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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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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葱脸涨得通红，回想黄夫人当时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又说不会薄待了她啥……
张槐对儿子喝道：“嚷啥？坐下说！”
板栗气鼓鼓地重坐下，对小葱道：“我当时就不让妹妹帮他治，妹妹偏要治。随他屁股烂了才好！”
小葱气得眼圈红了，眼泪就要掉下来。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委屈，连上次李敬德骂她说“倒贴聘礼也不要”也不能跟这比，因为她晓得那是小娃儿吵架，嘴巴贱，冲口说气话而已，这回却是实打实被人轻视羞辱。
她救人还救出错来了？
什么狗屁礼部侍郎，好了不起么！
心里骂着，由不得就哭出声来。
张槐心疼了，比郑氏一步坐到闺女身边，柔声安慰她。小葱一向懂事很，还没这么哭过哩！
郑氏也坐了过去，一边劝道：“你跟这样人生气干啥？娘跟你说，不过是要提醒你，往后多长个心眼……”
板栗见妹妹哭了，怒道：“我明儿就去找那个什么黄少爷算账。”
张槐瞪了他一眼道：“你找他说啥？人家又没答应啥，难道你要自己说出来？”
郑氏哄歇了小葱，正色对板栗道：“啥也不要说，不然这事越描越黑。反正娘也没应承她什么，小葱也没说啥不妥当话。她喜欢妄自尊大、自恋自爱随她去。你往后离那什么黄公子远些就成了。”
张槐点头道：“你母亲这样说，并不是怕事。除非能不动声色地警醒他们，不然就算当面羞辱了人家，除了出一口气外，一点益处都没有，白结下一个仇人，说不定引出大事来。若都这样莽撞直接，别说咱们是百姓了，就算爹是个大官也不够你折腾——大官头上还有大官儿哩！”
板栗冷静下来，眼神闪烁不定，脑子直转。
郑氏对张槐道：“虽说不理会他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点醒他们。我明儿去方家一趟，跟方夫人说说这事，她想必知道如何处置，黄公子可是她家摔伤，小葱也是她请去。”
张槐点点头道：“我跟你一块去。”
又柔声对小葱道：“闺女，咱不生气了。经历这一遭，你也算长了见识，晓得那些权贵人家是如何妄自尊大了……”
郑氏冷笑道：“咱们是没见识，没见识过这样自恋人罢了。清南村虽然是乡野小地方，如今可是住着好些真正有来头人，从宰相到国子监祭酒，从名门大儒到青年俊彦，也没见过他们这样行事。”
她见板栗静默不出声，却神色变幻不定，忙道：“板栗，你不可莽撞。若是鲁莽行事，吵出这事来，说不定会让小葱名声加受损。”
板栗急忙点头道：“娘放心。我啥时候不听爹娘话了？”
郑氏道：“你面子头上向来都很听话。”
这话说，连小葱也扑哧一声笑了。
张槐见闺女露出笑容，遂放下心来，又劝慰了一番，方才让他们兄妹歇息去了。
板栗却到了小葱房里，跟她嘀咕了半天才回二院。
过了一日，黄豆逃学了，跟着板栗葫芦等人去了下塘集。
他跟夫子告假，说家里有事；家里只当他上学去了，因而两下里都瞒过了。
板栗将小葱事说了，对他道：“这事虽说要你帮忙，逃学事若是露出来，你自个跟舅舅说，可别扯上我们。”
黄豆嘟嘴道：“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见葫芦瞪他，忙道：“我就说去瞧小葱姐姐，我想她了。”
葫芦满意地点头。
且说黄家老嬷嬷从张家回去后，对黄夫人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将张家情形都细说了。
黄夫人点头，问道：“娶妻纳妾事，她没说什么？”
老嬷嬷道：“我瞧着那神情，好像没不高兴样子，还赞了少爷几句。就是说到张姑娘坐堂事，她有些不乐意。”
黄夫人点头道：“算她有些眼色，明白自己身份。坐堂事随她去了。小门小户，哪懂那些规矩，吃了亏才晓得厉害。这是遇见观儿，换上一个人，谁管她死活。”
老嬷嬷道：“是不懂规矩。听见少爷去书院读书，也没说给安置。”
