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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似乎有些奇怪。
不仅仅是那代表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宫廷那接二连三的变故,乃至距离宫廷并不算遥远的一处宅邸之中,也正发生着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打,给我狠狠的打!”
“看他能耐!看他能耐!!”
灯火摇曳之下,拳头砸中**的砰砰声不绝于耳。这显然是一处不小的院落,外头的家丁提着灯笼来回往复地巡视着,注意院子里每一处细小不对劲的地方。但针对这就在庭院当中就在眼皮子底下的殴打之事,他们却偏偏如同选择性的耳聋了失明了似的,全没有往那里头看上一眼。
这只是奇怪的一处。
院中的打人者固然神情兴奋而狰狞,但被打的人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可他偏偏又神智清醒,甚至还睁着眼睛直视着周围的人。
这个被打的人所给人的感觉,简直说不出的诡异。
就像是他本身不会说话,也没有痛觉,就像是他从来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仅是一个惟妙惟肖人偶画皮或者其他什么。
也不知道究竟打了多久,当被打的人一动不动伏在地上,当打人者也终于心头发毛手下迟疑的时候,主导这一幕的那个人终于说话:
“行了,不要打死了。”
这一声过后,那说话的人又阴测测笑起来:
“把他带进房间里关好,我还要等我的父亲和那好兄弟回来,好好看上一场好戏呢。”
地上的人被如死狗一般拖进院中的房里关好。
跟着那些人出去,立刻就将房门窗户牢牢锁上,这还不止,又两个人留下立在外头做守卫牢头看住这间房子,这样一来,不要说人了,哪怕一只苍蝇,也不能毫无动静地飞进飞去。
那等候在院中的主导之人见此情状,自觉计得,不由露出得意又刻毒的微笑。
他当然没有想到,也看不见,那刚才被他的人拖进去的“死狗”,此刻也同样躺在地上,露出了和他相差仿佛的笑容。
那笑容就如花开绽放一样寂静无声,却又好似闪电雷霆那样惊心动魄。
躺在地上的人没了舌头,缺了手指,腿脚也不利索。
他年老体迈,头发苍苍。
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活得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更不知有一件至为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完成!
但天可怜见。
他忽然就清醒了,机会如天降一般落到他手上来。
这是天意。
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将报复的利刃送到他掌心之中,要他完成多年来心心念念的愿望,要借着他的手来叫那些畜生一般的恶人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哈哈哈哈哈哈!
他哆嗦着,用光秃秃的手指,自怀中取出了一柄贴身藏好的匕首。
没有人会将一个残废的还头脑不清楚的孤老头子放在眼里,他们竟然连搜身都没有做。
此刻他的身上无一不疼,可心里却被巨大的喜悦与得意充斥着,于是那些疼痛就只如同跳蚤蚊虫一般叫人心生不耐。
他用两只手牢牢地夹着匕首,将匕首递到自己的脖颈上。
他的目光再清明也没有,脸上的笑容却诡异扭曲极了。
他兴高采烈,甚至乐不可支。
他完全能够想象之后的情景!
磨得噌亮的刀尖已经刺入皮肤,冰凉与疼痛理应在同时升起,但在主人巨大的自得与愉悦之下,这点痛楚就好似被神经屏蔽在外,叫人一点也察觉不到了。
他的唇角扬得越来越高,脸上的笑容绽放得越来越大。
这最后的时候,以往的一切涌上心头。
他记起自己的父母与妹妹,心头充满着愧疚与忏悔;他记起了那些丧心病狂的畜牲,心头充满着冷酷的杀意与更深的得意。
再没有其他了。
他没有去想自己计划中最关键的那一个节点。
——所有姓邵的人,统统该死!
他手中的匕首用力的,狠狠地刺下!
再没有人阻止,鲜血如扇形一般迸溅而出,跟着匕首被肌肉,筋络,骨头一起卡住,可这已经够了,他已经将自己的脖子切开了一大半。
他竟然还有着思维的能力。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在心里疯狂地大笑着。
他用最后的力气,在地上盘腿坐好,端端正正地面对着那扇被锁起来的门。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将会发生的人间惨剧了……!
这时候的邵劲已经在太医处包扎完脖子,得了一大堆的医嘱和写了满纸的处方,被那黄烙身旁的护卫给直送出了皇宫,对方还问他要不要再送他回怀恩伯府。
这简直开玩笑!
