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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一彦的人马日夜赶路,中途都不曾休息过。终于到了第二日正午,秦天开口对钱一彦道,“当家,大伙都累了。不过让他们歇一会儿,喝口水吧?”
钱一彦目不转睛地望着依旧昏睡的乔子暖,没有什么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希望乔子暖可以醒来,却又害怕她醒来之后再对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钱一彦沉默叹息,心中竟完全不知道要拿这女人怎么办。
这时,秦天拿了一碗水和一个馒头进来递给钱一彦,“当家,喝点水吃口东西吧。”
钱一彦没有什么胃口,只接过碗喝了几口水,然后道,“吩咐他们,吃完了就早些赶路。”
“是。”秦天应了声。
没过多久,钱一彦觉得头有些晕,视线慢慢变得模糊,睡意很快袭来,他整个身子一歪,趴在了乔子暖的脚边。
这时,秦天带了几个壮汉走进马车中,指着昏睡中的乔子暖,“手脚干净点,找个偏僻的湖,将这女人沉了。”
壮汉点头,扛着乔子暖下了马车,两个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了一个藏在树林丛中的湖水。两人四下环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将乔子暖扔进了河中。
一直看着她的身体渐渐彻底沉没入水,他们才终于放心地转身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个樵夫打扮的男子迅速地脱下身上的鞋袜,噗通一声跳入河中,将身子不断沉入河里的乔子暖拉了起来……
阮问将昏迷不醒的乔子暖扛在肩上,抄林中的小径,走回自己简陋的破屋。
破屋前,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小女孩看到阮问回来,笑得极开怀,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声音软糯,“叔叔,叔叔……”叫个不停。
阮问将乔子暖放在床上,请邻居家的大婶替浑身湿漉漉的乔子暖换衣服擦身子,一直到深夜时分才终于消停下来。
简陋的土炕上,乔子暖和流心安并排睡着。阮问沉默地看着右脸上有着一道明显疤痕的乔子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能有机会遇到乔子暖。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皇上已经找到她了吗?又怎么会被人扔进水里?究竟是谁要取她的性命?还有她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阮问心里一堆的疑问。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骚动,似有官兵在外头经过。阮问心中一动,打开门一看,竟是身穿夜行衣的凤墨予和靳泠。
他们想必是来找乔子暖的吧?阮问心中挣扎,难道乔子暖脸上的伤跟风墨予有关?
他很快推翻自己的这个假设。凤墨予有多宠爱乔子暖,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如此在意紧张,他又怎么会害她?
恰在这时,阮问破烂的木门被人从外头重重地敲响。阮问心头一惊,忽然意识到他在这乡间避世逃难的日子大概就快要结束了。
他起身去开门,果然看到凤墨予带着靳泠站在门外。屋子实在很小,凤墨予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带着伤,昏睡过去的乔子暖。
阮问在宫中生活多年,平时最会的便是看主子的脸色。当他看到凤墨予眼中杀人般的冷光时,已经双膝跪地,忙不迭地解释道,“皇上,奴才是在五里外的河边发现乔姑娘的。她仿佛是被人扔进河里的,奴才是碰巧路过,将姑娘救起来的。”
凤墨予走至土炕前,望着乔子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心疼得几乎想要即刻摘下钱一彦的人头!
他抚上乔子暖的额头,眉头顿时蹙起,“该死!怎么这么烫?!”凤墨予一把抱起乔子暖就往外头走去,“去最近的医馆。”
阮问忙应了,抱起流心安一起往外走去。
带着乔子暖看过医生又服过一剂药,凤墨予又抱着乔子暖往他最近的别苑而去。
深夜,别苑的屋子里,凤墨予的手温柔地拂过乔子暖受了伤的脸颊。这点小伤,对于凤墨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时候在后宫,他常常被不知名的嬷嬷和宫女“不小心”地划破脸。他被毁容的次数和程度,远远比现在的乔子暖多得多。
整个云南国,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凤墨予除了会赚银子之外,还是一个修补容颜的高手……
连续三日,乔子暖始终高烧不退。凤墨予命人用艾草和生姜煮成汤药,一半喂乔子暖服用,一半放在沐浴的热水之中,一遍遍地替她擦身。
每日如此,一直到第四日的午夜,凤墨予摸着她终于恢复正常体温的额头,满意地勾唇松了口气。将昏睡中的乔子暖温柔地拥在怀里,心到这一刻依旧有些后怕地颤抖着。
还好她没事了……凤墨予不眠不休五日,精疲力尽地抱着乔子暖,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乔子暖醒来的时候,整张脸都被白纱包裹住,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缓缓从床榻上爬起身,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醒了?肚子饿了吧。”
乔子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过头,“凤墨予……?”
