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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不想吃。”霍霆一闻见饭的味道,都忍不住恶心,可能是好几天没吃过一口正经的饭菜,他觉得自己真不如是光合作用h好了。
“你看,我也不要求你全吃,你就吃一小点,这样,你吃一半,我明早和医生申请让你出院,不用你气血方刚,至少你要看起来像来自人间,成不?“他满眼期待的看着霍霆,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诱人至极。
霍霆一摆手,将手里的水杯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看着恶心。“
“你看什么不恶心,我去给你买,想吃华宴府的螃蟹面?还是雁潮酒楼的灵芝江鸭汤?“
“我想吃的东西,买不来。“
孟东不说话了,手里的饭盒放在了床上,叹了口气,霍霆所指的买不来,应该是巫阮阮做的饭,这确实买不来,“那你说点我能买的来的,你要吃人肉我都给你割,转身我就把姚昱宰了,皮薄柔嫩的。“
姚昱正低头给孟东削苹果,听了这话一抬头,笑了笑,“长的皮薄肉嫩还能惹来杀身之祸啊……“
霍霆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孟东忽然一捂胸口,遂不及防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些细小的殷红血点溅在雪白的床单,还有霍霆蓝白相间的宽松病服上,连他的脸上,也沾着鲜血斑斑,那苍白透顶的肌肤,将这血点衬得有些诡异和妖娆。
霍霆淡粉的唇边,也沾染了。他惊愕得目瞪口呆,直勾勾的看着孟东。
很显然,一向觉得自己身体健康的如同那拉磨的小毛驴一样的孟东,也没想过自己会吐血,当然和他一样想法的姚昱,也没想到。
这吐的不是一般东西,是血啊,好好的人会坐着说说话就吐血吗?就是动画片他也不能虚幻到这个程度。
姚昱握着水果刀的手腕一抖,苹果和刀子一起滚到地上,刀尖戳在地面发出叮的一声,孟东猛的回身,飞快的从床头抽出几张面纸开始帮霍霆擦掉脸上和唇边的血迹,霍霆还愣愣的看着孟东沾着鲜血的唇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都抖了,“阿东,你怎么了?“
孟东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嘴巴,蹭了一手心的血,直接用给霍霆擦过脸的纸巾抹掉,“我……吐血了吧……“
“你为什么会吐血?“
孟东呆呆的看着他,手腕也不挣脱,呼吸开始不顺畅,“对啊……老子为什么会吐血……“
姚昱从椅子那几步迈过来,焦急的看着他,急的眼眶都红了,“东哥,你怎么了啊?“
孟东从霍霆的手腕里挣脱出来,有些呆滞的扫了姚昱一眼,”哭我揍你,我死了你再哭,来得及。“
他在霍霆的腰上轻拍一巴掌,“我感觉自己特别好,应该没啥事,一会我去挂个急诊瞅瞅怎么回事,没准是我中午吃的鸭血状态还原了,别急啊,你看让你别急!“
他眉头重重的一拧,盯着霍霆泛起淡紫的唇,“你这芝麻胆,我真不能吓你,吓碎了我可找不到好裁缝帮你补,“他拉了一把姚昱,”饭脏了,给他再削个苹果,我去问问医生怎么回事。“话音一落,不等别人说话,立马大步出了病房。
孟东随手带上了病房的门,不让里面空调吹热的空气跑出来,他倚靠在门口的墙边,后脑抵着冷冰冰的墙壁瓷砖,咽了一口血沫,闭了闭眼睛。
怎么着,老天爷这是准备让他和霍霆生死相随?
