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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公园是滨海市最大的一个景观公园,沙滩、长廊、人工湖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是市民休闲好去处和情侣拍拖的圣地。
观海台是较为安静的一角,来这里的多数是情侣,灯光相对少,到处漆黑一片。
林安然穿过一片椰林,远远就看到观景台旁停着一辆吉普车,一人黑影在观景台的石头栏杆旁来回走动,嘴边一明一灭,显然在抽烟。
凉风习习,繁星点点,观海台附近风景独好。
林安然却无心观赏,脚步匆忙上了观海台,对着正在绕圈圈量脚步的曾春道:“曾大哥,我还以为你还在海景山庄里和卫国庆一起潇洒走一回呢。”
曾春见了林安然,笑道:“林老弟是笑话了我吧?这可让我很伤心失望啊。我老曾说不上什么清正廉明,不过也总不至于连一点良知都没有。在大是大非的党性问题上,我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
林安然觉得曾春像是在纪律教育月的讲台上发言一样,自己来这里可不是听他发表思想剖析的,于是道:“怎么选这么偏僻的地方?”他扫了周围一眼,人影都没看到一个,只有风吹椰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曾春无奈地摊摊手,说:“我也是没办法才安排这个地方,这年头,老婆都信不过。哪都不安全,隔墙有耳。唉,作个正义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嘛。”
林安然把曾春的话,和他刚才在山景山庄的行为一对照,还真想不出这曾副局长到底在唱什么戏。张口争议,闭嘴良心。难道真的是焦裕禄式的党的好干部?
他不想和曾春绕弯子,单刀直入问:“这里没外人了,有啥事,曾大哥可以直说了。”
曾春说:“我知道你提交给纪委的案子查不下去了,对吧?”
林安然觉得这一点没必要否认,估计不少人都清楚,说:“没错,有麻烦了。你给我那些原始资料很有用,可是卫国庆老奸巨猾,当晚涉及的几个旁证全部人间蒸发了,现在根本无法取证。三个不利于蔡庆娥的证人倒是一个没少,全在村子里,随传随到,一个个都咬定蔡庆娥打伤了李香梅。”
曾春嗯了一声,说:“早就料到的结果啦。卫国庆白手起家做到今天,没点狠辣手段恐怕早让人给吃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信息,这些人根本没有走远,就在麻城区的一家瓷砖厂里打工。”
林安然听了这个信息相当意外,说:“消息可靠?”
曾春道:“连我你都信不过?我早料到为国庆有这么一手。这些人都是受了威胁,第二次录口供的时候都作了伪证,一个个都装瞎子,说什么都没看到。后来你把这案子捅到纪委那里去,卫国庆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每人给了两千块让他们离开滨海市,不走就要残废,不过估计他们也知道蔡庆娥有冤,又不想走远,害怕将来自己也说不清,所以躲在麻城那边打工呢。”
林安然忍不住拿眼睛上下打量曾春,看来曾春对这事很上心,难道真的像他自己说的,是正义感的召唤才暗中做了那么多工作,只是缺乏了正面和卫国庆冲突的决心而已?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曾春了,简直就是个天方夜谭,刚才还看到他和卫国庆把酒言欢,这头马上给自己递送情报,前后判若两人。
曾春见林安然目光里充满怀疑,便不悦道:“林老弟不信我?”
林安然想了想,说:“信,因为你根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来提醒我。说起来,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没曾大哥你的情报,别说立案了,恐怕一开始纪委都不会受理。”
曾春说:“我可不需要你的感谢,你答应过我,任何时候都不准提及是我给你提供的消息,记住,是任何时候。”
林安然点头道:“既然我答应你,就一定做到。”心里还是对曾春的动机十分猜疑。
曾春接着又说了个让林安然大吃一惊的消息。
“李香梅的孩子,是事后打掉的,这里面有猫腻。案发当天,李香梅身上确实有身孕,可是却不是因为被打流产的,是她自己去做了清宫术。卫国庆也是后来才决定要反咬蔡庆娥一口,所以起初李香梅并没有打算去打掉孩子,还一直到医院里检查胎儿,医院有一次妇检记录。直到一个月后,蔡庆娥的伤情鉴定出来,白老实闹得实在厉害了,卫志强慌神了,卫国庆才出了狠招,让李香梅去打掉胎儿,嫁祸给蔡庆娥的。”
林安然灵光一闪,喜道:“这么说!李香梅流产的伤情鉴定是之后造假的,日期提前到了案发当日就已经流产了,但是医院里却有她之后的胎检记录!如果是真的当天流产,那么之后到医院检查胎儿,还能检查到就真见鬼了!”