黄夫人摆手道：“这样好，她要安置我还不放心呢。回头她女儿做下什么事来，那时倒不好说了。再有，你也没明说，怕是她还不敢奢望，所以不好说。”又向嬷嬷确认，“你没多说什么吧？这事我还要先跟老爷说一声才好。”
老嬷嬷急忙道：“我一丝口风也没露。只说老爷心里已经相准了儿媳妇，少爷就算要纳妾，也要等嫡妻进门。将来他们有什么话，也不能怪咱们，反正咱们都说头里了。”
黄夫人点点头，叹气道：“平白出这样事……”
老嬷嬷忙笑道：“也不算坏事。张家很有些家业，就是张姑娘医术也不差，将来进了黄家，伺候太太也便宜。”
黄夫人瞅了她一眼道：“嬷嬷老糊涂了。咱们这样人家，还稀罕土财主家业？倒是那丫头医术，还说得过去。”
老嬷嬷忙道：“往后不如叫张姑娘上门来为太太诊治，也好过太太亲自去济世堂。”
黄夫人摇头道：“算了，都要大好了，又去折腾。回头没吃着鱼，还沾一身腥。她家要是借着这个拿乔仗势起来，倒不好说话。”
嬷嬷于是不再说。
隔日，黄观陪母亲黄夫人一同去济世堂求诊。
他身上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内间换了药后，出来细问陈老大夫母亲痊愈情况，陈大夫仔细跟他说着。
忽然，从外面进来几个小少年，嘴里叫着“陈爷爷”，又对他扬起手中小篓子，说是送好东西来给他。
黄观转头一看，遂欣喜地叫道：“张兄弟，郑兄弟，你们来了。”
板栗和葫芦停住脚步，转头笑道：“黄少爷！”
黄观忙应声答应，寒暄了几句，又对黄夫人道：“这是张姑娘哥哥和表兄。”看看黄豆，“这位小兄弟是？”
葫芦忙说这是他三弟，又拜见过黄夫人。
黄豆盯着戴帷帽黄夫人好奇地打量，忽然开口问道：“咋女人这边瞧病哩？小葱姐姐那边不是有专门地方给女人瞧病么？”
板栗瞪了他一眼道：“陈爷爷医术高明，名声远播，人当然乐意来找他了。小葱她们所学尚浅，就要差一些。大夫都是越老越值钱。”
陈老大夫听了这话，笑骂道：“小娃娃就会胡扯八道。”
心下却颇为受用。
黄豆不信道：“秦伯伯也好年轻，一点也不老，人都说他是当世名医。云姨也是。”
板栗扬眉道：“秦伯伯那是妖孽，咱大靖国也就出了这么一个罢了。再说，秦伯伯虽然年纪不老，行医经历也有几十年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
陈老大夫捻须赞道：“秦大夫天资聪敏，又得云真人亲自指点，其成就自然令人仰望。”
黄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趁着板栗将手中篓子递给陈大夫看时候，又问道：“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听说男大夫摸了女人手，那就要以身相许。”
“哐啷”一声，陈老大夫惊得将桌上茶盏碰翻，落地上摔成几片，兀自不觉，满脸呆滞地看着小娃儿。
黄夫人听了大怒，愤而起身。
老嬷嬷上前冷然盯着黄豆，就要发作他。
黄观急忙以身挡住，不知如何是好，便把目光去看板栗葫芦。
陈老大夫回过神来，抖手指向黄豆：“你……你……小猴儿，老夫定不饶你！”
板栗歉意地对黄观咧嘴，转头训斥黄豆：“你读书读傻了吧？哪弄话本小说看了胡扯乱编？”
黄豆不服气道：“咋胡扯了……”
板栗不让他说，截断他话道：“要是帮人治病，治好了把自个搭进去了，这天底下谁还敢当大夫？怕是那病人面前断气了，也没大夫救他。”
黄夫人心中一激灵，目光锐利地射向板栗，可惜被帷帽垂下黑纱挡住了。
旋即她又放松下来，暗想自己多心了，那丫头能进黄家，那是几世修来福分，若不是她救了儿子，黄家怎也不会要一个庄户人家女儿进门。
就听板栗继续道：“你咋读了几年书，脑子越来越糊涂哩？还比不上小时候灵光。也不想想，就算真有你说那回事，那女大夫一辈子又不止救一个人，她能长几个身子嫁人？还是说，先嫁一个，再救了人，再改嫁？男大夫也是，难不成救一个，娶一个？嗳哟哟！那可天下大乱了！大夫也麻烦了，光养媳妇就养不起了……”
葫芦喝道：“书都读哪去了？‘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你连这个也不知道了？讲那些冠冕堂皇虚伪之礼，却把大夫治病救人本分给忘了。”
板栗对陈老大夫赔笑道：“陈爷爷，黄豆那嘴向来没个遮拦，你老人家是晓得。我已经骂他了。晌午我让小葱做两个好菜请陈爷爷吃。陈爷爷瞧这个——”
把竹篓子往老头面前一搁，让他看，原来里面装是水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