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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再思一路狂奔着回到寝室。呼吸与心跳一样急促。室友奇怪地望着她,她摆摆手,伸手捂住胸口。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半个小时前她在楼下游荡,之前在校医院里见过的叫做安天逸的男生忽然出现。
“我找蒋澜。”
“蒋澜不在。”他这么说。
牟再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蒋澜在的。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她。
怕她迷路,怕她吃亏,自己又不敢下来,所以就用别人来掩盖起他的好意。
“蒋澜叫你下来的?”她有种微妙的笃定,而当她看见安天逸倏然变色的脸时,这份笃定变成了确定。
安天逸摊手:“你好像都猜到了。”
牟再思顿了顿,然后忽然想到什么,问安天逸:“你们的寝室在哪里?”
接着她冲回自己的寝室,从衣柜里找出那一件白色的,不属于自己的衬衫。
——她居然有勇气做这种事情。全然不像年近30的大龄女青年,倒像是……
像是十年前那个说“蒋澜,跟我处处呗”的那个牟再思。
她按住心跳,心跳似乎比之前狂奔之后还要急速,然而她却不想它慢下来。心在狂跳。
夜深。
她躺在床上。手机难得的没有关机。她没有手表,手机是她唯一确定时间的东西——如果不算电脑的话。她将手机的时钟设定成挂钟的样式,指针一点点挪动,恰似她的心跳。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屏幕中央有一只小兔子不知疲倦地跑啊跑,旁边是新短信的提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走到了2:26。万籁俱寂的夜,谁会给她发短信?
“还醒着?”
发件人:蒋澜
牟再思藏在黑夜里的脸忽地就红了。她感觉到一阵阵地发烫。
她抓起手机就想回“你才醒着呢!”,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在告诉他她真的醒着么?还是因为某人……
牟再思在心里“哼”了一声,把屏幕锁掉,寝室重新归于黑暗。她抓起手机,换了一个方向睡。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牟再思顶着肿肿的双眼去上高数。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这样。这一天很不巧满课,牟再思好不容易撑过了高数,又迎面撞上下午的马哲课,大学里的课喜欢两小节并在一起上,现在就是两小节中的课间休息。
“牟再思,同学我找牟再思。”
门外忽然传来喧哗。
“老师我找牟再思。”
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牟再思在桌上将睡未睡,忽然手腕一凉,整个人已被从座位上拉起。
教室里“哦——”的起哄声不断响起。
“我们走吧?”他说。
“去哪儿?”牟再思渐渐清醒,她盯着横空出世的蒋澜,云里雾里。
这时候下节课上课的铃声忽然打响。他却将嘴角抿起,不由分说地拉着牟再思开始狂奔。他们在走廊上飞速奔跑,惊起廊间不少同学气急败坏地声音。她先是莫名其妙,此刻却忽然涌起一阵哈哈大笑的*。
牟再思跟着蒋澜跑到了学校的边墙。他动作灵活地踩着墙砖的格子爬到顶端,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对面。
牟再思试着像他一样流畅地攀爬,可是墙的高度让她头晕目眩。
“过来啊,”蒋澜远远地仰头,怂恿,“怕什么,跳下来我接着你。”
牟再思闭上眼睛纵身一跳,他没实现自己接住她的承诺,倒是被她压在了地上。
“你可真重,”他□着,被牟再思踢了一脚。
学校靠着一座被老师叫做“山”的小土堆,蒋澜领着牟再思走到远离学校的那一侧的山顶。地面上有草坡覆盖,零星种着几颗树。他们坐下来。这里视线旷远。
“像不像私奔。”
牟再思回头看着他。他却将手往后脑勺一枕便往后睡下来。眼睛长长,睫毛浓密。
“我小时候想当个钢琴家。”
蒋澜睁开眼,却被跌入地平线的夕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他微微阖着眼睛,眼底盛着的夕阳的橘色的光就像被点燃的灯芯。
“可是你没有做钢琴家。”
“因为我不允许。”
牟再思很诧异。
“我爸早就去世了,我母亲担着家族的责任。我不允许这样的自己去满足自己的兴趣。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好,一步步实现。我可以看见自己被下葬时候的样子。”
春日的日落来得早,余晖把蒋澜的脸染成余烬一样的橘红。牟再思莫名的觉得他的身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名为“落寞”的词语。
为什么跟她说这些?
