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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低低呜咽声,玉米急忙踩着椅子爬上窗户,跳到屋外。因为白天受了罪,胳膊腿都还疼哩,就没了清晨灵活,差点跌了一跤。
他拽着小灰耳朵,将它扯到院子角落里,小声问道:“有人没?咱们走。”
小灰摇摇尾巴不动。
玉米诧异:“有人?”
也是,白天弄那么多人来搜,没搜到,晚上肯定接着搜了。那个坏人不会放过他。小灰可聪明了,不会看错。
小灰也没那么聪明,只是老跟着玉米玩,玉米喜欢神神秘秘地躲藏,瞒着家里大人干些自己小秘密,一般都是背着人,见了人马上就溜了,所以它很有眼色。
这街上到处都是人,夜深了还有许多人到处晃,它长了狗眼难道没瞧见么!
要是它背着小主人跑,那肯定要叫人发现。刚才它还看见那个斗鸡眼和瘦竹竿哩!那两个家伙坏了,之前就是他们不让它进小主人呆院子,害得它只好赖隔壁家。
就这么地,小娃儿因为脑子简单,无条件信任狗;狗哩,没脑子,只凭直觉判断,所以两人——不,是一人一狗就继续这家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玉米面临饿肚子难题。
他早上就没吃了,懒懒地趴着睡,睡梦中抱着一只鸡腿啃,醒来一看,正咬手指头哩!
勉强挨到晌午,那肚子越发空慌,头也晕沉沉,满脑子想都是家里各样吃食。又想他曾经挑食很,这不吃那不吃,为这娘还骂了他。
呜呜,他好蠢,是该骂!
现他好想吃哩!
想着想着,泪水就又流下来了。
老哭也不是个事。哭了肚子饿。
他摸摸口袋,一咬牙,拿出一小块碎银子,让小灰叼了送给那个正院子里洗衣裳媳妇。
那媳妇看着灰狗从嘴里吐出一块二三两重银子放自己面前,不禁惊呆了!
她是相信好心有好报,两口子不但对人好。就算对小灰这只流浪野狗也不摆脸色,她觉得,只要自己一直这样善心,准能生出儿子来。
如今倒好,儿子还没生。这福报就来了。
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没错,这不是做梦。
看看小灰,正眼巴巴地望着她轻摇尾巴。那模样……嗳哟,就跟个馋嘴小孩子眼神一样!
这狗莫不是天上神仙犯了错儿,被玉皇大帝给贬下凡间受苦吧?
媳妇脑子里乱哄哄,胡乱思想了一番,赶紧洗了手,把银子收起来,又从厨下找了三个灰黑窝窝头,也不知是什么面做。用个破碗装了,放屋角,让小灰过去吃。
小灰十分高兴。摇摇尾巴,一口吞下一个,剩下两个。瞅那媳妇出去洗衣裳后,就叼着爬到床底下去了。
玉米也顾不得嫌弃小灰脏了,从狗嘴里接过那窝窝头就啃了起来。
虽然没有馒头软,却也是香很。
玉米吃了一个,把剩下一个给小灰吃了。
他以为那媳妇只给了小灰两个窝窝,当然要分一个给小灰了。小灰不吃东西,没力气背他跑哩。
等男人回来后,那媳妇神神秘秘地将他拉进屋子,告诉了他狗吐银子事,也是听呆了。
两口子嘀咕了一阵,觉得这事不能跟人说,又觉得这狗不同寻常,“当家,你去街上买些吃来。就算咱们要节省,也得好好感谢这狗——不能送了银子还不把东西给人家吃。”
男人激动地答应一声,转身就出去了。他乐呵呵地对着院子里小灰道:“我去买好吃给你吃。”
也不知小灰是不是听懂了,竟然跟他身后一块出去了。
到了街上,正转悠,小灰忽然发现卖包子小摊上有人正吃包子,它就迈不动狗腿了,歪着脑袋眼馋地瞅着瞧。
这东西它张家吃过,好好吃,里面有肉!
男人见了暗暗称奇,不敢露出一点异样,忙买了二十个肉包子,小声对狗道:“走,回去。”
小灰见他手上捧了一大包,似乎预见有自己一份,忙兴奋地摇摇尾巴,颠颠地跟着男人走了,时不时地还窜到前面领路。
到了家里,男人把小灰买包子经过对媳妇说了——他觉得这包子是小灰要他买,这狗,不简单哪!