好端端一个人,连感冒发烧都屈指可数,换了谁突发刚才的状况,心里都得跟冲进了一只被野狗追赶着的野马一样,狂乱而不知所措的乱倒腾,七上八下的忐忑着。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大步朝医生值班室走去。
霍霆抓起毛衣套在身上,刚下床穿上孟东准备给他的运动鞋,一抬头,就见姚昱一手拿着一个还未削皮的苹果,一手握着刀,直指着他,平日里那小绵羊的面孔全然不见,满眼的怨念,“你别再折腾孟东,不要因为你快死了,就让别人也活的不痛快!“
霍霆刚刚提好鞋,缓缓的站直身体,看着姚昱红着的眼眶和那微微发颤的刀尖,一抿唇,“你在干什么……“
“在警告你!“
霍霆抿了抿自己的衣襟,淡淡的看着他,“如果让孟东知道你拿刀对着我,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你敢弄死我,他肯定不会让你活着。“他稍微偏了一下头,从姚昱的头侧看向病房门口,”孟东?“
姚昱过了电似的一抖,将手里的刀甩出老远,在地面滑行撞在桌角停顿下来,他缓慢的转过身,膝盖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门口根本就没有人。
霍霆从他手上拿走那个没削皮的苹果,淡然道,“我吃苹果皮的,不用削。“
手指按在门把手的时候,他转头,“姚昱,你知不知道,你之所能留在孟东身边,是因为我说,你可以。如果我要收回这句话……“他顿了顿,嘴角浮上一抹轻笑,黑发白肤,面容近乎绝美,“我这个,才叫警告。”
姚昱忽然知道为什么孟东连睡着做了梦都会情不自禁的喊出霍霆的名字,他真太少见到会有人清俊成霍霆那副模样,如仙入画。
霍霆开门出去,他几步跟上。
他比不过霍霆。以为自己算是皮囊不错,可是人外有人,仙外有仙,他以为自己很淡薄,可是与霍霆的淡薄相比,他还差很多,他以为自己很机智,可三两句话,就被人震慑住。
我们不需感叹别人得到的爱比自己多是走了好运,其实,是他真的足以吸引别人。
霍霆斜睨了他一眼,“别紧张,就冲你今天对我挥起的刀子,我相信你是真的在心疼他,我不会可以诋毁你,你们的那个圈子,遇到真心待自己的人很不容易,好好和他过,阿东不会亏待你。”
姚昱突然抓住他的毛衣袖,目光恳切,“你手术吧,然后活下去,如果你死了,孟东也不会活了,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他能一整晚坐在你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你,生怕你就这么一睡,再也醒不过来,我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望着你,黑眼圈变得浓重,胡渣在一夜之间穿破皮肤,你病着,他就落拓的不成样子。
霍霆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侧过头,他说,“我会努力活下去,但不会是为了孟东,我有自己想活下去的理由,就像你觉得,孟东是在为我活一样。”他拍了拍姚昱的手臂,“对不起,刚刚打了你,我这人看起来很温和,发起疯来就会彻底失控。”
姚昱咬了咬,“打我不要紧,别打东哥了,他对你那么好……”
“他对我好,那是因为……”他站在他的主治医师,也是他和孟东的好友办公室前,今夜是他值班,孟东如果去找医生,应该先来这里,拧动门把手的同时,对姚昱说,“我是他祖宗。”
其实孟东那句“你是我祖宗”不是空穴来风。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孟东和他的一个痞子男友不知受了谁的挑拨,一夜之间反目成仇,那是年轻,也气盛,谁不干两件打打杀杀的蠢事,那男孩闯到孟东的房子挥着棒球棒,指着孟东大骂:孟东我懆你十八辈祖宗!
