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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盯着一名连环杀手的眼睛时,你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fbi女特工帕特科比
车速依然风驰电掣,但雷诺斯的身体没有刚才那么紧绷,显然,他也明白缉捕埃里克自己是赶不上了。
就在平板对面的洛克尔将镜头关闭,气氛渐渐回归宁静的时候,托勒斯的手机铃声划破沉默,她疑惑地掏出衣兜里的手机,看到屏幕的名字“咦”了一声,接通电话,“有什么事么?凯莉?”
凯莉是自称被出租车司机尼克侵犯的瑟琳娜的好友,她这一通电话的来意让车内几人暂且放下赶不及的埃里克案,将目光投向托勒斯。
托勒斯向对面说了几句,便按下免提,将声音公放给大家,凯莉语气晦涩,“很抱歉,托勒斯,我很抱歉。”
凯莉和瑟琳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她们相处十几年,对彼此都很熟悉,上回莫羡几人去拜访瑟琳娜之后,她便敏感地发觉瑟琳娜的不对,经常说着话做着事就走神了,她原以为瑟琳娜是回想起从前的阴暗记忆才时不时地心神恍惚,但熟知瑟琳娜的她察觉出两种情绪的不同。
“我知道她的小动作,”凯莉叹了口气,“我们还小的时候,她打碎了一个花瓶,和她父亲说谎之后就是这个样子,梳头发的时候喜欢缠着头发转圈,没事的时候玩填字游戏,连她最喜欢的泰迪熊都不抱了,如果有一种情绪能压制她被侵犯的回忆,那就是担心和愧疚。”
担心愧疚什么?了解瑟琳娜的凯莉很快猜出来,担心自己说谎被警察识破,愧疚是诬陷一名无辜——她以为无辜的出租车司机,经不起好友的再三询问,瑟琳娜终究吐露了真相。
“她的确在华盛顿的东北区被侵犯过,”凯莉的语气带着点歉意,“但是她没有看清车牌号,哦不,她根本没注意到车牌号,当时的天气不好,路灯和监控也坏了,她连那人的脸都看不清,怎么会看见车牌号呢。因为看到新闻说这名出租车司机家里有不明女性的衣物,还有企图将客人拉到华盛顿东北区,她便认定尼克就是侵犯她的人。”
“本来就是,”从电话里传来一个带着激烈情绪的尖利女声,在不大的车内空间中回荡,“如果他是无辜的,怎么说不清家里女性衣物是谁的!而且从大牌的维秘到廉价的primark都有,明显不是一个女人的衣服,他又没有姐妹,也没有女性好友,肯定是个弓虽女干犯!像他这种不清白的人,我指控他有错吗!”
凯莉忙扔下手机去安慰歇斯底里的瑟琳娜,然而听到瑟琳娜那一番话,车内尚未对尼克案件完全了解的吉莉安和前排的莱特曼震惊地在车内后视镜中交流一个眼神,“等等,”吉莉安朝托勒斯伸手要手机,按捺住急躁耐心地问,“你刚才说,尼克家里的女性衣物各个牌子都有?”
莫羡往后挪了一下,在不透风的车里坐久了,加上吉莉安的香水味一直往鼻子里钻,她胸口发闷,隐隐有些晕车,右手贴上反胃的腹部,左手手指按下车窗控制按钮,风从车窗顶部露出的一丝缝隙哗啦啦追进来,吹走车内沉闷空气的同时,也吹走了车内几人心头的一丝燥意。
[播主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直播间的观众担忧地发送弹幕,[坐了那么久的车,是不是晕车了?]
[那播主不要看弹幕了,]有晕车心得的韩江雪立刻在直播间里建议,[不要看动的东西,看静止的物品,不要闭眼睛,会更难受,转移一下注意力。]
“是啊,”莫羡听话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她们的对话中去,凯莉似乎在奇怪对方不是托勒斯的声音,但依然回答道,“很奇怪是不是?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如果他侵犯了不止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拿走她们的衣服?而且有内衣,有外套,有裙子,四五件衣物,看起来都不是一套,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就是一个弓虽女干犯!”瑟琳娜的叫声远远地传来,她带着些哭腔,还有菜刀剁肉的声音,似乎在发泄自己的脆弱和愤怒。
吉莉安皱紧眉头,陷入思考之中,也不忘问一句,“瑟琳娜没事吧?”
