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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宋春风便折了回来。
“这个是庄婶儿让我带给你的——”宋春风将一个宝蓝色的锦囊递到江樱面前,说道。
“这是什么……”江樱好奇不已,一面接过,一面疑惑地说道:“奶娘作何不直接交给我——”
反而是通过宋春风来转交。
奶娘近来可真是异常的有些过分啊……江樱心道。
正待将锦囊打开之时,却忽被宋春风一把给夺了过去!
江樱愕然抬首:“……”
待见那锦囊真的回到了宋春风手中,江樱嘴角一阵抽搐。
宋春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太‘冲动’,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过后,忙同江樱解释道:“是,是这样的……庄婶儿她交待我,待临近连城之前,这锦囊方能交给你,所以现在你还不能看——”
江樱愣了愣。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整出来这么神秘的一出儿?
而且眼下的重点是……既然奶娘交待了要临近连城再让她知道锦囊里装的是什么,那为何宋春风要在上路的第一天就将锦囊拿了出来?
还是说行为异常这种事情实际上是会传染的?
“樱樱,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吧,天生的就是记性差,总爱忘东忘西的。所以我就想提前把这件事情跟你说好了,等快到了连城的时候,你再提醒我将这锦囊拿出来交给你……”宋春风进一步解释道。
“……”江樱再次失去言语的能力。
眼见着宋春风说罢还一副‘怎么样,这办法不错吧’以及‘我也觉得自己特有先见之明’的表情,江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朝着自己袭/来——随时都能使人倒下去的那种。
“樱樱,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好奇?”宋春风问。
江樱闭了闭眼睛,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还用问吗!
更多的时候。她真的只是一位正常的少女?
吃货也是有好奇心的好吗!
“可我答应了庄婶儿的,一定要等到临近京城之时才能让你看里面的东西……”宋春风一脸为难地说道。
江樱无力地摆摆手,“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你回去睡觉吧……我也要歇了。”
比起好奇心,她现在更多的是沉重感。
沉重到已经将这份刚萌芽的好奇死死地压了下去,故宋春风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好奇的表情来。
是以,江樱往房内退回两步。抬手欲关门之际。猝不及防之下,便见宋春风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樱樱真棒,竟然都不好奇的!
他一路上都好奇的不得了好吗——
甚至……他还偷偷的打开看了!
但是由于他根本不识字。故也没看出来什么门道来,只知道是一张卷起来的信纸,上头的字……不咋好看。
“那不然这样吧樱樱……”宋春风又有了新想法。
江樱几乎无力去听。
望着重新被递到了自己面前的锦囊,江樱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果然。就听宋春风说道:“不然这锦囊你先收着,等快到了连城的时候再打开看便是了——不然我怕我半路给弄丢了。那就不好了。”
而且他又不识字,到时候丢了也没办法复述给江樱听。
江樱已经无法清楚的形容此刻内心的复杂感受——宋春风这么信任她,她是不是该因此感到欣慰呢?
“樱樱,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偷看的。”宋春风笑着说道。而后一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的表情,不由分说地将锦囊塞到了江樱手中。
而后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来。
毕竟是个不适宜交待任务的少年,心里压不了事儿……
江樱欲哭无泪地看着宋春风离去的背影。
他倒是轻松了。
可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就不该开门的……
望着手中的锦囊,江樱联想到近日来庄氏的种种异常。不由地再一次对自己的穿越类型产生了怀疑——或许该重新归类为穿越型悬疑推理之‘我完全猜不透身边人的心思’……?