在这难得心情好的日子里,他哪怕去野外的树上凑合一夜和山间的动物天上的星星谈情说爱也懒得回怀恩伯府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邵劲非常快速的婉拒了对方的提议。
也不知道这护卫是看出了邵劲的坚持还是本身就想着再回黄烙身边,邵劲一说不用,他也十分爽快的点头回去,一点不耽搁邵劲的时间。
这显然正合邵劲的意,一晚上的神经紧绷到这时候总算能够稍微松懈了,他自皇宫中出来后马不停蹄地就往湛国公府赶去,也是此刻想见和自己感情亲密的人的心情太迫切了,一直等邵劲洋溢着笑容来到湛国公府的院墙之外,准备学那梁上君子悄悄飞进去,并且一边飞一边准备着等会要说的故事的时候,他突然摸到了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纱布。
……等等。
我现在好像不能说话。
……以及。
现在这样还是半夜进去好像会吓到妹子。
……所以。
我去????所以我这样亟不可待地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人都到了门外结果要硬生生停下来超级虐好不好啊?????
可恶啊!
刚刚爬上墙头的邵劲又从墙头上跳下来,特别沮丧地蹲在墙脚拔着野草。
远处好似传来了打更人打更的声音,他抬头看着天空,从现在的位置再看皇城之中,已经看不到有什么火光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但这种惊醒动魄波澜壮阔的事情邵劲刚才早就经历个够了,此刻根本懒得多想,一转念又惦记起了在国公府里的徐善然。
要是现在有QQ或者手机就好了,哪怕不能亲自见面,打个电话说说话听听声音也好啊!重要的是他的倾述**自此就缓解了!……
唔,等等,QQ或者手机?
邵劲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飞快地自墙根底下站起来,跳进里头摸黑着悄悄到了自己在国公府里的房间,从中找出纸笔,暗赞一声自己简直超级机智,就坐在书桌前借着月光飞快提笔写字。
如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好几张信纸就全给写满了。他吹干墨迹,左右看了一下,暗自得意又有点不满,觉得好像太过普通了……
但怎么搞一些花样,让这封信变得不太普通呢?
邵劲有点挠头,就环视着自己房间左右,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灵感。
然后他就突地和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对上那。
邵劲:“……”
那绿幽幽的眼睛:“喵。”
一只也不知道是国公府里哪个人养着的虎皮花猫蹲在邵劲的窗台上,胖嘟嘟的身子团成了一个圆球状,冲邵劲叫了一声。
跟着,它自窗台上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眼瞅着就要往屋外一跳,自此消失在愚蠢的人类视线之中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揪住了它的尾巴。
猫:“喵!?”
这时邵劲虽然还不能说话,但脸上已经露出了黄鼠狼抓到小鸡时邪恶的笑容了。
他揪着猫尾巴向后一扯,松开的那只手一张一合之际已经飞快地捏住猫脖子后的那小片肉,提溜着肥肥壮壮的花猫往自己的书桌走去。
一开始被抓住尾巴的时候那猫正准备露出利爪呢,结果爪子伸到了一半,尾巴自由了,脖子却又被卡住了,四条腿挥舞来挥舞去都够不到身旁的人类,只能发出尖利的叫声:
“喵——喵——”
“唔唔唔唔唔——”
邵劲本来想说‘别介啊,就借你爪子一用的’,结果才刚刚开腔,喉咙处的伤口就凑热闹似的抽疼起来,他只好将那些声音全部化为含糊的‘唔’字音,反正人类和猫本来就不用同种语言,心意到了就好!
所以自觉心意已到的邵劲提着手中的猫几步到了书桌前后,就用另一只手捏住猫咪的左前爪,放入砚台之中沾了一下,跟着对准写好了字的信纸空白处,啪啪啪啪啪啪!