霍霆将手上的6B铅笔一扔,冲进厨房拎起一把西瓜刀就冲到了门口,一刀砍在他的棒球棍上,金属与金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用刀锋指着那人,冷漠道:我十八,我就是他祖宗,你操一下试试。
这祖宗一次,就是这么来的。
姚昱说孟东对霍霆太好,只是他没看到,霍霆是怎么将孟东那盏不省油的灯拉扯大的。
果不其然的,孟东就在这里。
看到霍霆和正在关门的姚昱时微微一怔,“你怎么起来了。”
“我又不是被截肢了,怎么不能起来……”他看着那个年轻的心脏权威专家在孟东的胸口腹部轻轻按着,低声询问,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医生按了按他的胃,“疼吗?“
“疼。“
“便血吗?“
“没有痔疮。“
医生瞪了他一眼,把他衣服掀起来,立马一皱眉,回头瞥了一眼霍霆,对孟东说,“刚挨揍了吧你。”
孟东低头一看,肋骨下的皮肤乌青一片,脸比盆大的承认到,“啊,被霍霆踹了一脚。”
医生在他肩膀拍了一把,“把心放回小肠里吧,死不了,你是老毛病胃溃疡然后被狠踹了一脚,有点胃出血,可能你没喝过血,那味道你享受不了,觉得挺恶心的,一口气给冲了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有啊,甭大惊小怪的,你以为绝症是幼儿班的大红花,那么好得,我给你开点药,你要不放心的话明早我找个消化科的大夫给你看看,做个详细的检查,不过再检查也是这毛病,戒酒戒辣,还得戒踹。”
除了医生,另外的三个人有明显的“唉我的妈,吓死老子了”松了口气的动作,紧绷的肩背都往下塌了塌。
孟东真是听了他的话,彻底的把心放回小肠里了,脸色和刚从病房里出来时都不一样了,他咧嘴笑了笑,“戒酒戒辣可以,戒踹不行。”
霍霆嘴角一弯,从毛衣兜里掏出从姚昱手里拿过来的那个苹果,低垂着睫毛啃了一口,转身回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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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着几颗残星,银灰色的薄雾朦朦胧胧,模糊了窗外枝繁叶茂的香樟树。
巫阮阮纤细白希的指尖在空中虚虚描绘着霍朗的眉眼,他还未醒,浓密微翘的睫毛如飘落的黑羽安静的覆在眼上。
这眉眼,真的很好看,这轮廓,也如同上帝眷恋他般才肯赋予的雕刻。
一整晚都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巫阮阮手臂发麻,贴着他腰身的圆滚滚的肚子稍稍一动,便惊醒了霍朗。
他微微眯着眼,惺忪的眼底还带这缱绻的慵懒,平日的坚硬也全部收服在他此刻难得的温柔里。
巫阮阮脸色一红,眸光浅浅的朝他微笑,眼里盛着晨光,很明亮,她伸出手指在被子下戳了戳他的胸口,这肌肉可真弹手,“天亮了……”
霍朗的声音还有一点刚睡醒后的低哑,轻应了一声后沉默两秒,慢悠悠的开口,“我……不瞎……”他抬手,指腹轻轻摩挲在阮阮细滑的侧颈,懒懒的微笑着,像刚睡醒,心情还不错的猎豹,连眨眼的动作都优雅性感。
阮阮往后仰着脑袋,轻笑,“痒。”她拨开霍朗的手,用被子半裹住身体坐直 ,抓住他的左手臂想要将他拉起来,“起来,我饿了。”
自打阮阮怀孕之后,从被窝里爬起来这件事,就成了她人生最大的难题,每一天早上都让她觉得,这是在经历一次生产般的痛苦,只有饿的时候,才会让她爬起来的速度看起来如此义无反顾。
霍朗手腕稍一用力,将她又拉回自己的怀里,贴的真紧,唇边就是他温热的气息,阮阮眨着眼睛,睫毛像一把软刷子在眼睑上扫着。
“你还没打卡,我不想起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
“我昨天晚上打了很久的卡……”
“你去年还吃了好多大米饭。你今年不吃了吗?”
房间突然变得的很热,被子盖在身上也很热,阮阮微微泛红的脸蛋儿就像煮熟的水晶虾仁,惹人爱的瓷白透着惹人爱的淡粉,让人想咬一口,她抻着头,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浅吻。
霍朗眼睛一觑,轻轻扬眉,“偷工减料,你这卡都没插进打卡机我怎么给你记录考勤?”
