我早就过来了!我还想见见你老板呢,没想到又错过了……”
不理李云丽的唠叨,张小寒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才指着墙角剩下两个箱子道:“喏,这是我的份,你装背篓里吧!”
李云丽正说得起劲,被打断,也不生气,只走到张小寒面前道:“小寒啊,你工资发了吧?你年纪小,先交给我保管吧?等开学了,我再给你。免得弄丢了,或是忍不住用了!我本来还想和你老板商量,你的工资,直接给我得了,结果来了这么多天,居然人都见不到!”
听到这里,张小寒陡然抬头,目露寒光,“你这几次来,都是为了我的工资?”她一直知道李云丽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一直没想到这点。
“咳咳,那个,我不是怕你被人骗了么?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拿着这儿多钱,也不安全。”李云丽心虚的撇开头,强辩道。
张小寒已经彻底冷了脸,“我十三岁了,能自己保管好!当时奖学金也有好几百,我不也一样没弄丢。”
没料到张小寒有胆子顶撞她,李云丽怒了,直接道:“我是你妈,帮你保管钱是天经地义的!交出来吧,开学了再给你。”
嘴角染上淡淡的讽刺,张小寒面无表情的盯着李云丽瞧了半晌,嗤笑出声,“妈,我莫非是你捡来的?你说让我自己负责以后的生活费,我就出来找个临时工自己挣;现在工资发了,你嘴皮子一碰,又想全部捏手里,说什么开学就给我的话,不过是糊弄人的。你我心知肚明。我早知道你重男轻女,我也不想计较,不过,现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就像我和您有仇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些话,前世她就想问,没想到现在,这样自然的就问出口了。
“反了天了,胡说八道些什么?”李云丽神色铁青,手指戳向张小寒的额头,大骂道:“***,老娘生你养你,现在不过是让你把工资交给我保管,你就一副要你命的贱样!以后还能指望你养?***,赔钱货,果然是靠不住!早晓得小的时候就卖了你换钱!”
张小寒额头被戳出一个一个的红印子,听着李云丽一句一句诛心的话,毫不畏惧的仰头直视她,讥讽道:“果然冷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仇人的生的呢!从来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女儿说这么难听的话吧?所以,我不是你亲生的,是不是?”
李云丽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尖锐道:“你不是老娘生的,你想是谁生的?怪只怪你命不好,投到我肚子里来!”
张小寒面上闪过一抹晦涩,喃喃道:“所以你是我亲妈。”虽然早就知道,但她觉得失望极了。
前世今生,没有丝毫线索,能证明自己不是面前这个女人生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和这个自私无耻的女人留着同样的血,她就觉得恶心。
李云丽见张小寒面色难堪,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的伸手摸向她的衣兜,很顺利的摸到一个信封,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一叠新票子!她面色一喜,随即又土匪似的把张小寒所有的衣兜都清了一遍,发现没有一张钱才罢手。
期间,张小寒一直木着一张脸看她,任由她收走口袋里所有的钱,动都没动一下。她倒是想看看,李云丽能做到什么地步。
“恨什么恨?现在你还靠我养都给我脸子看,等长大了,还不吃了我?”一边说,一边沾了唾沫数了数信封里的钱,整整一千块,她不可思议道:“这老板不会是脑壳有问题?居然对一个临时工这么大方?”
嘴里嘀咕着,动作却丝毫不迟疑,把信封随手扔了,钱揣进衣兜里,才直视瞪红了眼却站着不动的张小寒,得意道:“别说是用你两个钱了,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给我。谁叫你是我生的呢?父母大过天,你读了这么多书,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你真是个好母亲!”张小寒嘲讽的笑,捏着拳头,掌心刺痛。
“我当然是个好母亲,没见村子里那么多女儿家成天只能打猪草、做家务?我好吃好喝的养你这么大,又供你读书,现在可是到了你回报我的时候。不要恨我,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什么都替你打算的!”
李云丽毫不脸红的点头,满意的盯着张小寒白皙的脸蛋儿看了一眼,才推了她一把道:“走吧,回村子。你不是也着急着回去的么?”