随后,邵劲欣赏了一下已经盖好印章的信纸,觉得再不需要更多萌度之后,退后两步离开书桌,就将手一松……
虎皮花猫一获得自由,先跳到地上,又冲上旁边的椅子和香几,蹬蹬两下再跳到邵劲面前,极其愤怒的用尾巴甩了邵劲一脸毛之后,才自窗户直冲出去,哭着跑走了。
邵劲用手抹了抹脸,也不在意,收拾好那封信后,再一条一蹬,已经离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在国公府内高来高去了。
国公府后院,下人所住的之处。
这是一个小小的但独立的院子,就中几间房舍都不大,唯独正中央的院子极为宽敞,也并不种花栽草,一水的石板铺就的院子中,几个大石锁,两架兵器台,角落扎好了静立着的草人,正是普普通通但东西齐全的练武场。
这时月上中天。
何守与新来的护卫一起在院子里的角落吃酒闲话,突地咻一声轻响自耳边穿过,那本来正与何守说话的汉子眉头一立,目光已经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了。
“怎么了?”何守笑问道。
“大人没有听见?”那汉子也是自何三老爷军中退下来的,此刻再到何守手下,也就依从着军中的习惯叫何守大人,不过何守本身也没有卖身给国公府,这一句大人也无有不可。
“可是石子砸窗棂的声音?”何守问。
“既然大人知道……”那汉子显然想去看个究竟。
“既然是用石子砸窗棂,便证明他还有些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何守又笑,还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酒与那汉子。
那汉子是刚来,这种内/幕如何会知道?此刻他就极为愕然,一时去看也不是,不去看也不是,就这么僵了好一会,他心忖着眼下的头目是何大人,自己听何大人的话想必是不会错的,便又安坐下来了,只问道:“那如果没有用石子敲窗棂呢?”
何守淡然说:“那就是被月亮照昏了头了,自然要我们上去叫他清醒一番。”
守在徐善然院落不远处的何守与另外之人的对话暂不详说。
此刻徐善然所在的不及居之中。
眼下距离徐善然就寝还差一段时间,因而在那小石子敲击窗户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就都听得清清楚楚。正做着针线的棠心自凳子上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将一封信拿了进来。
那信封虽然没有封口,信套上也没有写名字,但既然以这样的方式送来,屋中有资格拆信的也不过就徐善然一人而已。
徐善然放下手里的书籍,自棠心手中拿过了信封,将其中的信纸抽出来阅览。
只一眼,她就从笔锋上认出了信件的主人。
她多多少少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心想着依眼下这种怎么看都不能算是‘仔细’、‘小心’的习惯来说,叫邵劲去做那细作之事的决定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她跟着将注意力集中在信中的文字上边。
并无什么特别的。
除了用一种邵劲特有的语气叙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诸如“晚上确实很惊险但机智如我当然很轻易的就过关了哈哈哈哈”之外,就是……
……
…………
………………几处污迹?
从上一辈子到这一辈子,都不爱养猫斗狗的徐善然看着信纸上那相似的墨团印迹,罕见地迟疑了一阵子。
旁边的高婵见徐善然好一会不曾出声,不由问道:“怎么了?”
徐善然指着拿出“污迹”问高婵:“你看这个?”
高婵也迟疑了一阵:“……这是哪里弄脏了吗?有点奇怪的印子啊。”
徐善然便微微皱起眉。
高婵又说:“会不会是什么暗语?”
出去将信拿进来递给徐善然之后,棠心并没有走远,此刻也瞧见了那信纸上的痕迹,她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说:“那不就是猫爪子的印子吗?”
两个高门·但都不爱小动物·没有动物常识的·贵女:“……”
高婵扯了扯嘴角,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徐善然先是默了一会,到底忍不住笑一下,摇摇头。
圆咕噜胖悠悠的月亮在天空上俯瞰大地。
邵劲趴在墙头,用石子将信件投进去并见着徐善然身旁的贴身丫头出来将东西拿进去之后,就开始安心而安静地等待着。
他安心且安静地等待了五分钟。
五分钟一过,他就开始抓心挠肺地挠墙,每挠一下,就要想想“现在应该好了吧?看完了吧?”、“应该好了吧,怎么还不好呢?”、“耐心,耐心,我要耐心等着!”、“我现在就做着隔墙传书的美梦是不是太早了点QAQ”、“可是好想和妹子现在就开始交流”……
我们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无知是幸福的。
因为半夜苦苦趴在墙头上的邵劲此刻还很得意的想到自己的“机智猫爪子”就要笑一下。
他肯定宁愿不知道徐善然经常没有并且今天晚上也没有get到他的笑点和萌点这一事实。
总之等待的过程中,一直蹲在墙头并且身体疲惫却思维活跃的邵劲一个激动,就将自己扒着的地方的一块砖给扫到了递上去。
“啪”的一声闷响不知招来了不知道在哪里的狗在夜里“汪汪汪”地大叫!
