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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未开,城墙之上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凤婧衣和方潜都是警觉之人,循声抬头一看,只见月色之下一支支寒光冽冽的箭矢已经在城墙之上对准了他们。
“娘娘,快走!”方潜道。
凤婧衣闻言一拉缰绳,赶紧掉转马头策马狂奔,空青一听声音也赶紧掉了头去膣。
耳边夜风呼啸,身后乱箭如雨,三人一口气快马跑出几里地方才停了下来。
“宫里一定出事了。”凤婧衣远远望着盛京城,喃喃说道。
“盛京城的多数兵马一直都是由靳家的人掌管,现在他们不放我们进城,只怕是得了靳太后的命令了。”方潜道。
凤婧衣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她知道靳太后总是会动手,没想到她已经等不到最后关头,提前就下手了。
“天快亮了,如果靳太后得手就不用阻止我们回宫了,想来她还没有得手,得设法尽快把药送回宫里才行。”
方潜闻言望了望她,说道,“京畿的兵马多是靳家一派的人,就连宫里的御林军也一半都是靳家所有,现在就凭你我两人只怕是回不去的。”
凤婧衣勒马拧眉咬着唇,她自是可以通知隐月楼相助,从城内接应他们,可是这样一来苦心隐藏了这么多年也就会暴露无疑了。
况且,她尚不明了宫中如今到底情势如何?
“附近你能调动的兵马,最快需要多久?”
“最近的过去,一来也回也得一天多时间,只怕是赶不及。”方潜忧心道。
凤婧衣抿唇思量,只怕如今宫中正在生死关头,等一来一回调了兵再回来,想来也是来不及了。
“方将军,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进京吗?”
毕竟,她在大夏一直都是生活在宫里,对盛京城的状况并不了解。
“盛京建都之时,为了抵抗外敌,城门是以机关设置,就算是大军攻城也难以破开,打开城门的机关在城内。”方潜说着,不由叹了叹气。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皇上若是真有危险,必须得赶在早朝之前回去。”凤婧衣认真地说道。
靳太后应该是夜里动的手,如果一切如她所估算的那样,一定会在百官齐聚的早朝有个结果,可现在离早朝已经不到两个时辰了。
“可是……”正说着,周围突然想起了脚步声,随时便有火光渐渐向他们包围而来。
凤婧衣拉着马缰四下张望,一边打量着周围来人,一边思量着从哪个方向容易脱身。
几乎就在眨眼间的功夫,周围打着火把的人数十人已经围拢了过来,领头望了望方潜,又望了望她问道,“是钰容华娘娘吗?”
凤婧衣抿唇扫了一眼,见并无敌意,便道,“是我。”
“靳老夫人昨日便吩咐我等出城在此等候娘娘回京,你可算是回来了。”为首之人确定了她身份,也确实松了一口气。
方潜不由有些奇怪地望了望,虽然知道靳老夫人和靳太后母女不合,但如今靳太后封了盛京城,靳老夫人却又来接应她们。
这到底是真要帮他们,还是另有图谋,一时间让他也估算不出。
凤婧衣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默然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这些人可信,方才问道,“现在有办法带我们进城吗?”
那人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了烟花筒子交给人点燃,一道耀眼的白光便随即直入九霄,在暗黑的夜光显得格外明亮。
“我们走吧,靳老夫人会带人开城接应的。”
凤婧衣点了点头,朝方潜道,“走吧。”
一行人再度前往城门处,一边走接应的人一边道,“靳太后已经让盛京外调了兵马入京,今天夜里连承天门的守卫都增加了一倍,只怕这会儿皇极殿那边已经逼宫了。”
凤婧衣紧抿着唇,眉头紧锁望了望方潜,“皇上京中可用兵马还有多少?”