原地静立了良久,江樱方将凌乱的心思收拾好,抬手将房门关好。
窗外,夜色浓重。
更敲过三巡,夜风透过未关紧的窗户吹入房内,灯纱内的烛火摇曳了一下。
“主人,为什么放他们回去。”桌边立着的黑衣人不解地问道,分明是孩童的声音,口气却十足的冷冽。
其身着黑色长衣,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隐约露出因长年的风吹日晒才能有的麦色下巴,稚嫩却偏又饱经沧桑。
“他们若是再回来怎么办?”见坐在桌边的人只吃茶不说话,小少年似乎着了急。
晋公说他太不爱说话,可他觉着,这个新主人才是真的不爱说话。
“不会。”晋起终是开了口,却是不能再简洁。
小少年似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这简直是……无法沟通啊。
晋起将茶盏搁下,目光穿过未关紧的窗缝,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这一世返回连城的日子,要比前世早了数月之久。
前世是同晋擎云一同返回的连城,而这一世却因为他的一句‘既不能为外人所知,那便要做的更仔细些’,晋擎云便答应了同他一前一后回城,掩人耳目。
前世,正是阳春三月时,懵懂无知的他随着晋擎云和晋余明一同前往连城,越是往北,天气反倒越发的温暖明媚,一如他逐渐敞开的心防——从一个孤苦无依的乡野孤儿,忽然成了连城晋氏的‘庶子’。他以为那是无上的荣耀,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直到临死之前,他才看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不是真正的晋氏嫡长子,更不是晋家对外宣称的庶出大郎,也不是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晋然,而是晋家手中的一把利刃——一旦达成目的,便立即被摒弃的剑。
晋起眸光渐重。原本紧紧攥着的拳头却在缓缓松开。
因为这一世。一切都将会变得不同。
撇去种种未知不提,眼下最大的不同却是……彼时对于逐渐远离的肃州城,他并无任何牵挂不舍可言。
而如今。心中却凭空多出了一个人来。
这是他……前世今生都始料未及的。
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他离开肃州城已有六七日,然而除夕前晚,初染上夜色的锦云胡同里,江樱背对着他逐渐消失在大雪中的情形却清晰如昨。出奇的深刻。
尤其是那双竭力隐藏却仍然可让人窥见受伤神色的眼睛。
就像是……一只在大雨中瑟瑟发抖,手足无措的白绒兔。
不曾想今生头一个产生亏欠感的人。竟是一个前世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
无妨,十四五岁时的朦胧情感,应当也算不上太深刻。身边待她真心的人亦不少,待过些日子将他淡忘了。便也没什么了。
……
五日后,江樱和宋春风来到了鹤州。
江樱在肃州之时,便隐约听闻鹤州不甚太平——
各大判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藩王殷济由庐阳领兵攻往连城。从东而来,现如今已要距鹤州不过两三座城池之远。由东边儿逃来的大批流民都想要往南跑,而作为由西往南必经的中枢鹤州,一来二去竟成了最为动荡之处。
也正因如此,来往的商旅镖队们,过城门之时不仅要经过繁琐严苛的检查,且光是排队少说都要排上一两个时辰。
而江樱和宋春风要比常人更为倒霉一些,直等了三个时辰,统共马车也就往前挪了四五个轮子不到的距离。
周围推搡,争吵,守城士兵的呵斥和质问,以及流民嚎哭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令人闻之便生躁意。再有天南地北往来的商队和难民身上久不经打理的腐臭味,深嗅上一鼻子,岂是一个酸爽足以形容得了的。
耐性本就不好的宋春风哪里能坐得住,早就从驾座上跳了下来,四处转了十来圈儿。
然而这十来圈转下来,除了被周遭的气味熏了个头昏脑胀之外,其余的皆是一无所获。
溜达的累了的宋春风回到马车旁,隔着帘子对江樱说道:“樱樱你别急,前头还有一队人了,待会儿应当就轮到咱们了……”
他还好,等的烦了可以走动走动,可江樱毕竟是个姑娘家,这里人流杂乱,不好抛头露面,只好呆在马车里等。
“樱樱?”没得到回应的宋春风以为是周围太过噪杂,他没听到江樱的声音,又唤了一声不得,便在马车壁旁叩了几声,而后掀开了马车帘一角。
却见马车里,江樱靠在一角,怀里抱着个青缎绣白兰的隐囊睡的正香。
一旁的矮脚桌上放着三碟小点心,红的白的青的都有,宋春风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只觉得卖相极好看。
樱樱可真是……不管在哪儿,都不会在吃的方面亏待自己啊。
这几日但凡在客栈酒楼哪儿的落会儿脚,她总能借到小厨房,再上路的时候,手里便会多上许多吃的,各种煎饼酱菜不提,蒸炸的各色糕点更是不带重样儿的。
一路上不光是宋春风,连带着赶车的大叔也是顿顿大饱口福,直呼在家也没机会吃到这样的好东西。
宋春风见江樱是真的睡的熟了,便不忍再吵她,于是将车帘轻轻地放了下来——且没忘顺手抓了几块儿糕点出来,与赶车大叔共享。
一老一少这边吃的正香,忽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句——
“他娘的,再等下去小爷都要饿死在这鹤州城门当前了!”
宋春风闻言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而后一脸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还是他运气好,同樱樱一道儿走,至少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这种打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优越感真是怎么也压制不住啊……
诶,不对!
方才那抱怨的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