阮阮知道他非要故意这样说,无非是多讨个吻罢了,可她还是再一次的凑上去,吻在他的唇边,极短极快,贴了贴便想离开。
霍朗长臂一勾,扣住她的后脑,深深的吻了回去。直到巫阮阮的呼吸变得急促,五指在他的胸膛上难耐的收紧,才恋恋不舍的结束。
他坐起身子,倚靠在床头,被子滑到腹部,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胸膛,在阮阮的耳垂上揉了揉,微微向后歪着头,要不是因为长的人模人样,这架势,就是个无赖,“右手不敢动,左手被你枕了一整晚,又酸又麻没力气,我今天不想穿衣服了……”
阮阮一骨碌的起身,跪坐在他面前,嘟囔道:“你昨晚把自己脱光的时候可没这么难受,”
霍朗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眼底盛着狡黠的笑意,伸手向床头一探,按响护士铃,将被子一左一右的卷在自己的大腿下。
护士站那边被接通:“你好。”
“我穿不上衣服,过来个人帮我……”
他还没说完,被卷走被子的巫阮阮已经扑上来捂住他的嘴,顺便按掉护士铃,圆滚滚的肚皮抵在他的腰间,她身上可还没半块遮羞布,护士进来难道让她藏进花瓶里吗?
她抿着嘴红着脸狠盯着霍流氓,自打她在这床上走光之后,他的双眼就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胸部,眼球唯一的转动就是从她左边的小白兔跳到右边的小白兔,她怯怯的收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霍总,你能不能,稍微的,收敛那么一点点……”
“不能。”他果断拒绝。
巫阮阮也当机立断的选择了把自己武装起来,她飞快的穿好衣服,将散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向耳后一挽,满屋子找衣服给他穿,可除了那件被他剪成碎布的病号服,连块能盖住他这么大个人的大抹布都没找见,她恶狠狠的盯着他,“你哪有衣服可穿……”
可巫阮阮哪里是可以凶悍得起来的人,她这模样,在霍朗眼里几乎与娇嗔无异,他可能半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高兴过,觉得自己嘴角扬上去怎么就放不下来了,有一个他想要的女人,围着他忙乱的转,连病房都像家,他甚至可以想象,未来那些清晨,她都会这样,因为饿肚子而吵醒自己,或者因为赖床窝在自己的怀里,她会拿起紫色的衬衣黑色的衬衣,放在自己身前比量,她为自己系好领带,为他抚平衣褶……
他左手在床头一指,“这里。”
阮阮伸手拉开柜门,这一柜满满登登的备用的全新病号服,她抽出一件,看了看码数,刚好。
她将右手臂的袖子直接剪掉大半截,霍朗指着那半只袖子的病号服哈哈大笑,“巫阮阮,你当你老公我是杨过?”
阮阮饿极了,满脑袋都只剩了饭,才不理会他的挖苦,直接帮他套上,嘴里嘀咕着,“杨过有一只大鸟,你有吗?”
她说完这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愣住了。阮阮的手指僵硬在他胸口的纽扣上,像被泼上染料般,瞬间从脑门红到了脚后跟。
霍朗一把掀开盖在身下的被子,扫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这会大清早的,霍小朗还精神着,他炫耀似的一挑眉,“我也有一只,大……”
“霍总!你快看外面晨光明媚微风拂树鸟语花香!”她飞快的打断他。
霍朗看了看窗外,点点头,“哪来的鸟语花香,鸟不会说话,至少我的……”
“你的胸肌真不错!腹肌也不错!咬肌也不错!”她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他的小腹,转身低着头冲进洗手间。
霍朗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他们去餐厅吃饭。
他一手拿着只咬了三两口的三明治,笑意十足的凝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巫阮阮,那捧着小红碗喝粥的模样,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你怎么不吃?”她抬头问,却只盯着他手里的三明治看。
霍朗递过去,阮阮不客气的接过来,“不要浪费。”然后小口小口的吃完。
他就没见过几个女的像巫阮阮这么能吃,关键是她把东西吃哪去了呢?这小胳膊小腿,风一大不是胸和屁股缀着,人就得倒啊。
“你吃饱了么,霍总?”