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现在她却连敷衍的心情都不想……
张小寒被推得一个踉跄,心里却连一丝愤恨都没有了。沉默不语的拉下卷帘门,锁死,然后伸手把钥匙放进衣兜,其实是放进了空间里。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人不进去都可以放东西进空间,但往外拿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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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被李云丽气到,张小寒并没有仔细想她的话。等冷静下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云丽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之前能支持自己上学,主要是因为那是一件面子里子都有的好事儿,所以她答应得痛快。
后来,自己在外边,快脱离她的控制,所以她不高兴了。但当时她没嘴的夸赞自己的英明,现在直接不让自己在读书,有点儿自打嘴巴,于是声明了不再给钱,想要逼着自己辍学。
然后她没想到自己真能在外边寻到工作,工资还不少,所以跑来看,也在情理之中。但现在,李云丽不但收走她所有的钱,而且态度恶劣,是什么让她完全没了顾忌?
做母女那么久,张小寒很了解李云丽的心态,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起了警惕。在没弄清状况前,她不打算和她硬碰硬了。
一路沉默的跟着李云丽回到张家湾,已经是下午六点,天色发黑,村里的人都回了屋子,热热闹闹的准备团年饭了。
两人到家的时候,张启昌正在劈柴,穆伍芳在厨房念念叨叨,无非是大年三十里,李云丽这个媳妇居然还跑市里去,天黑了都不回来,年夜饭都要她来准备等等。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才六点呢,着什么急?”一回来就听到这么不入耳的话,李云丽站在坝子上啐了一口,扬声道。
厨房里的念叨熄了,传来一阵脚步声,穆伍芳从门口探出头来,若无其事道:“回来得正好,我肩膀疼,你赶紧炒菜吧!”
这就想撂开手不管了,这倒是穆伍芳一惯的作风,张小寒垂眸,心里想道。
李云丽因为把张小寒的钱拿到了手,局面也正朝着她期盼的方向发展,心情正愉快,瞥了个白眼,也多说什么。进屋放下背篓,高声唤道:“岳岳?人呢?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一身灰蓝色棉袄的张岳从里屋窜出来,一学期不见,他明显长高了一截,可见他在家的伙食挺好。他看见好久没见的张小寒,没有笑脸,反而瞪了她一眼,才凑到李云丽身边嚷道:“妈,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李云丽笑,显得颇有些得意,“前两天你不是还在念?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见到那纸箱子,张岳就猜到了,刺啦几下撕开封带,顿时眼睛一亮,“苹果?妈你今年怎么这么大方?居然买了整整一箱!”
说完,笑嘻嘻的就从纸箱里捡出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张嘴咬了一口,“好甜!比二娃家买的好吃!”
他眼馋苹果好久了,李云丽嫌贵一直都不给买,他就在二娃家的骗了两个,口感面面的,比不上自家的清脆香甜。
李云丽抬手就给了张岳一下,横眉竖眼道:“什么叫做今年很大方?该吃吃,该喝喝,我什么时候缺过你的?”
也是,相比于对张小寒的吝啬,她对张岳算得上要啥给啥了。
可惜,张岳并不能领会这样的好意。他被李云丽敲痛了,不满的嘀咕两句,一手举着已经被他啃得汁水四溅的苹果,生怕李云丽不给他,闪电般伸手又拿了一个揣兜里,嘟囔一声,“我去看电视了!”就头也不回的跑里屋去了。
“龟儿子,有人跟你抢么?饿死鬼投胎一样!”咒骂一句,李云丽瞪着里屋还晃来晃去的木门,眉头紧皱。
她偏心张岳,是建立在以后要他养老这个基础上的,但张岳不听话,做了入不得她眼的事情,照样挨骂。她就是这个家里的权威,一切都要她说了算,容不得别人反驳半点儿。
而穆伍芳偏偏对‘控制’张启昌很有心得,李云丽再怎么费尽心机,婆媳对战中,张启昌也一次都没倒向她,所以,她更要和穆伍芳斗。
压下心里的不快,李云丽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打开另外一箱橘子,摸出一个自顾自的剥起来。
穆伍芳看不惯她那了不得的样子,见状上前两步,打量道:“哦,还有橘子?这个我不怎么爱吃。”嘴里这样嫌弃,却直接伸手拿一些揣兜里,体贴道:“不过,难得媳妇你这么孝顺,不吃岂不是对不住你的一番好心。我去看看张岳和老头子,你赶紧弄菜吧,别年夜饭到了**点还吃不进嘴里。”
说完,也不看李云丽陡然垮下来的脸色,一扭一晃的进了里屋。
张家儒是不进厨房的,现在穆伍芳直接甩手不干,就只有张启昌夫妻俩加上张小寒三人准备。
年年如此,李云丽也年年都要气一回。她瞪着穆伍芳的背影,手上用力,好好一橘子,被她捏得稀烂,淌了一手的橘汁。
张启昌抱着砍好的干柴火进屋,就看到这样的场面,眉心皱起来,沉声道:“还坐着干什么?大年三十还发疯的进城卖菜,天黑了才回来不说,现还真想等到半夜才吃饭?”
