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春节

鬼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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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世界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来自西方的“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等,在中国大行其道,在这种外来文化的冲击下,中国传统节日文化的概念在现代人心目中逐渐淡漠,甚至延续千年的春节,人们也仿佛日渐难寻那种曾经的感觉。

    中国的传统节日,在人们的印象中最深刻的便只剩下一个字——“吃”,甚至就连清明节,也要给故人做上一顿丰盛的吃食送到坟头,更何况是端午、中秋、腊八和大小年了。

    释放大会后,在所有犯人们的心情还没有从对自由的渴望中恢复过来,却又跌入“倍思亲”的忧伤里。尤其是在吃了小年的那顿饺子以后到春节前的这七天里,所有犯人的脸上再也见不到发自真心的笑容。

    小年后,所有监区几乎都不大怎么上工了,即便临时有什么着急的活需要到外面的车间去,也仅出去几个或者几十个人,干完就直接回来了,晚上也没有加班的监区了。

    小年的第二天,监狱里组织了一次亲情通话活动,所有监区的犯人只要能联系上家人的,都可以报名与家人通话,通话时间限制在十分钟,通话全程是被监听的。

    也有不参加亲情通话的,基本都是一些服刑年限太久,与家人失去联系的人,还有的一些是因为个人原因,不想与家人通话的。

    自从上次在夫妻房与马依风见过那一次面后,一直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多天的时间了,马依风不仅没有再来看秦良玉,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再打一个,虽然有些担心他,但秦良玉考虑到自己毕竟享有特权,所以就没有报名参加通话活动。

    每年春节,监狱都要搞一次春节联欢会,要求每个监区都要拿出至少两个表演项目。所以这些天,从各个监区的窗口总能听到嘹亮的歌声和表演双口相声时发出的那种夸张的笑声。

    因为监区不上工了,入监队的小岗也就随着闲了下来,所有的新老犯人在元贝红和焦健的带领下,忙活着收拾监区里的卫生。手巧的,从元贝红那领了剪刀和彩纸,坐在大厅里剪窗花和彩纸拉花。

    所有的监室、大厅墙壁上方的四周、走廊里、狱警办公室的那扇防盗网门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拉花和小红灯笼,就连洗手间和厕所的窗户上也给贴上了窗花。

    看着焕然一新的大厅、走廊和监室,还真有那么点过年的感觉。

    整个监狱里,依然需要在岗位上忙碌的便是生活科的伙房和医务室,文教科的文艺科,再有就是监督岗了。

    大概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冯狱警她们几个的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在邓洁的强烈请求下,她们同意让邓洁随着秦良玉去监督岗体会下那种做“犯人首领”的感觉。

    孙翊尔报名参加了春晚的节目,这些天一直都在紧张的排练中,因为据说春晚的节目要排出个名次来,前三名的奖励分和物品。所以,从文艺科到下面的各个监区,都在卯足了劲地排练。

    秦良玉与邓洁去偷听过一次孙翊尔排练,没想到一向腼腆娇柔的孙翊尔居然拥有一副好嗓子,她参加的节目是唱歌,唱的是刘欢的那首《从头再来》。

    这首在九十年代末期所有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并广为传唱的歌曲,本是刘欢为激励下岗工人所写,但如果细听那歌词,有很多地方倒是与监狱里的犯人的处境非常贴切。

    “唉……这大过年的,翊尔选了这么首歌,唱得又这么动情,估计联欢会的那天得唱哭全场。”邓洁躲在排练室外,对秦良玉小声地嘀咕了句。

    “即使她不唱这首歌,仅春节这个特殊的日子,能有几个人不落泪?倒不如用这首歌作为一剂催泪剂,让她们所有人都哭个痛快。走吧!”

    拉了吧邓洁,秦良玉不想让孙翊尔看到她们俩在偷听而感到紧张。

    往监区回的路上,那首歌词中的首句却一直在秦良玉的脑中徘徊。在秦明月的记忆中,对这首歌她并不陌生,只是听孙翊尔唱了以后,莫名地开始感慨了起来。

    回到监区后,发现仓库门开着,新犯和老犯都在仓库里忙活着找东西。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监狱里有规定,从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三的这四天里,允许犯人们不用穿囚服。年初一各个监区的犯人还允许到别的监区串区拜年,并允许在监控可视范围内单溜。

    因为后天就是年三十了,虽说是在监狱里过年,但女人爱美之心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有所消减,谁都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串区,毕竟过了春节这四天后的一年里,她们只能穿囚服,所以那些人都在仓库里找过年穿的衣服。

    秦良玉和邓洁、孙翊尔三个人因为已经公布留在入监队了,所以她们三个人的东西一早就已经被转移到了留守犯人的仓库里。

    因为秦良玉的东西一直都是由邓洁负责保管,直到被邓洁拖进仓库找衣服,她才发现整个仓库里,就数着她们三个人的东西最多。很多的留守犯人因为介意秦良玉的后台关系,尽管自己的东西被挤到角落,但也都不敢将不满挂在面上。

    刚找完衣服,秦良玉听到王恕在狱警办公室门口喊:“秦明月,接见!”