凤墨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高烧终于好了。
熟悉的触感和气味那么近,乔子暖鼻子一酸,整个人呢扑进凤墨予的怀里,这几日心中的害怕和恐惧一下子发泄出来,哇哇大哭。
凤墨予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脊,轻声在她耳边哄道,“好了,没事了。乖。”
乔子暖紧紧地抱着凤墨予的腰,深怕一松手,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怎么办?我伤了脸,肯定丑得不能看了。”乔子暖慢慢止住了哭,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担心地问道。
凤墨予拥着她躺下来,让她的头舒服地枕着自己的手臂,轻声在她耳边道,“是啊,原本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一下子变成了丑颜女,这辈子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乔子暖心中一滞,突然抬起手,在凤墨予脸上乱摸一通,“我有办法!凤墨予,我也要在你脸上划一刀,这样咱们就又一样了!”
凤墨予眉头一扬,好笑地看着她缠满纱布的脸,“你确定你能摸到刀在哪里?”
乔子暖哼了哼,“那就等我看得见了再划。”
凤墨予宠溺地一笑,搂着她,“随时恭候。”
凤墨予给乔子暖喂了一碗粥,看着她又沉沉睡去,才起身走出寝室。他唤来靳泠,“通知凤子觞,挖地三尺,也将钱一彦给朕找出来。这次若是再失手,让他提头来见朕。”
靳泠领命即刻去办。
靳泠走后,凤墨予又找来阮问,“你可想回宫当差?”
阮问一听,忙跪拜在地,“奴才一直在等着能够尽心服侍皇上和乔姑娘的机会。”
凤墨予轻轻颔首,“暖儿暂时不能回宫。朕会安排流銮和眉清也过来一同服侍,她若是再出任何意外,你的脑袋不保。”
阮问身子一颤,忙不迭地磕头,“奴才遵旨。”
安排好别苑里的一切,凤墨予重新走回寝室。乔子暖这会儿已经醒了,但因为脸上包着纱布,所以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数数。
她听到门口有声音,有些高兴,开口道,“凤墨予,你猜我在数什么?”
凤墨予走到床边,怜惜地将她胸前的青丝握在手里把玩,“在数什么?”
乔子暖嘿嘿一笑,“我在数你放到我名下一共有多少间商铺。”
凤墨予失笑,“数清了吗?”
乔子暖沮丧地垂下头,“没有。”
凤墨予忍不住失笑出声,将这可爱的小东西拥进怀里,“我告诉你,我名下的所有商铺,地契,还有从司徒府手中抢回来的属于乔家的商铺,如今都在你名下。”
乔子暖啧啧称奇,“那这么说,我如今是云南国最有钱的女人了吧?”
凤墨予笑着反问,“你以为呢?”
“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吗?”乔子暖问道。
凤墨予轻嗯了一声,“国库里的银子不会比你更多。”
乔子暖满意地笑了,心想,那就好。
两个人躺在床榻上有胡乱扯了许久。凤墨予这时倏尔开口道,“暖儿,答应我一个要求。”
乔子暖这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凤墨予开口道,“以后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许为了救其他人而牺牲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以,哪怕是我。”
乔子暖听清了他的要求,倏尔转头。
凤墨予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再说别的。钱一彦一日不除,云南国的前朝和后宫都不得安宁。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承受不起突然见不到乔子暖的那种心情。
不是他自私,只是这世上任何人和事,包括他自己的安全和性命,与乔子暖比起来,都显得不再重要。
这一次,若不是阮问刚好经过,乔子暖此刻只怕已经尸沉湖底。
凤墨予不仅仅是想要杀了钱一彦,他更想杀了自己!竟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竟然令乔子暖一次次受伤!