李云丽的本还算愉悦的心情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见张启昌抱怨,立即道:“等到半夜怎么了?我菜都置办齐了的,现在我不经手,居然还吃不成年夜饭了!这么多人,都是死的啊?”
“吼什么?赶紧炒菜去!”张启昌黑着脸,语气却软了一层,李云丽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但那人是他亲娘,他难道还能责怪她不成?
左右不是人,张启昌只能闷头闷脑的去厨房烧火。
张小寒站在阴影里,前期后后,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只要有李云丽和穆伍芳在,这个家是消停不了的。但如果作为一家顶梁柱的两个男人性格强硬些,也不至于让她们这么嚣张。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因为这个家里的男人太窝囊了,才给了这两个女人把持整个家的借口。
眼底带上淡淡的嘲讽,张小寒默默的转身,进厨房帮忙做饭了。李云丽一口气憋在心里,动作也拖拖拉拉的,张小寒对她不抱任何指望。她肚子饿了,不想亏待自己。
于是,张小寒从打杂的变成掌勺的,八点不到,一桌子年夜饭上了桌。相比于后世来,并不丰富,但鸡鸭鱼还是齐全了的。
穆伍芳吃饭,尖牙细齿的,看起来斯文,但饭量很大。而且她好肉食,此时她满嘴油光的瞥了李云丽一眼道:“看不出来,小寒的手艺还挺好!云丽你这个当妈的,也要好好练练灶上的手艺,女儿把老娘给超过去,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
桌上本来就不热络的气氛一僵,李云丽戳着碗里的鸡肉,阴阳怪气道:“小姑子的手艺比婆婆你的好出八丈远,婆婆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穆伍芳面色一滞,啪一声搁下筷子道:“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就受不了?启昌,你看看你媳妇,有这么顶撞婆婆的?”
张启昌也停下筷子,尴尬道:“妈,是云丽不对,我替她给你道歉。”
“你替她?”穆伍芳突然提高音调,像是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盯着张启昌,一字一句道:“你凭什么替她?我就要她给我道歉!”
张启昌只觉得难堪,在穆伍芳盯视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刚才还有滋有味的饭菜,都变得干巴巴的,异常难下咽。
李云丽闻言,撂下筷子,嘴巴大张,正想发作,突然又是“啪!”的一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上座的张家儒面色黑沉如水,嘴唇绷直,暴怒的瞪着众人,“还有完没完?这年还过不过了?”