霍朗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牛奶杯,不置可否,“算吧,看你吃我都撑着了。”
“我要去看安茜,你去吗?“
听到安茜的名字,霍朗脸上的笑意收敛大半,“我觉得你应该听医生的话,回床上和我老老实实一起当病号。“
“我现在吃饱了,觉得自己好的不得了,可以健步如飞,再说只是去看看她,又不要我做什么力气活……“
霍朗对这事不太感兴趣,面上有些冷淡,“是,你可以带着我闺女马踏飞燕,凌波微步。“
他听沈茂说,安茜伤的不轻,想要保住孩子那是天方夜谭,可更糟糕的是,她好像不能再怀孕了。
但是具体为什么不能再孕,霍朗不知道,他也不关心系,反正她能不能生,都生不出他儿子,关他什么事儿。
但是于情于理的,他应该体现一下上级领导那春天般的温暖,安茜是他带去工地,又是在他怀里滚下了台阶,虽然他对安茜为什么会滚下去这件事,保留了一定的态度,可探望,确实应该。
再说,他不想让阮阮单独面对安茜,这女人心软,也许心里早就内疚的不行,人心都是肉长的,而当母亲的心,那柔软程度,是肉都比不上。
霍朗住的是高级VIP,那是因为沈茂觉得霍朗高级,安茜V不上,最多IP一下,住得是普通单间。
对工伤来讲,这也是相当高级别的待遇。
南方冬日的清晨总是湿漉漉的,不管是否有雨。
巫阮阮还穿着来医院时的大衣,但霍朗那天的衣服已经没法穿,身上披着一件沈茂送来的黑色长羽绒,再加上他这上下包扎的造型,看起来就像刚刚下了戏还来不及卸妆的演员,精神奕奕的完全不像个病号。
阮阮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她便直接拧开门锁,才向里跨了一步,一个盛满了水的玻璃杯忽然朝她面前飞来,空中划出一道水做的弧,“嘭“的一声碎在她脚下,崩了一地的碎玻璃渣。
阮阮吓了一跳,捂着肚子向后退了一大步,撞进霍朗的怀里,刚想从他身前躲开,就被霍朗从后面用半只手臂圈住,他的大掌轻轻覆盖在她的半个手背,和她一起安慰着肚里的宝宝。
巫阮阮没看到,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已经开始变了脸色。
安燃一脸疲态的站在安茜的床边,也被刚刚的情景惊了一惊,这要砸到阮阮的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紧忙走到阮阮面前,看了一眼霍朗抱着她的手臂,关切的问道,“懒懒,扎到你没?“
阮阮摇头,微微一笑,“没事,就吓一跳。“
他看了看霍朗,笑了笑,有些无奈,“领导伤这么重还来看安茜,没什么事,我陪着她就行了。”
安茜甩出安燃准备给她喂水的玻璃杯之后,看都没看来访的人,只是安静的盯着窗外,听到安燃这句话,眼泪就跟绝堤了似的往外涌,她哀怨的回头,哽咽着声音,“我孩子没了,叫没事?那什么才叫有事?”
安燃眉头一拧,指着旁边的两张椅子,“先坐会儿吧。”
霍朗没客气,拉着巫阮阮坐过去,冷眼看着往日嬉皮笑脸痞里痞气的安燃无声的用毛巾给安茜擦脸。
不算温柔,却很有耐心。
安茜毫不客气的一把打掉安燃手里的毛巾,“擦掉眼泪,我就不难过了吗?”
安燃抿着唇耐着性子从地上捡起毛巾,折了两下叠好放在柜子上,他就像听不到安茜这抱怨似的,从保温饭盒里盛出一碗小米粥,试试有些热,想着放在一边先晾着,随口朝阮阮他们问道,“你们吃过了没?”
