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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在第二天早上从太子妃的院子出来的时候知道徐莺请了大夫的,他听完后立刻便匆匆赶往了徐莺的院子。
只是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却有些近乡情怯的停了下来。
东宫的其他妾室便算了,但太子妃他却不得不宠。因为怕莺莺伤心,从回来之后这件事他便一直拖,一直拖到太子妃都已经有了焦虑,然后在昨天晚上让人亲自来迎。
太子妃有功,且她的姿态已经放得极低了,若昨天他再拒绝了太子妃,外人看只会认为他故意在下太子妃的面子,所以他不能不去。但明知他的做法没有错,但他却多少有些觉得对不起徐莺,所以之前也是一直没有将自己会宠爱太子妃的事情告诉徐莺,几次都已经要说出口了,但看着一心依赖他,对他带着浓浓眷恋的徐莺,却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昨天晚上他看见了来迎接她的杏香,他想这样也好,他一直说不出口的话,或者经由杏香的嘴告诉她也好,莺莺一向是明事理的女子,定会体谅他的难处的。
只是他虽然这样想,但昨天晚上在太子妃的院子,他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哪怕在床上,他心里在想着的也还是徐莺。想着莺莺会不会伤心,会不会一个人躲起来哭,会不会因此不理他了,越想越心烦气躁,然后跟太子妃的时候便带了敷衍的味道,等后面好不容易出来了,也没感觉到半分跟莺莺时的那种畅快淋漓,而是像是完成任务般的在心里想着,终于完了。
太子此时有些不敢进去看徐莺,但他毕竟不是善于逃避的人,在院子外面驻足了一会,然后便又脚步坚定的进去了。
结果一进房门,看到的却是徐莺坐在床上,扶着床沿拼命的对着宫女举着的盂盆再吐,脸上苍白得像是生了重病一般,梨香站在旁边脸上担忧的帮她顺着气。
太子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换了梨香的位置,坐到她的床边扶着她问道:“怎么回事,莺莺?”
徐莺像是这才发现了他,抬起头来语气虚弱的喊了一声:“殿下。”但话音刚落,马上又推开太子,重新对着盂盆狂吐起来。
太子一边轻轻帮她拍着背,一边问道:“怎么回事,昨天早上还好好的。”说着又怒视着梨香和屋子里的宫女,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你们家娘娘的?”
梨香长嘴想说什么,但徐莺却先开口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心里难受。”
是因为什么才会难受,不言而喻。太子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替她顺着气,照顾着她。
徐莺吐了有小半刻钟,然后才停了下来,接着靠在太子身上歇着气。
宫女收拾干净了屋里,然后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了徐莺和太子。
两人没有说话,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好一会。而后太子才慢慢的开口道:“莺莺,有些事我虽不愿,但却不得不做。太子妃是正妃,她在我们离京的这两年里,又守护东宫有功,我不能不给她面子。”
徐莺道:“殿下,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太子妃才是殿下的妻子,比起我来,太子妃才是更名正言顺和殿下一起的人,殿下宠爱太子妃是应该的。”而她一个妾室,怎么能要求太子不要去宠爱正室。
哪一个女人不想要一个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爱人,她希望太子只喜欢她一个,只宠爱她一个。看着太子宠爱别人,她觉得难过,会心痛。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有资格太子只守着她一人。
她有时候想,她要是不要爱上太子就好了,就是以前一样将他当成一个自己要伺候好的人,简单的当成自己的衣食父母,这样她就不会伤心了。
昨天晚上,其实她明白是太子不会回来了,但她仍是忍不住有一丝的奢望,奢望太子最后还是会回来。所以她没有让人熄灯,她在房间里等了很久,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等到。
她坐在床上忍不住一遍一遍的想,太子和太子妃此时会干什么,太子是在抱着太子妃亲吻吗,他会不会像对她那样对太子妃,会不会在欢爱之前先说一些甜蜜的话,他是不是在太子妃身上也能得到畅快,是不是觉得跟太子妃欢爱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她甚至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迷恋上太子妃的身体。