他一惯懦弱,大多时候,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种田。现在突然发怒,把穆伍芳和李云丽都吓了一大跳,虽然不甘心,还是都闷声不吭的捧着碗开始吃饭。
这正中张小寒的下怀,她加快速度,填饱肚子之后,放下碗筷道:“爷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用。”
张家儒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嗯,去吧。”
张小寒无视几只别有意味的眼睛,起身下席。张家儒只有张启昌一个儿子,所以尽管两家人关系极度不好,但年夜饭的时候,是一定要一起吃的。
可是,这样的年夜饭,每次都吃的她胃疼。
站在坝子上,张小寒双手插在衣兜里,衣领拢起来,一阵一阵的寒气还是穿透衣服侵袭而入。身体打了个冷颤,双颊也冻得生疼,但她脑子从未有过的清醒。
穆伍芳对张启昌的态度,就像是家里养了只小猫小狗,要它的本事抓老鼠看家,又时常嫌弃这猫狗长得不好。所以,需要依仗它的时候,就和颜悦色的哄过来,不需要它的时候,又态度恶劣的驱逐开。
偏偏猫狗愚笨,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只要主人家丢根肉骨头,或是温柔的伸手捋捋毛,它就又会主动凑过去……
“张小寒!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大门被推开,张岳也出来,看到她,趾高气昂的问道。
扭头看了他一眼,张小寒无聊的踢着地上的干柴,淡淡道:“什么也不做。”
不满她这么轻慢自己,张岳走到她面前,仰头瞪她:“妈说你在外边找了个工作挣钱?给我十块,我想买小鞭炮。”
要钱要的这么理所当然,又态度恶劣的,世界上估计只有这一个。视线在他嘴角肉末残渣上掠过,张小寒恶心的撇开眼,冷声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张岳不相信的反问,脸上染上些许戾气,“有本事让我搜?”这一学期,他跟着罗贵一群人混熟了,每次有事,他都参与其中,染上了不少恶习。
退后两步,张小寒这次仔细的盯着张岳的脸看了半晌,皱眉道:“我再说一次,我没钱!而且,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前世的教训,只要你妥协一次,这位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直白的拒绝,让张岳胀红了脸,恶言恶语道:“你果然是个小气鬼!赔钱货!哼,我要去告诉妈,你有钱都不给我!”
“你凭什么以为我的钱都要给你?”张小寒听出了问题,挑眉道。
张岳以为她怕了,得意的昂头,扬声道:“妈亲口跟我说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不但你打工挣的钱,还有把你卖掉的钱,也是我的!”
“把我卖掉?”张小寒心里一动,危险的眯起眼,不自觉的逼近两步,伸手钳住张岳的肩膀,俯身的逼问道:“你说,把我卖掉是什么意思?”
张岳本能的想要挣脱,但不知为何,张小寒的手钳得死紧,而且,很疼!张口就要大喊,张小寒反手一扭,把他胳膊扭到身后制住,另一手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巴。
“唔……呜呜呜……”你……你放开我!张岳害怕的挣扎,疼得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你不叫,我就放开你。”
拉着张岳转到房屋的拐角,张小寒淡漠道。
“呜呜 ̄”
张岳听懂了,点头答应。
张小寒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眼看他又要张嘴喊,立马又捂住,这次连鼻子也一起。
张岳从小就奸猾,她从不信任他。
冷着脸,她森然的声音在张岳的耳边响起,“你不听话。下次我就直接捂死你!”
张岳双眼凸出,脸色已经成猪肝色,闻言骇然的点头。张小寒的手段,比罗贵他们那样喊打喊杀的更可怕,呼吸不上来,他只觉自己不答应,真的会死!
张小寒见状,倏然放开掩住他口鼻的手。
“呼……呼……”
大口急速的喘息,张岳身子全部软了,要不是张小寒还绞着他一只手臂,他就要摊到在地上。
有刺鼻的气味弥漫,张小寒眉心微蹙,低头瞥见地上的一摊水渍,嫌恶的撒手,退开一步,料定他不会再反抗了。
只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冷漠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现在可以说了么?”。
张岳趴在地上,第一次感到恐惧,只觉得面前站的就是传说中的恶魔,邪恶,残暴,血腥……
现在听到她问话,再不敢耍小聪明,只哆哆嗦的点头,然后带着哭腔道:“那、那个,是妈告诉我的……说有人…想、想找一个读过书,又、又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好大一笔钱,妈说你、你很合适……把你卖了,然、然后,那些钱,都、都留给我,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虽然断断续续,但张小寒听明白了。
而正因为听明白了,她冰雕一样沉默了。
模糊的记忆从脑海里窜出,她知道,前世真有这一桩事。
夏家坳,有家人的儿子被砸断了腿,后来传出要买媳妇进门伺候的。这事当年闹得很大,那被买进去的女孩儿没多久就和喝农药自杀了。
警察来调查了,但那家人安然无恙。那女孩儿的家人也没闹,听说是被人拿钱摆平了……
所以,李云丽这段时间以来,都是想要逼得她读不成书,然后‘心甘情愿’的被卖去夏家坳?