“除了黑衣卫,和部分御林军,如果傅家没有倒戈的话,还有一定胜算。”方潜也是一脸地焦急紧张,喃喃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知到什么地步了。”
凤婧衣咬了咬唇,看方潜一直以来的神色和反应,夏候彻
tang的中毒之事不是假的,否则不会连他也不知道。
“最近只听说是已经昏迷四天了,靳太后是打算让楚王承继皇位,一旦早朝宣了诏书,只怕皇上便是没有毒发,他们也不会再留他性命了。”
“走!”凤婧衣没有多说,只是快马加鞭加快了脚程。
一行人刚到城门之外,城内也放出了一道烟花,受靳老夫人之命接应他们的人道,“老夫人他们已经准备动手了。”
说罢,带着一行人到了城墙之外,守城的兵马一见有人靠近,弓箭手不一会儿功夫便出动了。
然而,就在他们顾着对付他们这些城外来犯的人时,城内伺机而动的人已经出手,很快便攻上了城墙。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一直紧闭的盛京城门缓缓打开了。
凤婧衣一马当见进了城,靳老夫人拄着龙头拐带着几十名亲信护卫迎上前来,“你们总算回来了。”
凤婧衣下了马,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由一阵心揪,“老夫人。”
“你们拿到解药了吗?”靳老夫人担忧问道。
否则,即便他们能闯进宫里,却解不了皇帝所中之毒,最终还是白费一场功夫。
“已经拿到了。”方潜道。
靳老夫人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早朝快要开始了,得尽快把解药送进宫给皇上才是。”
凤婧衣扶了扶靳老夫人,道,“我和方将军进宫便是,老夫人你先回府等着吧。”
这是她们扳倒靳太后的最后收网之时,可是靳老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实在放心不下,宫里必定又是混乱不堪,若是不慎有人误伤了她怎么办?
靳老夫人知道她这一扶是在给自己定心,她在告诉她,她答应的事情一定做到。
“只是眼下宫里遍布都是靳太后和楚王的人,你们两个人进宫想到皇极殿见到皇上,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老身府上这些人虽然不多,但也个个都是好手,你们一道带去吧。”靳老夫人说着,一抬手招呼了身后的数十名高手护卫。
方潜抿了抿唇,却道,“娘娘,解药还是由末将送回宫里吧,你先到靳老夫人那里暂时避一避,等宫中大局稳定了,末将再来接应娘娘回宫。”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么多。”凤婧衣拧眉道。
方潜却扶剑单膝跪了下来,请求道,“请娘娘莫要为难末将了,皇上一再叮嘱要您毫发无伤回宫,宫中现在情形危急,若是伤了您怎么办?”
“皇上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你还管我做什么,走!”凤婧衣说着,便准备上马回宫。
这一路回来她都是心有怀疑的,可是一见京中这样的局势,心里也有些慌乱没底了。
“娘娘!”方潜声音沉了几分,振振说道,“娘娘,你跟着入宫,若是末将护卫不力让你落入敌手,到时候再拿您威胁皇上,您让皇上怎么办?”
“你……”凤婧衣有些气愤,这个关头还不让她回宫,到底要干什么?
“罢了!”靳老夫人一把拉住她,说道,“先让方将军把解药送回宫吧,等皇上脱了险你再回宫不迟。”
凤婧衣抿了抿唇,将装解药的盒子交给方潜,道,“不要从承天门走,现在后宫的方向肯定没什么防守,快马绕到那边进去。”
方潜接过东西,重重地点了点头,上马疾驰而去,靳老夫人吩咐了人一起跟了过去。
凤婧衣望着黑暗笼罩的盛京城,心情也是异常地沉重压抑。
此时此刻,宫内正发生着一场血雨腥风的皇权争夺,而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就的,她一步一步给靳太后下了套,一步一步看着他们母子反目到了如今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是,似乎有些东西已经偏离了她所计划的轨道。
“你现在要怎么办?”靳老夫人站在她身边问道。
凤婧衣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眸光清明如雪,“我还是得回宫去才行。”
靳老夫人没有相劝,说道,“我这里还有几个人,我让人送你进去。”
“不用,你身边总要留着人。”凤婧衣侧头望了望她,淡笑拒绝道。
靳老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膀,语气沉重而认真,“丫头,你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办到。”
她一定要看到靳毓容死,在她之前死。
凤婧衣咬唇,决然地点了点头,“当然。”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
而且,夏候彻的状况似乎真的很不好,她也没办法在宫外这样干等。
“好了,快去吧。”靳老夫人笑了笑,说道。
凤婧衣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道,“这外面太不安全了,老夫人还是先回府吧。”
说罢,一扬鞭便策马飞驰而去。
靳老夫人拄着拐杖踉跄不稳地追出了好几步,高声道,“丫头,小心点!”