曾春竖起拇指,夸道:“你如果不去做行政工作,来公安里,也绝对是个好警察,思维很敏捷。”
说着,他递给林安然一张字条,说:“医院名称和那些旁证人员打工的地址,都在上面,怎么做也不用我在提点你了吧?”
林安然接过纸条,感激得握了握曾春的手,道:“曾大哥,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曾春哈哈笑道:“谁让咱们是朋友嘛。说实在的,这案子,吕长伟局长牵涉很深,据我所知收了卫国庆不少钱。我卷在里头也被迫收了钱,不过我可没用,都放在家里。现在我唯一有事求林老弟的就是,这件事查到我身上的时候,帮我给邵波书记打个招呼,放我一马,低调处理一下,否则以后在官场很难立足了。”
曾春忽然提到吕长伟,让林安然生气一丝疑虑。刚才自己已经看到了吕长伟和卫国庆在一起了,何必还在自己面前多此一举提及吕长伟受贿的事?
又如此紧张地让自己即便和邵波打招呼,而且强调要低调处理他收钱的事?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很有意思。“很难在官场立足”,曾春是怕得罪谁呢?紧紧怕落个叛徒的名声?
两人分手后,林安然在的士上一路分析着曾春的言行。
一件事情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在聚友饭店那次聚会,曾春叹气提到张伟权已经要提拔正局,而自己一直是副字难去。虽然只是两句不经意的牢骚话,现在想起来却是那么可疑。
难道……
林安然脑袋里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曾春所谓的正义感,只是针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吕长伟!吕长伟年龄五十出头,曾春才四十出头,如果等吕长伟退休,恐怕要等上十年,又或者等吕长伟高升或者调走,这种机会实在又太渺茫。
等机会不如创造机会,没有麻烦可以给吕长伟制造麻烦。这一次卫国庆的案子,恰好给了曾春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暗中支持林安然,自己躲在暗处不露面。
以曾春对自己的理解,知道自己不是能在这种是非面前妥协的人,必定不会和卫国庆谈一个握手言和。案子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林安然败了,曾春也毫无损失;二则是卫国庆败了,把吕长伟卷进去,曾春坐收渔人之利。
目前的开发区公安分局,曾春无论从工作能力、职务、口碑等等方面都是接任局长的最佳人选,加上他常年给茹光彩陪泳,只要有这种机会,茹光彩肯定会推他一把。如此一来,局长宝座就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绝了!好一招借刀杀人!
曾春不正常的正义感,终于找到了最好的解释。林安然揭开心中疑惑之余,又不禁暗暗心惊,曾春这种人心机如此之重,为了利益,看来是什么都能出卖的。自己和他虽然表面上称兄道弟,保不准哪天他曾春因为“工作需要”,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虽然知道曾春动机并非单纯,但是由此可以印证曾春提供的信息更加可靠。既然林安然要的是公道,曾春要的是官帽。自己是可以和他合作的,有时候,为了做成一件正确的事情,和魔鬼打交道也在所难免,何况只是一个煞费心机的官迷而已?
见完曾春,林安然给王勇打了个电话,尚东海他们还在海景山庄里,只是对林安然刚才不发一言就离开赶到困惑不已。
王勇生意需要,身上永远有不少现钞,林安然只要三万,自然是小数目。
凑够了钱退赃,林安然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端起酒杯狠狠喝了一大口,觉得自己很累。
钟惠和余嘉雯都很担心地望着林安然,但又不敢多言,这事自己也帮不上忙。
林安然坐了一会,看了看表,向大家告辞了,出门给邵波打了个电话。
邵波还没睡觉,林安然说有急事要见,便让他到自己家里来。
林安然坐上的士,靠在软绵绵的座椅上,他开始整理思绪,待会儿见到邵波,要和他商量好怎么利用好曾春提供的线索,不能再打草惊蛇,让老谋深算的卫国庆没有机会阻碍办案。
这次,一定要打这个老东西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