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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到了五月里,魏凝儿来到富察府已四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里,她像小姐一般,被众人宠上了天。
无忧无虑的日子让魏凝儿渐渐忘记了过去的那些痛苦,像个正常的少女般活泼开朗起来。
“你这孩子,越发的不懂礼数了!”黄氏见她竟然赤足在荷塘边玩水,终是忍不住了。
女儿日日这样快乐,做额娘的自是欣喜万分,可也容不得她做得太出格。
“额娘,这水好凉啊,真舒服!”魏凝儿才不管呢,自顾自的玩着,开心极了。
“玩吧,玩吧!”黄氏微微一愣,笑了起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进宫之事虽然暂且躲过去了,可往后会如何,还是未知数,若是进了那个地儿,她的孩子只怕永远没有如此快乐的时候了,想到此,黄氏便任由她去了。
如今这一切对于曾经的魏凝儿来说,简直是奢望,除了和额娘还有文昊哥在一起时,她几乎从未开怀大笑过!
“小姐,主子回府了!”就在此时,小丫鬟蓉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禀报。
“真的?”魏凝儿立即穿上袜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傅恒的园子里跑去。
“小姐,您的鞋!”蓉儿拿着鞋追了上去。
“傅恒。”魏凝儿远远地就看见了傅恒。
“凝儿!”傅恒见小丫头飞奔过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只是心中有些发虚,恨不得立马躲起来。只因前几次他回府时魏凝儿都缠着他,问他要如何才能报仇,问得傅恒实在是词穷了。
“傅恒少爷,上次您还未说完便睡着了,今日接着说!”其实魏凝儿才觉得委屈呢,上次傅恒讲得语无伦次,弄得她晕晕乎乎的,而且最后他还睡着了,而她不忍心吵醒他只好作罢。可他一月才回府一日,她不能不问啊。
“凝儿,今日我还有事呢,不如这样吧,下次我再讲给你听!”傅恒可不想告诉她如何报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去报仇,那不是送死吗?
“哦!”魏凝儿有一点点失望,但是她知道,傅恒现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差,甚为忙碌,她不能打扰他。
“你要出府吗?”魏凝儿见他不进园子,而是往外走,忍不住问道。
“嗯,要出府一趟!”傅恒笑道。
“傅恒,带我一起去吧,我来富察府四个多月了,从未离开过呢!”魏凝儿突然跑上去拉住傅恒的衣袖央求道。
“好!”傅恒一怔,看着她笑颜如花的小脸,忍不住点头了。
现在的魏凝儿与初来富察府时相比简直有天差地别。那时候的她太过瘦弱,脸色有些发黄,可几个月后,这丫头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个头窜高了许多不说,脸色也越发白皙红润,不再是以前的瘦弱小丫头了,美得让傅恒也不敢多瞧,免得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来。
傅恒让魏凝儿换了男装,扮作他身边的小厮和他一起出府。
一直到了京郊,魏凝儿才知傅恒在拜师学艺。
傅恒自小便学习骑射,现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差,他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月出宫这一日都会去京郊一位很是出名的老师傅那里请教。
魏凝儿闲着无事,自己也在一旁偷偷比画着。傅恒得空时,也会教她骑马射箭,这对魏凝儿来说并不陌生,叶文昊也曾教过她,只是那时的她还太小,只是学了皮毛罢了,现如今倒是得心应手了。
这让傅恒对她不禁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这丫头只是比常人多了一分坚毅,现如今看来,这丫头真是聪明极了!