“老夫人,你慢点。”镜心慌忙扶住了她,担忧地道。
靳老夫人在空无一人的长街站了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回府准备一下吧,咱们也该进宫去送太后娘娘一程才是。”
这一天,她等了整整二十二年了,怎么能够不去亲眼看一看呢。
寅时,天只有些蒙蒙亮。
承天门大开,入宫早朝的官员们次第而入。
皇极殿外重重守卫的御林军,却让他们都有些傻了眼了。
皇极殿的守卫一直是皇帝的黑衣卫,今日怎么全换成了御林军了?
这在京为官的哪一个不是官场沉浮多年的,这样的阵仗和局面心中又岂会没有一番思量,一个个忧心忡忡望了望面目冷肃的御林军纷纷进了正殿,等待早朝面圣。
皇极殿的暖阁,夏候彻已经由孙平带着宫人服侍换上了朝服,一身玄色的龙纹朝服衬得面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皇后和众妃嫔跪一地气不成声,皇上接了那诏书盖了玺印,岂不就是把皇位让于楚王了,加之他身中奇毒,时日无多。
今日早朝之后,她们的命运也不知该是个什么结局了。
夏候彻扶着孙平的手从内室出来,虽然一副病弱的模样,脊背还是挺得直直的,扫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嫔妃们,道,“行了,朕还没死呢,把你们那哭丧着脸的模样都给朕收起来,回各自宫里去待着。”
“皇上,臣妾不走……”皇后拭着泪,决然道。
傅锦凰微微拧了拧眉,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即将被废黜的皇帝,那一脸病容的模样,似乎真的是将死之人。
可是,她却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将死之人的绝望和挣扎。
反而,更多的深谙如潭的冰冷。
半晌,她收敛起面上的惶恐不安之色,一如往常地起身,上前跪安,“臣妾告退。”
说罢,带着人第一个离开了皇极殿。
“傅锦凰……”邵皇后不可置信地望向决然而去的皇贵妃傅锦凰。
夏候执着帕子猛烈地咳了一阵,扫了剩下的人一眼,道,“都给朕回去。”
皇后等人虽不愿离去,但知道她们再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便还是一个个哭着离开了皇极殿。
靳太后在一旁坐着,微微侧头对边上的书绣问道,“楚王呢,怎么还没过来!”
他可是一会儿朝上的主角,怎么能缺了呢?
“已经差人去请了,说是一会儿会直接上朝。”书绣低声回道。
靳太后闻言没有再多问,唇角勾起一丝胜利的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沁芳紧张地站在一众皇极殿宫的宫人中间,手心已经满是冷汗,若是夏候彻真的被逼退位了,主子和小皇上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度日了。
可是,连她都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顺利,顺利都都让她难以置信。
“太后,皇上,百官已经入殿。”一名宫人进来禀报道。
靳太后扶着书绣起身,理了理衣冠,望向对面虚弱不堪的夏候彻,道,“皇上,该早朝了。”
一直敛着眉目的夏候稳缓缓睁开眼睛,扶着孙平从榻上起身出殿,一步一步皆是万方威仪。
正殿之内,百官闻得殿外内侍尖声宣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几大家族为首的人不由相互望了望,早朝的时候太后怎么会来这里,可是圣驾已经进殿,众臣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皇极大殿,夏候彻在一地跪拜的群臣中缓步走向正殿尽头高高在上的龙椅,一如往昔每一天早朝一般。
孙平扶着他上了玉阶坐上龙椅,方才一甩拂尘高声道,“免礼,起。”
群臣这才纷纷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已经多日未曾早朝的皇帝,宫中只传言皇帝一直卧病在床,今日一见这面色,果真是病得不轻。
夏候彻一手搭着龙椅扶手,扫了一眼下方的百官,道,“朕,久病多时,今日带病早朝只为宣布一件事。”
说罢,朝着孙平望了望。
孙平望了望下方的靳太后一行人,方才缓缓展开了诏书,群臣立即跪拜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位以来,实赖宗社之默佑,非予凉德所至,而今朕大限之日将至,膝下无嗣,深思付托之重,有感楚王人品贵重,才德兼具,可承继社稷大统,望众爱卿对其善辅导之,以图社稷久远,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