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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铭的表情僵硬了,如同寒冬的冰天雪地,他攥着拳头,手心一片濡湿。双眼赤红地看着方童依。
“怎么,大少爷还说不得!见鬼的,一大早就这么晦气。”方童依把包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离开。尽管只穿了运动鞋,她的脚步还是踏的很响,好像所走过的每一步都在提示着身后的人他的罪行。
郗铭垂下眼帘,早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楼道里,他的身子一般浸在阳光里,一般隐在阴暗里,他回望这卷卷而上的楼梯,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水一阵阵翻滚。
郗铭回到了自己在J市曾经的住处,稍微地收拾了一下便住了下来。他要见她,这是此刻唯一的信念。每天早上天蒙蒙亮,他就起床赶去程黎家,从早等到晚,甚至连午饭都是叫了外卖在自己的车上解决,他明知程黎在这个时候不会下来,但还是将车子停在小区最显眼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偏执地近乎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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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妈请了年假整日在家陪着程黎,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各干各的事,可是程黎知道她的身上始终都粘着妈妈的一双眼睛,她心里哀叹,自己真是一个不省心的人。
“妈妈,让他上来吧。”程黎的目光从窗边收回,轻轻地说着句子。
程妈起先愣了一下,可是走到窗边往下望,看到那辆豪华的车子,了然的愤怒从心间迸发,“叫他上来干什么?看笑话?!”
程黎原本清明的眼神因为那几个字黯淡了下去,原来自己在最亲的人眼里活的都是一个笑话,一个不屑于让他人看见的笑话,“对不起……”
“小黎,妈妈刚才……你不要放在心上,咱们好好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谁也不见,依依也说了新闻开始压下去了,你不要担心。”程妈看着女儿满脸的愧疚,心疼万分。
程黎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窗外阳光里那辆闪耀着金色光芒的车子。心说:平白无故,这样的新闻谁能这么快压下去呢!
程妈无奈,叹着气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程黎拿出手机,拨着自己原以为已经忘记却烂熟于心的号码,几乎没有听到电话的等待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喂?”带着不可置信的欣喜的声音,隐隐颤抖。
程黎走到沙发边坐下,细声说:“你,上来吧。我有话对你说。”她说完就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快步上楼的声音,很大的步子,很急切的步子,可是在程黎的耳朵里早已过了少女青葱岁月的甜蜜和焦急。
郗铭到程黎家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门已经透开了一条缝,他轻轻地推开了,看见玄关处一双男式拖鞋整齐的摆在那里,对着他的方向,他换了鞋走进去,和第一次站在门口看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家,整洁明朗。
程黎坐在那里,看着站在自己对立面带着些局促的男人,缓缓开口,“谢谢。”她没有说谢什么,他也想得到她在谢什么。
“不用,这次是我的疏忽,我不知道她们会这样,你放心……”郗铭说话很急切,好像一股脑儿想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和她说清楚。好希望他们之间的隔阂可以在这所有的道歉和原谅里消失殆尽,但这终究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我替那些孩子们谢谢你,新的校舍、图书馆,他们很需要。”
客套的语气让郗铭的心里随着奔跑上来的温度凉了一大半,他想走过去却不知道应该先迈出哪只脚才好,他甚至想立刻逃跑,带着所有的失落,“我……”
“你不要藏着恩培这个项目不用了,既然Ming-Bio需要,你就拿出来,它是你的心血,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程黎很镇定,可是紧摁着膝盖的手指依然泄露了她的无措。
郗铭微垂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他走近几步,对着程黎清浅的眸光说:“我妈还是谁联系你了?”