牟再思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好像更了解了他一点。
她磨蹭了一下。学他一样将手枕在脑后睡下。
“昨天我突然扮成男生去找你你猜到了吗?”
“没有。”
“有一件事你一定也猜不到。”
“是什么?”
“蒋澜。”
“我在。”
“我们在一起吧。”
世界静悄悄的只剩下呼吸声。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蒋澜很少说这么多话。他坐起来,转身望去,牟再思早已睡了过去。
有些遗憾地将她叫醒。他们又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夜色洒下来,蒋澜被要求走在前面,牟再思在后面紧紧跟着。他前行的脚步忽然顿住。
“怎么了?”牟再思好奇地望过去,却再也动不了步子。
一位三十多岁样貌的女士站在那里,剪裁利落的衣服,同色系配套裙子。脖子里的珍珠项链蓄蓄含着光。
蒋澜上前,将牟再思拉进怀里:“妈。”
这个女人……邹于容。
牟再思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冒了出来。
“冷?”蒋澜低声问。
“没有。”
邹于容冷凝的目光朝这里看过来。
“你晚上本来有课的。”
“如您所见,我逃课了。”
“你自己掌握分寸就好。”
说完就转身上了路边一亮黑色的低调的车。蒋澜蓦地伸出手臂拉住车窗。
“有事?”
蒋澜手环在牟再思腰间:“她叫牟再思,我喜欢她。”
牟再思背脊一僵。
邹于容眉宇微微皱了皱。随即摇上车窗。蒋澜同时放开扒住车窗的手。
“你自己掌握就好,我知道了。”
“路上小心。”蒋澜微微鞠了一躬。
***
牟再思和蒋澜同学在一起了!
几乎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很奇怪,若是在几个月前,有人突然爆出蒋澜和牟再思在一起了的消息,牟再思难免会被粉丝和路人们非议个两句。然而从当初爆出了告白事件再到叶阑珊花归别人,以前就不多不少断断续续经常有蒋澜追求牟再思的消息出来。再到如今,大家居然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紧接着当初学生会聚餐以及其他时候,他们俩的一些小事情被有心人披露了出来。
牟再思抱着书本从教学楼前花坛匆匆走过,走进图书馆。
“牟再思同学,蒋澜在图书馆五楼~”
“谢谢。”
牟再思羞红了脸,把头埋进书里匆匆跑走。
图书馆放书的旁边有特别准备的座位,牟再思匆匆浏览,却没有发现蒋澜的身影。她想了想,找到靠边的一排书架,走进去。
果然在书架那里见到了他。
牟再思悄悄走过去,刚想轻轻拍个肩,一张小纸从他手里捧着的书里落了下来。
她过去,捡起。是一张书签。
上面是几行句子。
“如果我死了,你在转角遇见又一个我,你会拥抱,还是离开。”
书签被修长的手指抽走。
“只是一张书签而已。”
牟再思压低声音:“这书签内容很奇怪啊。”
蒋澜拨拨她的刘海,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会吗?还是复习吧。”
**
欧洲著名经济学大师来校做演讲,并且一同启动了一个很重要的学校合作交流项目。前世的牟再思没有抢到入场票,这回却是蒋澜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她和蒋澜一同进了场,却被台上那个外国老头吓了一条。
“怎么?”蒋澜低声问。
“没什么没什么。”
蒋澜没有多说,只是手指滑入牟再思的指间,握紧。
讲座很精彩,一边有人实时进行法文翻译,大家倒不至于一头雾水。讲座结束后牟再思拉着蒋澜出门,却被一句法语叫住。
是那日在学校里遇见的迷路的外国老爷爷。
“好久不见。”老爷爷说,旁边的翻译似乎打算翻译,蒋澜眉宇一皱,牟再思却已经流利地接起来。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牟再思鞠了一躬:“您的讲座很精彩,没有想到您居然是那个大师……”
老爷爷摆摆手:“还是那天我们的迷路比较精彩。”