巫阮阮没来之前,安燃虽然一直耐着性子不对安茜发脾气,但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可这对巫阮阮说话,语调和神情明显的柔和不少,这让原本就心里就烧着一把火的安茜更是填了一大桶油。
安茜抬手推了一把安燃的胳膊,他手一晃,碗里的粥撒了大半出来,洒在手背,皮肤立时红了一大片。
安燃终于忍不住发怒, 把碗往柜上一摔,粥底彻底朝天,吼道:“你他妈有完没完!”
巫阮阮立刻站起身来,霍朗抓了一把没抓住,她走到床边按住安燃的手臂,“别发火,她不是故意的。“她拿起毛巾递给他,刚要开口对安茜说话,就见她哭着捶了安燃一拳,”你吼什么,现在你高兴了,你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孩子没了,我再也没有理由缠着你了,你无事一身轻了,开心了,得意了,你是来幸灾乐祸还是落井下石? 我不需要你照顾,去告诉你爸妈你从来没碰过我!我再也没有证据了!“
安燃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不许她乱动,态度强硬,和对待阮阮天壤之别,“你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敢揍你是不是?再无理取闹我打的你找不着北!先给我养好身体,然后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说了,你要死也别死我面前,真有心死,你就安安静静找个别人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
“安燃你不是人!”安茜尖叫着,手脚并用的挣扎,踢掉了被子,“你滚!”
巫阮阮急得够呛,按住安茜还扎着针的手腕,回头看向霍朗,那人还有一副看戏的闲心,懒洋洋的靠在椅背里,左手压在扶手上,杵着额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床上痛哭流涕的安茜。
“霍总。“阮阮叫他。
“嗯?“他轻应一声,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
“你和安燃出去待会,我陪陪她。“
“不行!““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这俩人见面就掐,跟长不大的俩孩子似的,这还是头一次达成共识,如此默契,同仇敌忾。
安茜现在正火力十足,战斗力飙升到最高值,虽然眼里含着泪,但明显烧一股怒火,给她脑瓜顶捅个窟窿,能直接火山喷发。
霍朗和安燃对她能与阮阮这个和平使者和平的对话深表怀疑。
巫阮阮也不管他们同意与否,直接往外推人,她推安燃推不动,挺着肚子就要去撞他,吓得安燃猛一后退,“你肚子不要了!“
“你肚子才不要了呢……“她顺势将人一路推到病房门口。
霍朗没安燃好说话,她折腾半天,才把粘在椅子上的霍总拉起来,霍朗一把撑住门,“我是不会走的,除非……“
“除非什么?“阮阮疑问。
“除非安茜也出去。“他果断回答。
巫阮阮在他膨胀的羽绒服上轻轻拍了一把,“那我自己在这干嘛?让她和你们出去,然后继续和安燃吵架吗?“
霍朗也不说话,但是也没打算走,死撑到底。
巫阮阮晃了晃他的手臂,“其实她性格很乖巧的,只是面对安燃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霍总……”
“不信,你二百五。”
“霍燕喃……”
霍朗突然一回身,半搂过她,在她额角亲了一口,低声说,“保护好我闺女,她和安燃怎么闹我管不着,伤了我家宝贝,弄死她。”
巫阮阮红着脸,将人推了出去。
霍朗觉得,如果安茜不是脑子摔出毛病,就应该不会把她和安燃那副耍泼打滚的本事用在阮阮身上,毕竟她和安燃又不是巫阮阮生的,就算是兄妹,也怪不着别人,这把火不该烧到阮阮身上。
走廊的窗户被安燃打开,他弯着手肘杵在窗台,默默抽着烟,霍朗看了一眼离这大老远的护士站,揶揄道,“管不住女人就算了,连你妹妹也管不住。”
“你管得住你管。”安燃瞪了他一眼。
“我要有那样妹妹,一生下就直接掐死。”
“我要在她才生下来就知道她能这样,我也掐死,再说了,”安燃脑袋一歪,眯着眼,“你不是该来给我们家道歉的吗?在你手下出的意外。”
霍朗看了他两秒,转头朝护士站的方向大声说一句,“护士,这有人抽烟。”