不,不是。张小寒摇头否定自己的推论,李云丽想不到那么远。搜走她全部的钱,或许,只是怕她得知了真相,愤然逃走吧?
不过,她没记错的话,这事儿是在元旦之后才传开的,李云丽怎么现在就听到了消息?
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张小寒咧嘴,无声的笑了。除了笑,她都不知道此时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
张岳在地上趴得有点儿僵硬,身边诡异的悄无声息,他试探的侧头打探,却对上一张充满笑容,但又冷到极致的脸。
浑身打了个冷颤,只瞥了一眼,他便不敢再看。他是彻底怕了张小寒,以后再也不敢大声的对她说话了。
笑得嘴角都疼了,张小寒翻滚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睨了趴着不敢动的张岳一眼,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往自己的屋子里走,“他们问,你就说我睡了。”
张岳哪敢不答应,等到张小寒看不见人影了,才敢站起来,两只手冻得通红,裤子打湿的地方冷冰冰的。
狠狠的吸吸鼻子,张岳看着周围的黑暗,只觉得惊惧。窜进屋里,扒拉了干净的衣服换上,他重新回到李云丽那边才好起来。不过,整晚都畏畏缩缩的,提不起精神。
两三个月没住人,张小寒屋里的床铺都落了一层灰。好在走得时候把棉絮翻过来盖住,里面还是干净的。
漫不经心的把床上的铺盖毯子全部撑开,也不管上面散发的浓重的潮湿的味道。外边这床她不会睡,掩人耳目罢了。
弄好了,她多看一眼都不曾,就直接进了空间。
李云丽心里起了那么恶毒的主意,她要想办法应对。这一次,纵然不能和他们完全断干净,也要让这些恶心的人,再也没有理由插手自己的人生。
“嘭!”
一脚扫过,地里的一颗白菜被她踢得连根而起,抛出四五米远,才啪的一声掉下来,烂菜叶子散落一地。
自从元旦之后,她每天都要在空间里复习当初欧阳交给她的防身功夫。可能是重生后,身体调养得要好很多,所以她练起拳来,虎虎生威,每次收功的时候,都觉得小腹隐隐发热,全身舒坦。
这是前世,她没有感受到的。她把这样的效果,归咎在身体基础素质的提高上,并没有多想。只是每天坚持练习,就像跑步一样,当做一个锻炼的方式,意图达到强生健体和自保的目的。
把一整套拳法练习一遍,张小寒大汗淋漓的收功。擦了把汗,她捡起地上被她踢烂的白菜,徐徐往墙角的水池走去。
清澈的池水里,十几尾游鱼优哉游哉的摆着尾巴,张小寒把白菜叶子一点点碾碎,丢进去,就见它们争先恐后的聚在一起争食。
她撒到哪里,鱼群就跟到哪里,张小寒轻笑出声,疙疙瘩瘩的心情总算舒畅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依旧去上坟。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儿家,都回了娘家。
张小寒的两个小姑也不例外,依旧是全家出动。
张小寒见到了阴魂不散的杨虹,然后有了接下来的对话。
“听说你放寒假都还在外边打工?啧啧,舅妈真是太偏心了,连生活费都不给你,好可怜。”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没觉得自己可怜。”
“你就要不嘴硬了。舅妈他们从小就偏心,岳岳要什么有什么,你呢,要什么都没有!我要是你,早就和他们闹翻了!你说,要是傅少他们知道你这个学校的优等生,在家其实这么凄惨,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不会是你希望看到的表情。杨虹,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最好离我远点儿!”
“我要是不呢?每次看到你这张故作镇定的脸,我就想撕烂它!”杨虹冷笑,居高临下道:“我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清高的。除了学习好,长得没我出众,家庭条件又不好,性格不讨喜,父母还不待见你,你说说,你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所以,我还是奉劝你,乖乖的呆在泥潭里,本分的当你的丑小鸭吧!不要做些无畏的幻想!不然,我会让你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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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了,祝所有的亲,看文愉快,节日快乐!年夜饭、年夜饭……酒似乎已经闻到了年夜饭的香味了,好馋~·不说了,我飞走奔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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