就像是自虐一般,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又忍不住的继续想,然后一直在自我折磨。
徐莺忍下眼中的眼泪,强挤出一个笑来,对太子道:“殿下不用管我,我过一会就好了。我就是”只是声音像是忍着难过,勉强装作没事,听起来反而越加让人觉得怜惜。
太子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徐莺,却有些说不出话来。若是莺莺跟他生气,跟他闹气,他还可以一件一件掰开分析给她听,告诉她他不能不宠太子妃,让她谅解他的难处。但是她如今这么的懂事,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了,莺莺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宁愿自己委屈都不愿意他为难的,又怎么会为了这个跟他生气。只是此时,他却宁愿她生气。
太子沉默了好一会,张了张嘴,一句“若是你实在不喜,那我今后只宠爱你一个吧”但差点就要说出来,但理性却最终阻止了他。
这句话说出来,或许莺莺会高兴了,或许他也能心里轻松,不用担心莺莺会因为他宠爱别人而伤心。但他心知,哪怕身为储君,哪怕以后做了皇帝,也并不是他就能随心所欲的事。皇家的后院牵扯着前朝,并不是那么简单说只宠爱一个人就宠爱一个人的事。
何况就算他现在许诺了,以后他是否又能真的做到。若他做不到却让莺莺抱着希望,最后失望之时,才是更加的伤她的心。
太子叹了一口气,他有时候甚至想他若只是普通人就好了。做一个普通的人,让他们相遇于君未娶卿未嫁时,他会娶了莺莺,做一对简单的没有其他人的夫妻。
不过转头太子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可笑了,他志于成为文治天下,开创盛世的贤君,若是生为普通人,又哪里能有机会施展这样的抱负。要得到多少,便要牺牲多少,站于多高的地位,便要肩负多大的责任,或许这牺牲里面,也包含了他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这本是一个无解的题,太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徐莺亦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人依偎着,便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之后,太子实在不想彼此纠结于这种不融洽的话题中,又因担心徐莺的身体,便低头看着她的脸色道:“我看你脸色实在不好,我让人去将杜邈请来给你看一下。”说着就要吩咐人去请人。
徐莺这时候却拉住他,道:“不用麻烦杜大夫了,我没事,我只是怀孕了而已。”
太子听得先是愣了一下,跟着便忘记了刚才不愉快的事,高兴起来道:“真的?怎么不早说。”
徐莺也不想继续纠结刚才的话题,她和太子都知道,她想要的东西太子做不到,而她也无权要求,再说下去,也只是伤了彼此的感情而已。见太子转移话题,徐莺也松了一口气。她心里虽然仍是难受,但却也跟着装出高兴的样子来,道:“其实我原先就有些怀疑,只是我怕日子浅号不准脉,万一误会了让殿下失望,便没有说。昨天我请了白大夫进来看了,确定是有了,而且已经两个多月了。”
太子道:“两个多月,那便是在南疆的时候就有了。”说不好还是除外踏青在马上那一次。
太子轻轻的摸着徐莺的肚子,此时这个小小的肚子里面,再一次孕育着生命,一个由他和莺莺一起创造出来的生命,这怎么都让他感觉到心里一片柔软。但接着他又想到,他们长途跋涉从南疆回来,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妨碍,于是又开口道:“不行,还是要将杜邈叫进来看一下才行。”
徐莺劝他道:“还是算了,杜大夫要忙着治二皇孙的身体,我这点小事还是别麻烦他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何况白大夫已经看过了,他也说我和孩子都好得很。”
太子道:“白大夫的医术不算出色,或许会看漏了也不一定。杜邈今日本来就是要来给昹儿看诊的,顺便进来看一下你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其实白大夫的医术不算差,能让太子请进府里养着的大夫,医术又会差到哪里去。只是他比孙大夫还是差上一些,比起杜邈更是差了一大截。
而徐莺却觉得这有点小材大用的感觉,看个身孕,随便一个懂医术的大夫都能看,特意让现在炙手可热的神医来看这个,就有点像是现代让一个医学专家来治一个小小的感冒一样。