“嘶!”安燃十分嫌弃的瞪着他,喷出最后一口烟,赶紧从窗口弹飞烟头,“没见过嘴这么欠的领导。”
霍朗淡然的一点头,“嗯,我就是让你开开眼。”
安燃笑了两声,没心思和他掐,心想你个不骑雕的杨过在我这装什么深沉的高端骑士。
“听说安茜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安燃点点头,揉了揉眉心,他两天来基本相当于没睡觉,安茜开始高烧就说梦话,退了烧就开始不好好休息,醒的时间比睡的时间多,哭闹的时间比沉默的时间多,他靠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高大的香樟出神,枝丫繁茂到令人心里发赌,半天才吸了吸鼻子,说,“医生说,身子底子不好,有多不好呢,差不多就是林黛玉那样,我和隔壁姑娘多说两句话她能气的两天起不来床,我要是当她面亲别人一口,估计肝火上行,就得吐血了,什么天生的子宫内膜薄,加上流产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推,反正就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可能不会再怀孕了……”
霍朗在他肩上拍了拍,“抱歉,没保护好她。”
安燃扭头一乐,“呦,领导还能说抱歉呢,这才叫开眼,我还以为你要说这回你彻底称心如意了再睡多少觉也不用担心她怀孕的问题。”
霍朗一挑眉,“内心旁白确实是这样的。”
“你不喜欢安茜。”
“很显然。我除了我们家阮阮,谁都不喜欢。“提到阮阮,他眼里莫名的一亮。
安燃笑笑,“其实安茜小时候挺可爱的,白白胖胖,听话乖巧,挺招人稀罕,不知怎么的,就发育成这样了,我给她父母打了电话,狗血淋头的挨了顿骂不说,他们连看都不看安茜,想想她干的那些事,真是招人恨,可一看她这样,我还有点心疼,我是看不上她胡搅蛮缠胡作非为的,可她毕竟是我妹妹啊,一起长大的,见天跟着我屁股后面转。“
“安茜这事儿你不用自责,怎么怨也怨不到你身上,又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她天天缠着阮阮帮她找工作,给领导当个小助理,这么安逸的工作,她都能折腾出来问题,你说那么多人去工地,怎么就你们两出了事呢?“
安燃这话提醒了霍朗,那么多人去工地,虽然他离了群,可怎么就偏偏他们两个出来问题。
当时安茜拿着手电筒,上一秒还提醒着霍朗注意安全,下一刻自己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这女人要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也犯不上搭上自己的命。
霍朗皱着眉开口:“我们公司有人来看过安茜了么?”
“有,沈茂,你们沈总,这单间病房也是他要求的。不过也没说什么,让她先安心养着。”
霍朗点头,“这算是工伤,医疗费用公司都会承担,还有后期的疗养,精神赔偿之类的费用,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谈,公司不会不管。”
安燃站直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霍朗,“领导,等安茜出院,你就打发她走,别让他留在你们公司了。他是我妹妹,我了解她的个性,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去你们公司,但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那丫头心眼多的和蜂窝煤一样。”
霍朗沉默了半晌,缓声道,“我知道安茜来我这里的目的不单纯,但有多不单纯,我没猜到,也不想猜,我只是答应阮阮会帮她给安茜安排一份工作,安茜怎么样我不管,我对阮阮说过的话,要负责。”
病房里,安茜瑟缩在床头,低声啜泣着,一抽一抽的,满面凄楚。
她张嘴吞下阮阮喂过来的小米粥,含糊不清的说道:“阮阮姐,你知道吗,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阮阮手上动作一顿,心里酸涩不已,同样身为母亲,同样身为不被人认可的妻子,她懂安茜心里的冤屈,“对不起,安茜,我应该为你介绍一份更安稳的工作”
安茜反手抓住阮阮的手,梨花带雨的一副楚楚可怜相,情绪有些失控的哭泣道,“医生说我再也不能怀孕了!你懂不懂?再也不会!”