牟再思一愣,随即和老爷爷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是?”老爷爷看向蒋澜,蒋澜朝他颔首示意,牟再思微微仰头看见他弧线完美的下颌,脸颊有些微微发烫:“我的男朋友。”
老爷爷恍然大悟,蒋澜用法语回了一句:“未来的丈夫。”
“你们的法语说得都很好。口音也很相近。当然,我指的是都很纯正的发音。”老爷爷有些惊异的目光在牟再思同蒋澜之间来回看。
牟再思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听得他下一秒道:“这次的计划我有一个额外的名额,我邀请你与我一同。”
牟再思愣了一下:“是在哪里……”
“F国为主,欧洲几国之间。”
老爷爷的目光很真挚:“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牟再思抓着蒋澜的手指紧了紧。
“我会考虑的。”
***
某日。
牟再思同学背着书包走在学校里,忽然一个男生一把抓住她。她吓了一跳。
“你是牟再思同学吗?”
“我是。”
男生长出了一口气:“那个,蒋澜同学看书的时候忽然晕倒了。”
牟再思一把揪住他:“在哪里!”
“在……在……”
蒋澜这个大笨蛋,已经这么聪明了,还像疯子一样用功是闹哪样。牟再思一路飞奔,终于在目的地看到躺在草地上的那个身影。
“为什么就这么让他躺在地上!”
牟再思回过身就想去问那男生,却发现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牟再思冷静了一下,连忙跑过去。不过她忽然发现这里的景致不大对头。
那棵华丽丽的飘满红丝带的大树……
她的手被人握住。
是在地上挺尸的蒋澜。
“蒋澜你!”
“很抱歉吓到你。”
他眉目温润,言笑晏晏,哪里有半分歉意的样子?正想着,他手一用力,牟再思瞬间跌到他身上。落地的一瞬间她双手往旁边一撑,躺倒在蒋澜身边的草地上。
“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叫我?”
蒋澜阖上眼,不说话。
牟再思挑挑眉,忽然发现他手臂上缠着的红丝带。一条两条三条……
“这是……”
他把手举起来,牟再思连忙从她胳膊上解下一条来。
——“牟再思和蒋澜要一直在一起。”
“牟再思同学。”
“到!”
蒋澜轻笑出声,手指挑起她手里那根鲜艳的红丝带。
“我见过你家长了,你也见过我家长了。”
“我们年龄也不小了。”
“虽然我还不够了解你,你也不够了解我。”
蒋澜将牟再思的手指捧在掌心,将鲜艳的红丝带缠绕在她的无名指。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
“可是我想要我们永远在一起。这句话的年限,在我蒋澜有生之年恒成立。”
他忽地将自己的无名指放进牟再思的掌心。
“嫁给我。我请求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牟再思愣住了。
蛙鸣声同天上的星光一样起起伏伏。时间静得尴尬。
蒋澜忽然手一用力,丝带那段系着的牟再思瞬间跌进他怀里,蒋澜将红丝带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缠两圈,一下咬在牟再思耳边。
“败给你了。”
“哪有!”
牟再思终于回过神来,蒋澜头一偏,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
吻缓缓游移。
交往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吻过她。
蓦地——
“啪”的一声。
蒋澜措手不及退后了两步。无名指间的红丝带被拉长,像是一座桥。
牟再思从地上站起来。
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的小剪刀。她之前上了一堂剪纸课,这剪刀恰巧在口袋里。打开,对着红丝带的中间,“牟再思和蒋澜”中间的那个“和”字,一刀剪开。
“蒋澜。”
她抬眼,目光柔软而锋利。
“我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