只是太子却不认为如此,仍是吩咐人快马加鞭去灵觉寺请杜邈去了。吩咐完又继续回来陪着徐莺,用手摸摸她的脸或肚子,又问了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是难受的话,很是关心了一番。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有宫女轻声喊了一声:“三郡主,四皇孙。”
徐莺讶道:“昕儿和昭儿来啦。”正说着,小布丁一般的三郡主便牵了比她还小只的四皇孙走了进来。四皇孙进来后见到太子和徐莺,便甩开姐姐的手伸着手跑过来,一边还喊着:“爹爹,娘娘……”
太子怕他跌倒,弯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三郡主跟着走过来,道:“母妃,我听人说你病了,所以我和弟弟来看你。”说着皱着脸,满脸担忧的问道:“母妃,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头很痛,那你要吃药吗?”说着想到自己喝药时的难受劲,又十分同情的看着徐莺。
徐莺和太子看着都不由笑了笑,太子伸手摸了摸三郡主的小脑袋,道:“你母妃没事,所以不用吃药,你母妃这是又要给你生小弟弟了。”
四皇孙不知道“弟弟”是什么东西,听了没什么感觉,只是在太子的膝盖上抱着他的脖子要往他的背上爬。
而三郡主却伤心起来,问道:“母妃,你和父王是不是又要不见了。”
也不怪三郡主会这样说,之前徐莺和太子突然不见了两年,回来她就多了个小弟弟。这一次她自然也以为,父王母妃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回来就又有一个小弟弟了。她也不是不喜欢小弟弟,只是不想要父王和母妃不见了。
徐莺听得心酸起来,太子则也将她抱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十分认真的对她道:“父王和母妃不会不见,现在小弟弟就在你母妃的小肚子里,能过几个月,他就从你母妃的肚子里跑出来,然后陪我们昕儿一起玩了。”
三郡主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奇怪的看着徐莺的肚子。而后问道:“小弟弟躲在母妃的肚子里面吗,他可真小。”母妃的肚子这么小,他都能躲进去。
太子不由笑了起来,跟她道:“是啊,他现在是小小个的,等以后就长大了。昕儿忘了,你小时候也是躲在母妃的肚子里的。”
三郡主有些不相信,她这么大,怎么能躲进母妃的肚子里。
太子又跟她道:“你可以去摸一摸你母妃的肚子,跟你小弟弟打一声招呼。”
三郡主依言去摸了几下,没有发现弟弟躲在那里,而后便回过头开看着太子道:“父王骗人,母妃的肚子什么都没有。”
太子道:“你现在还感觉不到,要再过一段日子你才能感觉到。”
三郡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再接下之后,三郡主又问了一些有关小弟弟的问题,比如小弟弟要怎么从母妃的肚子出来,什么时候才出来的问题。太子一一耐心的回答着她,又有还什么都不懂的四皇孙在太子身后闹着要往太子背上爬,太子一手扶着他放到了背上,前面又一手抱了三郡主,然后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将三郡主和四皇孙都闹咯咯直笑。一时之间,屋子里其乐融融。
徐莺看着,心里也软和起来。跟着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样也好。只要她再怎么想跟太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时代,以太子这样的身份,根本是无法做到的。她不能再想着现代那些一夫一妻制,要真这样想,她甚至没有资格陪在太子的身边。
何况太子已经对她很好了,她不能祈求更多。她总是要慢慢习惯的,习惯她要和其他的女人分享这一个男人。何况就算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呢,不习惯为难的也是自己。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杜邈才徐徐到了东宫。杜邈进来的时候还十分的不满,满嘴抱怨的道:“究竟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我。”
杜邈被人叫来的时候,正跟灵觉寺的主持延禅方丈下一盘棋,赌注是一本天竺的医著。在今天之前,杜邈已经缠了延禅方丈多时,要借抄这一本医书,好不容易让延禅方丈答应只要他下赢了这盘棋就可以将医书借走。结果棋刚下到一半,太子的人就来了,还一副危急万分东宫要死人的模样,结果进到院子之后发现,好嘛,里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哪里像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太子见到杜邈进来,放下身上的三郡主和四皇孙,四皇孙是认识杜邈的,并不感觉什么奇怪,还十分亲切的喊了一声:“伯伯。”,而三郡主没有见过他,则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