这些日子,傅恒每次回府,惠嬷嬷都会将魏凝儿夸奖一番,只因府里给魏凝儿请来教她诗词歌赋的师傅在惠嬷嬷面前把魏凝儿给夸上了天。
魏凝儿聪明好学,加之打小黄氏也会教她,所以是不差的。
此后每月初十,傅恒都会从宫里出来带魏凝儿到外面玩上一日,骑马射箭,跑遍了京郊那些山头,不仅让魏凝儿大开了眼界,傅恒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年关,北京城一如既往被飞舞的大雪覆盖着,甚是寒冷。
魏凝儿坐在屋里看着火光发呆,脑子里时不时地闪现出一张俊逸的脸来。
“凝儿!”黄氏在小丫鬟蓉儿的陪同下进了屋来。
“额娘,傅恒可曾回来?”魏凝儿有些焦急地问道。
“未曾回来,我听惠嬷嬷说,眼下要过年了,他在宫里忙着,兴许这俩月都不能回府了。你这傻丫头,也不小了,竟还像个孩子,整日总想着找傅恒一起玩!”黄氏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回来吗?骗子。他明明答应过我要回来的!”魏凝儿顿时有些沮丧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好了,你答应额娘不许胡闹的!”黄氏怜爱地看着她柔声道。
“是,女儿知道了!”魏凝儿说罢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紫玉镯子,这是九月初九她十四岁生辰的那日傅恒送给她的。
黄氏终于觉察出女儿的不对劲,立即将小丫鬟打发出去了。
“凝儿,你喜欢傅恒少爷是不是?”黄氏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
“是!”魏凝儿不假思索地应道。她不想骗额娘,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傅恒。
“你……”黄氏震惊之余浑身都开始发软了,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额娘您怎么了?”魏凝儿见黄氏软软地往地上倒,吓得一把扶住了她。
“凝儿,傅恒呢,他可知晓?”黄氏一把拉着魏凝儿的手问道。
“那是自然的。傅恒说我如今还太小,等明年我十五了,他向皇后娘娘要一道恩旨,许我不必进宫选秀了,再向娘您提亲!”魏凝儿说到此脸色微微发红,整个人如同娇花般明艳照人!
直到这一刻,黄氏才发现,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变美了,甚至比她年轻时都要美上三分。
女儿娇美动人,傅恒少爷英姿勃发,孤男寡女常常一起游玩,互生情愫也是可能的。
想到两人平日的种种,黄氏只恨自己没长眼,竟然未看出来。
“不,不可以,凝儿,你不能和他在一起!”黄氏的脸瞬间惨白一片,拉着女儿的手喊道。
“为何?”魏凝儿很是不解。
“凝儿,你听额娘说,富察家是皇亲国戚,咱们高攀不起,即便皇后娘娘下了恩旨,你也只能做妾,额娘这辈子就走错了路,不想你和额娘一样的命运!”黄氏急声道。
“额娘你误会了,傅恒说,他会八抬大轿娶我做他的正妻,不是妾!”魏凝儿说到此,脸微微泛红,心道,这样额娘便开心了吧。
“不……不可以,你不能嫁给他,凝儿,这辈子你嫁给谁额娘都不会说一个不字,除了傅恒!”黄氏看着一脸期盼的女儿,狠下心厉声道。
“为何?”魏凝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不行便不行,你记住额娘的话!”黄氏硬着头皮说道。
“额娘,您这是怎么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额娘您为何不开心,为何不答应呢,是我配不上傅恒吗?是我出生低微,高攀不起吗?”魏凝儿说到此眼泪也出来了。
“你……”黄氏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也罢,既然你喜欢,额娘也不反对,若他果真请了皇后娘娘的恩旨,赐婚让你做嫡妻,额娘便无话可说了!”
“额娘您放心吧!”魏凝儿松了一口气,抱着黄氏破涕为笑。
黄氏却在心中苦笑道:傻孩子啊,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娶你做嫡妻的,到时候只怕你会伤心失望了。
魏凝儿一心盼着傅恒回来,可一晃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了,还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只是派人回府报了平安,这才让魏凝儿稍微放下心。
“小姐,惠嬷嬷请您和夫人去前厅。”蓉儿掀开帘子进了里屋,轻声禀道。
“好!”魏凝儿扶着黄氏,两人出了宜兰园,到了前厅。
惠嬷嬷已吩咐人备下了酒菜,魏凝儿却食之无味,一会工夫便站起身来,柔声道:“额娘,惠嬷嬷,我带着蓉儿去荷花池那边放花灯!”
“去吧!早去早回,额娘和惠嬷嬷带你出府赏花灯去!”黄氏看出女儿有些不开心,便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
“好!”原本魏凝儿最爱看花灯,可如今也兴致全无,她多希望此刻傅恒能回府啊。
到了荷花池边,魏凝儿从蓉儿手里接过了花灯。
“小姐,火折子掉了!”蓉儿在袖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禀道。
“不碍事,你回去拿个火折子来,我在此等你!”