“发泄出来就好了,”凯莉欣慰地说,“老实说,她闷在屋子里才会让我更担心。”
挂上电话,吉莉安在心里将尼克的案子过了一遍,双手交握在一起,莱特曼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莫羡望着他们俩和一脸迷茫的托勒斯,下意识地用目光去寻找弹幕求助。
[播主你不听话,]眼尖的观众注意到她的动作,仿佛家长对不听话的小孩一般打字道,[身体不舒服就不要看弹幕了,等会儿会更不舒服。]
[没错,我们不要发弹幕了,让播主好好休息。]
看他们当真一句弹幕也不发,视野下方一片空白,莫羡无奈地移开视线,心里暗暗吐槽他们的大惊小怪,不过她没发现自己的唇角悄悄翘了起来,堵在胸口的感觉也稍稍疏通了些。
吉莉安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瞥一眼被莫羡悄悄开了条缝隙的车窗,示意雷诺斯开车慢一点,高速行驶开窗车子会飘,可能会导致翻车事故,雷诺斯也是老司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之所以没注意车窗吹来的风,大概是和他们一样,被瑟琳娜话语中透出的信息震到了。
“如果尼克是弓虽女干犯,”吉莉安慢慢地说,“他根本不会留下被他侵犯过女孩的衣物。”
托勒斯拧紧眉毛,不解地看看吉莉安,又看看莱特曼。
“我所遇到的案子中,只有一种情况符合这种状况,”吉莉安看着摊在前排沉思的莱特曼,“连环杀手的‘纪念品’。”
莫羡似懂非懂,连环杀手的纪念品?从受害者身上取走衣物,用来回忆杀害她们的过程吗?而听懂了的雷诺斯握住方向盘的手差点不稳,他正要说话,便看到放在驾驶台上的平板突然亮起来,一个视频通话请求显示在屏幕上。
看到这里,严理喝了杯水,稍微缓解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一看天色,他已经在电脑面前坐了一天,还好他是职业作者,不用上班,这一天直播的信息含量太多,他一刻也不敢错过,连午饭都没吃,只拿了包薯片顶饿,屏幕里的莱特曼伸手接通视频,洛克尔的脸出现在平板上,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将自己的手机对准前方。
前方是开阔的黄土平地,大概是警察们选好地点特意将他在这里逼停,几辆车将他围在一起,埃里克背靠父亲的林肯车,左前臂横在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女孩胸前,一把长尖刀横在女孩喉咙处,压出一条压痕,严理将视线停留在埃里克的脸上,只见他平时腼腆内向的眼眸现在好像装入深不见底的黑墨一般,如同在凝视深渊般可怕,其实埃里克的眼睛颜色有些偏棕,本不该给严理带来这种感觉。
难怪播主会那么忌惮他,看到埃里克,严理回忆起从前没有注意的线索,当一个普通的连环杀手或许不需要很好的体力,但当一个用刀刺死别人、还和受害者搏斗的连环杀手,一定需要充沛的体力,埃里克肌肉发达、强壮有力,而以他内向怯弱的宅男性格,绝不会主动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莫羡或许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一点——她的基本演绎法果然还需要继续加强——但以她与福尔摩斯这名顶尖侦探长期相处培育出来的直觉却微妙地、潜意识般意识到埃里克的危险性,当她看到埃里克现在的模样,想起k账号上那让她不寒而栗的照片,本能地认定,那张照片属于眼前的小埃,而不是主人格埃里克。
前方的谈判团队还在举着喇叭交涉,然而埃里克充耳不闻,直到西装革履、看似直接从办公室赶过来的埃里克父亲从fbi的车上下来,他才挟持着手中的女大学生往后退一小步。
“埃里克,”他的父亲不顾警察们的劝说,在十余名枪上膛警察的包围看护中,一步一步地靠近他,面色沉重,“一切都结束了。”
他尽力去掩盖、去帮助自己的儿子,但纸包不住火,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小埃冷静地抓着人质往旁边再退了一步,右手威胁般刺破人质的皮肤,一滴血滴在尖刀雪亮的刀片上,“你来了,她呢?”
他的父亲被迫站定,抖着嘴唇,痛惜地看着他,“你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平板屏幕动了一下,坐在车上看着这一幕的洛克尔将手机镜头转向坐在后座的阿曼达,她被两名警察保护在后座中间,可以确保安全无恙,然而此时她却主动示意警察让她出去,“我们总该有个了结。”
她一手贴在腹部,小心翼翼安安静静地下了车,一步一步,在警察们的围绕中走近埃里克的父亲,她三十岁出头,一颦一笑正是女性最富魅力的时候,站在发根花白的、近五十岁的埃里克父亲旁,如明珠暗投一般,让人唏嘘不已。
“话说,”莫羡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说,“他们相爱的时候,阿曼达才十来岁吧?”
“十七岁,”吉莉安似乎明白莫羡的话语,“埃里克七岁。”
相差十岁,朝夕相处,埃里克会不会对阿曼达产生——莫羡不知道——一种另类的情感呢?
“你们很好,”看到阿曼达挽着自己父亲的手,埃里克露出一个干净的微笑,莫羡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埃里克到底是本人格还是小埃,而紧接着的情况让莫羡下意识地攥住了座椅套。
一切好像被慢镜头放慢一般,埃里克推开人质,挥舞着匕首冲阿曼达而去,在后面响起来的三两枪声中,他以奔跑的姿势立在原地一两秒,随后扑倒在黄土地上,惊起一片土黄色的尘埃。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莫羡依稀看到,当埃里克被枪击中定格的那一秒,他似乎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