邵劲缩了缩头,心道不好,却不甘心这样子就走,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换个隐蔽的位置,就听一声咳嗽不远不近地传到耳朵里。
他这回真吓了一跳,也不敢多留,手一松人直落到地上,轻轻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阴影里头。
此刻与不及居的一墙之隔外。
刚刚听到石子敲击声的汉子纠结地看着突然就大声咳嗽了一下的何守:“大人这是……”
何守若无其事:“哦,就是嗓子突然有些痒了。没什么,我们继续喝酒。”
屋子里头的徐善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想到满满写了这样几张纸的邵劲其实在外头呆过一段时间等她的直接回信。
所以她在看完信之后便将信放入火盆中烧掉,又歪着看了一会书,就寝的时间就到了。
棠心自打了水服侍姑娘梳洗休息。
但在她将要放下帐子,却不见自家姑娘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的时候,她不由微微惊讶:“姑娘,不休息吗?”
正准备离开的高婵听到这句话也回过头来,她仔细地观察了徐善然一会,让棠心退下,自己则坐到了徐善然身旁:“你在想什么?”
徐善然用指尖敲了敲床沿:“我有些不安。”
“不安?”高婵讶道,“你之前不安还属正常,现在邵劲也已经回来了,还用信跟你通了话,并没有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有什么好不安的?”
“一切都很顺利。”徐善然并未否认这一点,“算是出人意料的顺利了。”
“但是我总觉得我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你觉得还会发生什么事情?”高婵试探地问。
“或许吧。”徐善然微微蹙了眉头。
“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事情?”高婵问。
“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事情……”徐善然说,她也并没有太多的头绪,只是一些感觉,也许仅仅是因为今晚压力太大,她在胡思乱想。
高婵看了徐善然一会:“先睡吧,你总要先休息才是。”
徐善然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此刻既然确实想不到,她索性也就点点头,先行歇息了。
高婵代替棠心做了最后的那点事情:帮睡下的人掖了被子,将挂钩上的床帐放下,又吹熄外间的灯。
她出了房门,带着等候在外头的自己的侍女离开徐善然的不及居。
但她显然没有回自己院子的意思。
她上了距离不及居最近的一处高大楼阁之上。
她坐在这里,将窗户推开。
这样一来,今天夜里京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真正闹大了,她从这里总能看见一二。
这就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时间无声淌过,夜色正浓之际,一抹烟云忽然出现,紧跟着就是似有若无的火红色光亮!
一直临窗坐着的高婵盯着那个方向一会,等确定那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之后,豁然站起快步朝徐善然那边跑去!
一路自楼阁下来,又跑过庭院,再叫来守门的婆子打开门,等高婵真正到了徐善然室内的时候,本该睡觉的人竟已经披衣坐起,其神色不止没有一点熟睡乍醒的模样,相反清明之处就像是原本就没有入睡过。
高婵很快将自己看见的情况对徐善然重复了一遍。
徐善然很仔细地问了方位,接着稍微打理了一下衣服,也并不十分整齐,就亲自走出外边仔细眺望。
片刻之后,从认识到现在,高婵第一次听见徐善然失声惊道:
“糟了——!”
什么糟了?
时间稍微倒退回两个时辰之前。
这时候正是邵劲被那一声咳嗽惊走的时候,他从墙头下来之后,飞快几下就重新跳到了湛国公府之外。
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有几个能够分享一切事情的亲人朋友的。
妹子这边的道路断绝了,那就只剩下另一个选择了!
他略带着遗憾,但又保持着同样兴奋的想要分享的心情往自己的那个小院跑去,虽然舅舅现在神智还不太清醒,但往好的地方想,此刻他这副模样出现到对方面前,也不会吓到对方啊!说不出话来也可以指手画脚的比划着,对方也不会不耐烦啊!
差不多怀着这样的心情,邵劲心想着邵文忠已经解决掉了,这回也不再偷偷摸摸的谨慎往那地方跑,就直接光明正大抄最短的路程走——
然后,他就看见洞开的院门与空无一人的院子。
很难说此刻的打击是怎么样的。
邵劲站在房中愣了好一会,才记得走上前将那压在自己舅舅惯常呆着的位置的书信拿起来看。
上面没有题头没有落款,只有简简单单但意思明了的一句话。
——“想要见人,就立刻回来。”
邵劲回到了怀恩伯府中。
邵方果然在府邸里等着他。
伯府中其他的下人都被派遣走了,这个院落被空出来,只有邵方与坚定站在邵方这边的下人在。
邵方双手报臂,看着邵劲笑得肆意又恶意,他滔滔不绝地说:“邵劲啊邵劲,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有那样的过去,你简直就是寄生在我家里头的一只害虫,大害虫!你无时无刻的不想着要挖我家的城墙树桩,还真差点就叫你成功了,要不是我终于找到了这个人,父亲眼下一定还被你瞒在鼓里!——”
“人呢?”邵劲直接问。
邵方倏然收声,脸上满是被打断的不悦,但不过几息之后,他扯扯唇角,又扯出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笑容:“你还没有明白现在局面掌握在谁手上吗?你说见人,我就让你见人吗?”
