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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阴云滚滚,那些翻腾的黑雾渐渐成形,凝成了滔天的魔云。
不再是森寒鬼气,而是霸道凶残的魔焰!
一个修长模糊的身影隐在魔云之中,衣袂翻飞宛如凌空摄来的魔爪,压抑着怒气的癫狂笑声响彻天地:“你蓬莱卜族号称精通命理,号称可逆天改命,原来也不过如此!”
“上古红线牵引之术,明明可以改动星辰命运轨迹,使相爱的人同生同死,为什么我的玉儿却还是这样的痛苦不堪?!”
“如此无用的一族,留你们何用?!”
一声声怒斥,一声声诘问,滔天魔气翻腾不息,苍天仿若倾斜了一般沉沉碾压而下,焚尽万物的魔焰落如暴雨,昔日灵气氤氲、山明水秀的云落山上魔焰疯狂弥漫,无数羽人化作火球从天际跌落,绝望的哀嚎不绝于耳。
屠戮的景象,宛如灭世一般。
千百年前,蓬莱境自我封闭之前,云落山腾起了滔天魔焰。魔气散去,蓬莱境随即自闭失去踪迹——这是六界皆知的轶事,记录在人间界和其他几界的一些典籍书册之中。
虽然隐隐有猜测,却没有人知道,蓬莱云落山那样的仙境,为何会腾起滔天魔焰,也无从知晓,这是一场可怕至极的残酷屠戮。
流星落如雨下,云落羽人没有轮回,尽数化作了星云。然而,却不曾想,应当前往归墟处轮回的卜族亡魂竟不知为何,尽数留在了此处。以大梦之法瞒天欺地,日复一日地重复在枉死前的悠然岁月,死亦不知。
直到,被清歌一语惊破。
莫弃仰头望着高空碾压而下的魔云,望着云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一声声怒斥入耳,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心底一丝丝泛上来,他抿了抿唇,才生生压下了想冷笑的冲动。
然而,明明不是真实存在的景象,四周弥漫的绝望与惊惧却排山倒海压来,让修为尚浅的他忍不住呼吸微滞。
站在他边上的清歌却目不斜视,好似没有看到天际那些魔云翻滚而下的景象,只在感觉他呼吸微微沉滞之时,适时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背心,微微催动真力,道:“这是卜族亡魂苏醒了记忆,千百绝望和恐惧的情绪具化出来的死前最后一刻的幻象,你如果不去在意,便都是虚幻的。”
“抱元守一,心静如水,无生无我,万物归一。”坐在他对面地上的道士羽向天也开口指点,只是说完后,又嫌弃地嘀咕了一句:“这样程度的虚像,居然也能被影响了心神,出去可不要说是我的乖徒!”
谁是你的乖徒?啧!说出去还指不定是谁丢了谁的脸呢!
莫弃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依言默念心诀,将绝望惊惧恐怖种种情绪都隔绝在外,等到平心静气之后再抬眼,魔云幻象在他眼里果然渐渐有了溃散之态。
此刻他们正在小酌的木屋外。
不知是否是错觉,比起其他地方,木屋周围明显要清明许多。
在寻灵术也不知为何无法探知到木樨和小酌的去向时,他们便回到了小木屋。往日羽向天这邋遢道士每日天没亮透便出去,今日却难得安分地待在木屋没有跑开,得知清歌不再深陷“入梦”之术,显得格外的高兴,差点没在地上打两个滚——对他而言,清歌的实力是应付变故时最大的助力和保障——当然,对于自信到已经是自恋程度的道士而言,这样的想法,是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
魔气滔天的灭世景象已经慢慢消散成沉沉浮浮的鬼魅之气,在那场劫难中殒命,变成了幽魂的少年韩越望着渐渐消散的往日魔魇,苍白透明的脸上一片死寂绝望,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低喃:“……我们都没有逃脱……”
原来,这就是他从星图中隐隐见到的所谓“终结”。
“那只魔太过厉害,我们还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云落山已经是哀鸿遍地了……那些魔焰无所不焚,太可怕了……”千百年的岁月之后,只剩下一具骨架的少女苏醒往日记忆后,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惊惧,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诉说着那些往事。
莫弃几乎要担心她再这么哆嗦下去,那一身骨架都要抖散架了,到时要想再拼回去,怕是要哭晕在茅房了……
他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这些卜族亡灵死得太过惨痛,他难得动恻隐之心想安慰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叹道:“……难怪小酌那个丫头,说起魔总是咬牙切齿的。”
整个蓬莱境,怕只有小酌和木樨,是拥有这些惨痛记忆的吧。
几乎半躺在地上毫无坐相的邋遢道士呲了呲牙,有些无奈:“说起小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该不至于出事才是。”说着说着,就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和卜族圣童形影不离、照顾其起居的木樨,当下手脚并用窜到了韩越的面前,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木樨把你禁锢在那个鬼潭子里做什么?怕你到处乱说不成?”
轮回潭差点溺毙了他,对他而言,可不就是个鬼潭子!
灵体的少年被他几乎是滚过来的行为惊回了神,想了半天才道:“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出手禁锢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并没有和我们一样,在那场劫难中变成亡魂!”
在所有人都变成枉死之魂时,那个温婉的女子却并没有死去,这……意味着什么?
羽向天愕然瞪目,莫弃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连清歌也不由得扭头,望了过来。
“你是在提醒我们……要当心木樨吗?”短暂的沉默之后,莫弃首先笑了出来。
少年点了点头。
“当年的木樨虽然和圣童大人师出同门,但资质并非上乘,可昨日她禁锢我时,非但不是鬼灵之身,修为更是厉害!我等族人蒙大难枉死,理当前往归墟处轮回,如今却被封去记忆徘徊此处,说不得便与她有些关系!”
他大胆猜测,心思缜密,句句在理。连曾出言维护的絮芳,亦沉默了下去。
然而,羽向天却“嗤”地笑了一声,半躺在地上摇头晃脑地道:“真亦假时假亦真,这世道啊,真真假假最难分辨的,就是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