    当看到眼神中带有一丝喜悦的秦良玉时,王恕嘴角下拉,微微地摇了下头,秦良玉不明白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只得遵照王恕说的先去小岗那等着了。

    往外走的路上,王恕告诉秦良玉说,是马华龙来了,而马依风却并未来,秦良玉不禁有些失望。

    随马华龙一起来的除了韩凤英和700A,居然还有从北京赶来的韩书良,他们是在鲁海英的办公室里等着秦良玉。

    看到韩书良,秦良玉这才明白为什么从监狱内门出来后,会看到那么多的便衣在巡逻了。

    鲁海英和王恕的老公都是当兵的,所以对于曾在老军区大院住过的韩书良,她们俩都认得,也都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当听到秦良玉管韩书良叫爸爸时,这俩人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的监狱里是真的养了一个少奶奶。

    初见身穿囚服的秦良玉时,来的所有人都跟马依风当初一样,一脸的伤感和落寞,簇拥着秦良玉问东问西的,唯恐她在监狱里受了委屈。

    韩书良和马华龙依然不死心地旁敲侧击地劝导着,希望秦良玉能够改变主意随他们回家。

    这些人说是来看望秦良玉的,倒不如说是给秦良玉送年货来了。离开前,秦良玉头疼地发现,他们居然给自己带来了整整两车的年货。

    “爸,我现在的东西已经多得没地方放了,你这些东西还是都带回去吧,我真的不能拿呀!”看着那些东西,秦良玉真的有些害愁,便好言好语地跟韩书良商量着。

    没想到,韩书良的倔脾气上来了,“不行,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必须品,我都亲自查看过了,里面没有任何的违禁品!这大过年的,你不能在家里过,难道连爸爸送你的东西你还要拒绝?”

    “可是,我真的没地方放的,要不我少拿点意思下吧!”

    秦良玉可不想因为有韩书良和马华龙这层关系而在监狱里搞特殊,别的犯人与家人接见完,关系厉害些的,顶多也就拿四个大方便袋的东西进去。可韩书良和马华龙给自己带来的是两车的东西,别说是有没有地方放了,光往监区里搬都得最少十个人往返两趟才能搬完。

    鲁海英见状将王恕拽到一旁,低声问道:“入监队有没有空下来不用的仓库?不行给良玉单独辟出一间吧!”

    王恕想了想,点点头,鲁海英这才放心地走过去对秦良玉道:“良玉你就收下这些东西吧,毕竟是你爸的一番心意。”

    监狱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王恕给陆狱警打了个电话,将情况跟她讲明后,没多长时间,陆狱警带着元贝红和一大批新入监的犯人,浩浩荡荡地赶来了。

    临离开前,韩书良偷偷地告诉秦良玉说,她生日的那天马依风会来给她个惊喜,他们这些老人家就不过来给她庆生凑热闹了,给她带来的这些东西里便有他们这次来的四个人送给秦良玉的生日礼物,让她回去后再慢慢拆开看。

    空着手回到监区后,秦良玉哭笑不得地看着邓洁和刚排练完回来的孙翊尔在忙活着收拾仓库和那一堆的年货。

    单独给秦良玉用的仓库是在走廊的最北头,与监区的大门斜对着,里面有六张上下铺的床,之前应该是做监室用的,与秦良玉现在住的监室面积一样大。

    之前仓库里的东西也都已经被邓洁给搬来了,看着一屋子的东西,秦良玉真有种在监狱里摆地摊的打算。

    年三十的午饭特别丰盛,八个菜一个汤,鸡鸭鱼肉俱全,都是用特别大的盆装着。

    大厅里的桌子被拼在了一起,所有入监队的人,不管是新犯还是老犯都围坐在一起,王恕和陆狱警也在,与她们一起吃的午饭。

    因为还配了饮料,敬过王恕和陆狱警以后,关系比较不错的犯人,便以饮料带酒,互相碰杯聊着天。

    平时话少的人,这会儿也没话找话地与身边的人聊天,想通过不停地说话来忘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以此让各自的心中不那么难受。

    春节联欢会是在年三十的这一天举办,吃过午饭以后,各个监区的犯人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来到操场上集合看联欢会,看着这样一群不穿囚服的女人,除了眼花缭乱便没了别的感觉。

    联欢会是由文艺科主持,主持人是继禾苗苗之后新上任的文艺科的大组长,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犯人。

    听说这个人是因贩毒进来的,如果当初没有温政委在压着,大组长的职务一早就该这个犯人担当。对于这里面的一些纠葛与矛盾,秦良玉实在无心去听去分析。

    联欢会持续了一个下午,期间各个监室的监室长带领各自监室里的人去伙房领了饺子馅和饺子皮,有受不了室外低温的,便提前回监室里帮忙包饺子。

    晚饭依然是在大厅里一起吃的,虽然提前已经按照人头数包了足量的饺子,但最后还是剩下了很多没有吃完。

    归结原因,不是中午吃得多还没消化完,而是看到饺子以后,那种思念家人的痛苦感觉才真正地爆发出来,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是含着泪吃完了晚上的饭。

    晚饭后是在大厅里一起看春晚,除了几个在监狱里已经过了好几个春节的老犯人坐在大厅里津津有味地看,其他的人,尤其是第一次在监狱里过年的犯人,几乎全部都待在自己的监室里,蒙着被子装睡觉。

    春节是一个喜庆的节日,也是一个与家人团聚的节日,但在这里,高墙电网阻隔了这些为人女、为人 妻、为人母的女人们与家人的团聚。在这里,除了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外,看不到一丝的喜庆气氛和笑脸,充斥在耳边的只有那一声声低低压抑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