程黎点点头,“嗯,我回来的第二天电话就来了,说你……”她哂笑了一下,“说你为了我不肯用恩培这个项目救自己公司,你爸爸因此进了医院,说我的存在就是你的灾难……”
“不是,小……哦,程黎,不是,你的存在不是我的灾难,从来都不是,相反,好像我的出现才是你人生的灾难,我总是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郗铭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限的歉意。
“郗铭,我不怪你了。”程黎呼了一口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对着他说,“去了海村山,我才知道自己的过去真的有些可笑,那里的孩子能上学已是奢侈,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自己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我们之间……太累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散了,对吗?把过去的一切都抹掉,好的,不好的,快乐的,痛苦的,所有的所有你都不要了,对吗?”郗铭觉得眼眶很酸很酸,酸的已经没有办法承受心里的那些苦涩。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不说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终于,程黎一声叹息,“我不想要了,八年了,好长好长,我也守得很累了,要不起了。况且你不是要结婚了,我要不要有什么意义,沈斯怡说的很对,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进入你们的世界,本来就是妄想!”
“你在意我结婚?”郗铭像是扑捉到了希望的星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都无所谓,你结婚,和谁结婚是你的自由,我干涉不了,我只是想对你说不要捏着恩培不放了,这改变不了什么。”程黎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擦身而过的瞬间郗铭拽住了,“你说的都是心里的话?”
“我和依依要去美国了。”她甩开郗铭的手,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郗铭没有回头,听着那一声“嘭”,像一把长刀阔斧,将他的心很劈成两瓣,终结了他,了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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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A市的郗铭拿着那份合同去了医院,郗国成看着他,未置一词,只是随意地翻了两页就将它丢在了一边,“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你早已成年,事事都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欧明枫则是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么做是对的,郗家的孩子就应该这个样子。万事以郗家为上。”
郗铭的眼里带着讥讽,薄唇轻吐,“你们满意了吗?满意的话就停止你们那些卑劣的手段,这次是我的疏忽,我没有保护好她,下一次,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那份合同,他走出了病房。
A市的一家酒吧里,装修奢华内敛,全部的黑色镜面设计在五光十色的霓虹彩灯反射里绽放了它们妖冶魅惑的身姿。郗铭坐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耳边整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他卷进一个无止尽的漩涡,无人解救。
扔在桌上的电话铃音早已被盖过,只能凭着振动感知着它的存在。划开,接起。
“喂,Kingsley,都打你几个电话了,你在哪儿呢?A good news,Laely的项目我谈下来了,怎么样?没有辜负您老的众望吧?”杨嘉宇的声音灿烂无比,像叮咚泉水沁人心脾。
“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我已经把恩培送出去了,她说她什么都不要了,要去美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郗铭抱着电话,泪眼婆娑地朝着那边的人说着,一个劲儿地为他为什么不早点做好。
杨嘉宇一听这样的情况,顿时懵了,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听着一个大男人在电话的那边不断哭嚎,那么凄厉的哭声在这个空茫的世界尤为响亮,咒怨着浮华里一切的虚伪,“我明天的飞机,既然Laely那边已经谈妥了,你这边的事情就会好起来,Kings,相信你自己,你是King-Xi啊。”
“呵呵,King-Xi?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宁愿不去美国,宁愿当时跪下来求她也要和她在一起,我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姓郗!”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时断时续。
如果他什么都不是,他们现在又怎么会隔着千峰万壑,远不可及。但是他又忘了,如果他什么都不是,他们还会在那个时间点相逢吗?
电话一直在继续着,直到光彩四射的酒吧灯光换上了一篇白色的光芒,亮堂的如同白昼一般,“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您?”
杨嘉宇听见那边侍应生的声音,语调也一下子提高了起来,“喂喂喂……”侍应生看着面前已经醉意朦胧的人,接过电话,“您好,请问你是这位先生的朋友吗?那麻烦你过来接一下他吧,我们这里是……”
“你给他叫辆车,送到……”
郗铭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江南公馆”四个字,一把夺过电话,“我不去江南公馆!不去!”杨嘉宇扶额,只好请侍应生把他送到附近的酒店。
酒店套房里,一切都好像经过了消声处理,静的可怕,他醉的很厉害,抱着软绵绵的被子就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