若是抢了那个皇位,却反而保护不了乔子暖,那他要那张龙椅做什么?这一次,挖地三尺,他誓要钱一彦的命。不惜任何代价。不管付出什么。他要钱一彦死!
离开别苑,凤墨予策马日夜兼程地回到京城。他没有即刻回宫,反而直奔岳王府而去。
西若悦在见到凤墨予的时候,表情极其平静,似乎料到他迟早会出现,错身请凤墨予进府。
凤墨予一句废话都没有,望着西若悦,开门见山,“朕要彻底拔出宫中所有钱一彦的党羽。”
西若悦听了他的话,淡淡问道,“皇上,如此一来,只怕整个云南国的百姓都会受到影响吧?”
西若悦冷冷地凝着他,“当初你们用一场疟疾逼我登基,难道不是为了这一日?朕知道,如今西楚国受钱一彦的影响,许多田地无人耕种,岳王妃的父皇想必急缺银子吧。刚刚好,朕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但朕要钱一彦的命。”
西若悦听了凤墨予的话,思忖许久,“臣妾愿意替皇上牵线搭桥。至于成不成,臣妾不敢担保。”
凤墨予看着西若悦,冷冷开口,“前几日在绝念庵,钱一彦险些就要了凤子觞的命。钱一彦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岳王妃最清楚。你能保证他在西楚前朝中就没有任何势力?他心思难测,又岂会甘心一辈子沦为一个商贾吗?”凤墨予说完,不再多废话,起身离开岳王府。
凤墨予走后,西若悦沉默,整整在前厅坐了一个晚上。凤墨予说的对,钱一彦已经今非昔比。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乞丐。他如今财势通天,连凤墨予都前后吃了他好几次暗亏。
这是一枚已经不受控制的棋子。若再不除去,只怕很快便会影响她。
西若悦倏尔起身走进书房,亲自写了一封密函,交给手下的亲信,反复叮嘱道,“务必要将这封信交到父皇手里。”
她交代完,又暗中找来几个影卫,“派人去查一查,前几日在绝念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这钱一彦的确对凤子觞起过杀心,那她就绝不容许钱一彦继续活在这世上!
*
数日之后,凤墨予的别苑中。乔子暖脸上包着的纱布终于被除去。
她睁开眼,就看到眉清,流銮和竹悠云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乔子暖开心地大叫一声,冲到她们三个面前,“终于找到你们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眉清三人也是一样的欣喜,三人相视一眼,同时朝着乔子暖跪下磕头,“主子,这次要不是你,我们三个只怕早就被钱一彦折磨而死了。还害得你差点毁了容……”
乔子暖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伤,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惨了惨了!老娘毁容了!怎么办啊……凤墨予肯定会嫌弃我了……呜呜呜呜……”
眉清眨眨眼,见乔子暖突然哭起来,忙上前道,“主子,您没毁容啊,皇上……”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子暖打断,“眉清,你别安慰我了……我的脸肯定是毁了……都怪那杀千刀的钱一彦!我要割他的肉,吃他的血,才解恨!”
流銮忙取了一个铜镜走到她面前,道,“主子,您看,您的脸已经好了,一点疤都没留啊。”
乔子暖还是不信,抽泣道,“不可能,我那条划痕很深,怎么可能没有疤?还有我的胸口,也有一道疤……”
她说着,低头去看,“咦,那道疤咧?”
眉清见她脸上挂着泪痕,神色诧异的模样,不禁掩唇偷笑,“主子,您要不再仔细找找?疤呢?疤在哪儿呢?”
乔子暖抬头瞪她一眼,还真的听了她的话,低头很努力地去找胸前的那道疤,“尼玛!见鬼了!疤呢?”
“噗!”这回连竹悠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您赶紧找找你脸上的疤还在不在,该不会是胸前的疤也跑到脸上去了吧?”
乔子暖吓一跳,连忙拿起流銮手上的铜镜一看,顿时惊呼,“天哪,我这脸……”她该不会是遇上画皮了吧?!
铜镜中的那张脸,哪里有半丝疤痕,光滑柔亮,犹如从前一样。
乔子暖望向竹悠云,“悠云姐姐,你除了会易容,难道还会修颜术?”
竹悠云笑着摇头,“会修颜术的可不是我,是皇上。”
“凤墨予?”乔子暖觉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