媳妇敬畏地看着小灰,忙找了个干净好碗,装了五个包子里面,放墙角让它吃,自己也和男人坐破桌前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看着小灰。
小灰吃了三个肉包子,抬眼瞧瞧这两口子,摇摇尾巴,叼着剩下两个肉包子就出去了,转了一圈,依旧空着嘴回来。
男人和媳妇也不意:狗么,不都是喜欢把东西叼到旁边躲着吃,尤其啃骨头时候喜欢这样。
媳妇见它望着桌上剩下包子,以为它没吃饱,忙又拿了五个放进碗,一边道:“你吃,你吃。这本就是给你买,我俩……算是沾光了。”
男人也笑道:“好狗儿,你肚子那么大,五个包子是不够。”
小灰见又来了五个,十分高兴,依旧吃了三个,把剩下两个叼走了。
两口子突然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满心兴奋,一直嘀嘀咕咕,说不完话儿,从生儿子到养儿子,再到帮儿子攒家业娶媳妇,后都说到孙子头上去了。
小灰就趁机把那四个肉包子叼进了床底下。
玉米看着被小灰叼来叼去、咬出好几个狗牙印包子,还沾着狗儿口水,皱起小眉头,十分不满,可也没法子,这个总比窝窝头味道好不是!
到了晚上,玉米依旧让小灰出去查看。
天黑后,小灰感觉今晚人比昨晚少了许多,于是,一人一狗等夜深后,就从这家跑了出来。
这里完全跟清南村不一样:清南村都是散住,就算老村挤一些,各家房前屋后都有空地,或种树或种菜,要是那样地方,他可就好躲了;可这儿却是房子挨着房子,中间留一条道走人,他只得骑着小灰顺着街道跑。
到底是小孩子,全没个算计,只知道跑,至于跑向哪里,完全没有头绪。大概想法是跑到没人看见他、没人认得他地方。
跑了两条街,小灰忽然站住不走了。
就听前面有人说话,正是玉米熟悉声音,吓得他赶紧滚下狗背,四下一望——
街角有个土灶,灶旁还有个带盖竹篓子。
他急忙就钻进竹篓里,把盖子盖上,小声让小灰走开。
这是小灰下午买包子地方,所以它才往这边跑。
这灶和竹篓都是包子铺,竹篓是装柴火,正好让玉米救急了。
才安静下来,前面就过来两个人,正是斗鸡眼和瘦竹竿,两人边走边说话。
“也真是怪了,你说这小子躲哪去了?咱们都把城里翻遍了,也没见个鬼影儿。难道出城了?可城墙也没狗洞啊!”
“管他去哪了,把城门守死了,他还能飞出去……”
“呵呵,你还真别小瞧了他,昨天人家可不就是飞出院子了!”
似乎这话让另一人很生气,就听他恶狠狠地咬牙低声道:“等把他抓回来,老子要好好地伺候他!”
玉米听了这森寒声音,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乖乖地蹲篓子里,耳听着两人从身边走过,连大气也不敢出。
“依我说,公子就是心软,早该……”
声音渐渐远去,玉米还是一动不敢动,等小灰跑来,他才探头出来。
他这时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刚才这两人说了城门,还说只要守住城门他就跑不出去了,城门是个啥地方?
他觉得,不能乱跑了,这里跟清南村完全不一样,倒跟下塘集有点像,这份陌生让他无措和恐慌起来,若是山野,他只怕还要好些。
他让小灰驮他躲跑,小灰总是很聪明,还是让它来决定吧。
小灰没带他回那户人家,而是进了一户院子,也是很穷样子。
但这户人家看上去比之前那户人家要好,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家里他是进不去了,只好躲进屋侧边一间看上去比较低矮小屋子。进去一看,原来是放柴火跟杂物。
这地方好,玉米心想。
他也不管天热,一头钻进柴堆里,还用些茅草把自己盖住了,然后认真地想刚才城门问题。
以他对这个世界有限认知,根本想不出个结果来,纠结之下又无声哭泣起来——若是家里,可以问爹娘,可以问哥哥姐姐,可是,眼下他能问哪个?
哭了一会,到底抗不过惊吓和困倦,很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天明,他是一声惊叫声中被惊醒。
这么就被人发现了?
玉米小心肝沉入谷底,慢腾腾地扒开身上柴草,以为不是看见斗鸡眼,就是痩竹竿。
谁知都不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女娃,正站面前疑惑地望着他,小灰站她旁边。
瘦瘦,黄黄,眉毛淡淡,眼睛小小,鼻子塌塌,菱形小嘴儿看着还不错,唇线优美清晰。
身上穿着紫红色衣裤,洗得颜色很淡了;头上扎了两个简单小髻,乱很,仿佛刚睡起来还没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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