“是,小姐!”蓉儿立即撒开腿往回跑。
魏凝儿看着眼前的荷花池,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气息不禁让她打了个冷颤。
这荷花池一入冬便结冰了,这会儿池中心的冰稍稍融化了一些,也能让她放花灯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池子中心走去,直到冰层很薄处,她才停下脚步。
片刻之后,魏凝儿听到身后有些响动,以为是蓉儿回来了,便回过头去。
“你是……”魏凝儿看着眼前身着一袭青色衣裳的女子,不由得愣住了,更让她吃惊的是,这女子竟然还牵着一个孩子。
“您是魏小姐吗?”女子的声音很是轻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不知您是?”魏凝儿忍不住打量起这女子来,她衣着虽朴素,却是宫装,和府里下人们穿的都不一样,头上也只是带着一朵绒花。不过,若说是主子,她却大冷天的连披风都未带上。
“奴婢……”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的笑容,“奴婢……算是少爷的侍妾吧,不,连侍妾也算不上,奴婢只是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的卑贱下人罢了!”
魏凝儿闻言愣住了。傅恒的孩子?怎么可能?傅恒未曾娶妻,也未曾纳妾,哪里来的孩子?
“奴婢听说,少爷很喜欢小姐,若小姐日后能嫁入富察府,还望小姐能垂怜我们母子!”女子说罢,带着孩子跪了下来。
“你快起来!”魏凝儿一惊,便要去扶起这对母子,天如此冷,跪在冰面上该有多冻人啊。
“求你了,魏小姐!”女子拉着孩子苦苦哀求着。
“你们快起来吧,若傅恒回府,我会告诉他的!”魏凝儿见那孩子小手都在发抖了,心下不忍,便蹲下身去,将他抱了起来,不管他的额娘做错了什么,可孩子是无辜的。
“谢谢小姐!”女子千恩万谢从冰面上爬了起来。
“孩子重,奴婢抱着吧!”女子伸出手想要抱孩子。
魏凝儿不疑有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孩子递了过去,女子伸出双手抱住孩子的同时,一只手却拉住了魏凝儿的胳膊,往后退去,魏凝儿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女子却在此时放开了她,整个人抱着孩子往后倒去。
“扑通”一声响,女子和她手中的孩子都掉进了冰窟窿里,魏凝儿吓得呆住了。
“啊——”一声尖叫从她身后响起。
魏凝儿全身一震,回过头去,却见蓉儿、惠嬷嬷和她额娘都在,还有府里的一些下人,傅恒竟也赫然在列。
魏凝儿脑子里嗡嗡作响,还来不及反应,便见傅恒飞掠过来,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跳入了冰窟窿中。
“少爷!”惠嬷嬷吓坏了,立即指挥身边的下人过来帮忙,众人乱作一团,只有魏凝儿呆呆地站在那里。
“凝儿,你没事吧!”黄氏握着她冰凉的手,有些担心地问道。
“额娘,我……”魏凝儿正想说什么,却见傅恒已经将那对母子救了起来。
“少爷……呜呜……少爷,是她推了奴婢一把,奴婢才会摔下去的,她想杀奴婢和孩子,奴婢死了不打紧,可孩子毕竟是少爷的血脉,少爷要为我们做主啊!”女子冻得浑身发抖,一手拉着傅恒,一手指着魏凝儿哭诉道。
傅恒并未言语,只是将身上的披风一把扯下裹住了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转身离开。
“额娘,我未曾推她!”魏凝儿看着黄氏,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
“嗯,额娘知道,我的凝儿不会受人欺负,可也不会害人!”黄氏轻轻抱住了她。
这一夜,魏凝儿彻夜未眠,就算屋子里放了几个暖炉,她也觉得冷极了。
傅恒那一眼让她的心瞬间冻结:他在怪她,他在质疑她,他不相信他。原本她想告诉他,她没有推那个女子和那孩子,却因为他那一眼,生生地忍住了,再回过神来时,傅恒已经跳下去救他们了。
他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这一切深深刺痛了她的心。魏凝儿承认,她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任谁欺负了她,她都不会善罢甘休,可她从未起害人之心啊。难道在傅恒心中,她竟然是那般狠心的女子吗?
魏凝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那齐芳的确是傅恒身边的丫鬟,趁着傅恒酒醉与他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下了孩子,但傅恒却很厌恶她,不仅不给她名分,还将她与孩子关在了一处小院子里,三年来不许他们离开半步,如今……那齐芳却带着孩子出现在了荷花池,这定然是预谋好的。
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她,可是傅恒……一想到他不相信自己,魏凝儿的心一阵阵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