“你要怎么样?”邵劲问。
“怎么样?哈哈哈,先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再说吧!你这贱种就只配这样的对待了!”邵方狂笑。
邵劲二话不说,真的立刻跪下,朝邵方磕了三个头。
从邵方说话到邵劲下跪,甚至连一点迟疑的时间都找不出来,其动作一气呵成到说话的邵方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邵劲已经做完了他的要求。
邵方简直愣住,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邵劲又站起来,重新问他一句:“人呢?”
“你……”邵方还想再说什么,但这个时候,邵劲猛地上前一步,眼神之中竟似渗出了些可怕的东西!
“我照着你说的话做了。你要我跪,我就跪。我现在要见你带回来的人!”他的声音很干,很哑,一步踏前走出黑暗之后,众人才看见他的脖子被纱布包着,此刻正有血从那里不住渗出,“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邵方脸色数变,最后定格在阴狠上!
他阴阴地笑道:“好,我带你去,正好让你看看你未来的结局!”旋即他再不多说,再齐了人就往那关着邵劲舅舅的屋子中走去。
到了地头,锁着的门还锁着,守门的人也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片刻不离。
邵方示意那些人开了门锁。
房门一开,邵劲就先于任何人一步一下窜进屋中,他这时候的脸上还带着些激动,然后,下一刻,在他看清楚他所见到的情节之后,这样的激动就在倏忽之间定格在脸上,成了一种滑稽而僵硬的面具。
邵方还在他背后喋喋不休:“你不是以为自己很能耐吗?很有本事吗?你所有的所有,不都是家里给你的?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以为……以为——”
他的声音突然磕绊了两下。
因为邵劲慢慢地转过了头来。
邵劲脖间的伤口又被扯裂了,被扯得更大了。
血早将纱布整个都浸湿,又包裹之处淌出,顺着脖颈一道一道地往下滑。
他的脸上全是僵硬。
这样的僵硬在短短时间里就传递到全身,把他变成了岩石似的模样。
他伸出的手同样是僵的,慢的。
但就是这样,他只一伸手,就轻易地揪住了邵方的脑袋,然后照着旁边一掼——
“砰”的一声,邵方的脑袋撞破了门板,那扇门也整个被撞坏,吱呀着歪歪斜斜地挂着。
邵方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他带来的那些小厮与打手,也足足僵硬了十几息的功夫,再跟着,他们忽然一哄喧闹起来!
月色照见下来。
今夜才刚刚开始。
等徐善然将一切布置好,连夜亲自赶往怀恩伯府的时候。
怀恩伯府已经有一半的院落都被大火波及了。
何守是跟着徐善然来的,他一看见火势就皱起眉头,劝徐善然说:“姑娘,太危险了,不若等明天这里的火灭了再说。”
徐善然看着面前的大火沉默了一会,跟着抬手,指出前方的一个位置说:“想办法进那边里面。”
何守抬头一看:那还不是什么暂时没有被波及到的方向,而正是被大火环绕在中间的一处地点!
“咔。”
“咔咔。”
“咔咔咔。”
像是利器接连不断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大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有些清晰。
何守到底拗不过徐善然,这个时候,徐善然已经在他们的帮助下用湿衣服罩得严严实实地冲进了火场。她本打算自己一个人进来,但高婵与棠心说什么也要跟着,此刻三人一齐站在院落中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地伏倒的人。
蒙着面纱的高婵不知道,棠心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徐善然并没有多看那些人,她快速地环顾了周围一圈,就往前行走,不过刚走几步路,便听见上面那样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
她很快来到了一间房间之前。
这间房间的其中一扇门似乎被大力破坏过,此刻正要掉不掉的挂在门框之上,另一扇门则打开了一半,同那坏掉的门一起将黑洞洞的屋子里头的事物遮掩起来。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徐善然在门外站了一会。
跟着,她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月色,火光,还有棠心刚刚找来的灯笼一起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