杜邈也打量了三郡主几眼,他在南疆的时候是经常听徐莺提起她在京中的女儿的,想来这位便是东宫的三郡主了。长得真是可爱,那种一见了就想抱回家的可爱。
太子开口对杜邈道:“杜大夫来了,莺莺有了身孕,我怕她在回京的时候长途跋涉对身子有了妨碍,你快替她看看她和孩子可都还好。”
杜邈这才放下医箱,一边抱怨一边道:“看孕相哪个大夫不会看,殿下可真会支使人。虽然殿下位高权重,但也不能以势压人。”说完从医箱将软木找了出来,又招手让人在徐莺的床边放了张椅子坐下,示意徐莺将手伸出来。
他扶了几下脉,没多久便站起来道:“娘娘身体好得很,殿下用不着担心。不过需注意的也还是得注意,注意在孕期保持心情愉快。再有娘娘的孕吐反应有点大,我给你开点止吐的药。”
太子听后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徐莺怀孕请了大夫的事自然很快就传开了,东宫妃妾的反应各有不同,太子妃无动于衷,赵婳只是小失神了一下,然后便继续绣花去了,只是之后手指头被扎伤了几根,柳嫔又酸又妒的说了一句:“她倒是会生,只是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杨选侍立刻开箱子让人收拾了礼物准备来看徐莺,刘淑女自然是真心高兴的,江婉玉现在跟佛祖打交道,闻言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继续念经去了。
只是太子想到杜邈说的,要让她在孕期保持心情愉快的话,为着她的身体着想,这一段时间都还是歇在徐莺的院子,不曾去过其他妻妾的院子。而徐莺虽然说服了自己要跟别人共用一个丈夫,但太子要留在她的院子,她也不会将他推走的道理。
只是这样看待别人眼里,却是徐莺仗着怀孕恃宠生娇,霸占着太子不让太子去宠幸别的嫔妾,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十分惹众怒的。特别是太子妃院子的人,太子前脚刚在正院留宿,徐莺后脚就爆出自己怀孕的事,又霸着太子不让去别人的院子,怎么看都有点像是故意跟太子妃示威,要跟正院打擂台的意思。
太子妃的奶娘葛氏十分担忧的跟太子妃道:“徐选侍这样恃宠生娇,实在非东宫的幸事,向来雨露均沾才是皇家的福气。殿下是以后要继任大统的人,怎么能让一个嫔妾牵着鼻子走。娘娘,您该拿出正妃的威严来,提点徐选侍几句才是。”不能自己总大块大块的吃肉,让别人连汤都喝不上。
太子妃却警告般的看了葛氏几眼,并不说话。她并不是不想压服徐莺,她现在有子有女,有太子的宠爱,娘家也慢慢的被太子扶着起来,已经渐渐到了令太子妃不得不重视的地步。只是她现在去提点徐莺,过后太子就该来提点她了。
何况她现在想生儿子,正求着太子呢,现在越发不能惹恼了太子。何况男人便是这样,她越发的对徐莺不好,殿下就越发的怜惜徐莺,她这边委屈了徐莺半分,太子过后便要补偿徐莺十分,到时候得便宜的还不是徐莺,而她又能落着什么好处。
太子妃吐出一口郁气,只是徐莺如此,她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加之她想要孩子而不得,徐莺却接二连三的怀孕,越加让她心情不畅。心想也确实该想个既不会令太子厌恶,又能压制了徐莺的法子。
不过太子妃也是有运气的,那天太子宠爱她不过一夜,这一夜也只有一次,但两个月之后,太子妃也被诊出了喜脉,而后太子妃忙着保胎生孩子,想压制徐莺的心思倒是暂时放到一边了。
而太子妃怀孕,太子也是高兴的。一来嫡出的子女总是越多越好,二来太子妃怀孕,他便有理由在这一年里都不歇在太子妃的院子,莺莺不会伤心,他也轻松了,而太子妃本就是想要孩子,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总之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太子含了一份太子妃怀孕就可以不歇在她院子的心思,心里对太子妃也有些愧疚,于是太子妃怀孕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赏赐也就格外的多些。别人看着,觉得太子还是更加看重嫡子的,就是太子妃看在眼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喜气。无论如何,只要太子还尊敬她这个嫡妻,看重嫡子就好。
东宫两桩喜事,自然是双喜盈门。只是偏偏在这时,二皇孙这边却又出了事。起因是一向乖巧的二皇孙,突然发起脾气来,不愿意配合杜邈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