阮阮想安慰,可又想不到什么样语言能安慰得了一个女人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她放下手里的小碗,轻轻抱住安茜,在她背上缓缓拍着,安茜的眼泪让她心里发赌,别说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就算他曾有过一个小孩,要再拿走她的一个孩子,她都会难过的无以复加。
同情和愧疚,就像两种截然不同的发酵剂,在她心里飞速的发酵膨胀,拧在一起,搅得心里发疼。
真是灾难该来的时候,你想躲都躲不掉,人生最大的变数,全寄生于“未知”二字。
安茜将一只手轻压在阮阮的肚皮上,抽噎到,“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再也……不能,不能生孩子了!”
“我再也不能给安燃生小孩了!你却可以,你还可以给安燃生很多很多可爱的宝宝。你的幸福,我再也体会不到了!”
阮阮一愣,错愕的瞪大眼睛,她可以给安燃生很多宝宝?她生一百宝宝那和安燃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啊!
安茜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阮阮姐,你生了小孩给我吧,给我养吧,你不是还有一个,我再没有了,把你的给我,我的小孩不能白白这么死,我应该是当妈妈的……”
“安茜,孩子不是礼物,可以随意送人,你可以常来我这里玩,我陪着你……”
她一把推开巫阮阮,眼底满是幽怨,”我知道安燃不喜欢我,他喜欢你,也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他给你的宝宝买东西,却逼着我去堕胎!”她愈发激动起来,“我怀的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他喜欢的却是你的孩子!我才是他儿子的妈!他凭什么对你照顾有加?凭什么只给你一个人起亲昵的绰号,巫懒懒?你是害人精,是你让我的孩子没有了!“
阮阮惊得站起身来,安茜的眼底已经散发着一种执著到近乎BT的疯狂。
“安茜,你别激动,你的身体不行,我和安燃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看霍总那么小气,如果我和安燃有什么,他怎么会让我老老实实住在那里?你想想看,我说的有道理的!”
安茜才不管她如何解释继续一副要将阮阮拆之入腹的凶狠模样,和她平时判若两人,“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为什么霍总和安燃都喜欢你的孩子!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凭什么我就要晚上去街边夜市卖啤酒,你随手一刷,一条围巾七百八!我哪里不如你,哪里比不上你!凭什么所有男人围着你转,却没人喜欢我!”
她突然惊叫一声,尖的破了音,双手狠狠拍打在床上,不管不顾的扑下床,阮阮抱着肚子本能的向后退,她不知道安茜要做什么,只是如果她真的因为受了刺激而发疯,她不想喃喃是倒霉的那个,就算她有愧疚有同情,可是如果有人要伤害她的小孩,她也不会允许,天大的内疚和同情,那也抵不上自己孩子的命。
人都是自私的,阮阮又不是神仙。
安茜的模样狼狈极了,哪里还有半点漂亮姑娘的模样啊,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手掌的针头已经被她扯掉,因为她的大幅度动作还涌出几粒血珠,鲜红刺目,病号服的领口歪到露出半个锁骨,“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那个见鬼的工地,我的孩子就不会没有,你欠我一条人命,巫阮阮,你欠我人命!”
她这是……疯了?
真疯,还是一时的失心疯?
安燃和霍朗刚刚出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还能好好的和自己说话,还张嘴吃自己喂的东西,怎么就这电光火石的功夫,她就来了个川剧大变脸?
这些残忍的指责,这些莫名的误会,安茜嘴巴那么甜的小姑娘是怎么说出口的?
安茜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双腿根本没什么力,站都站不直,还要继续纠缠阮阮,她一把扯这阮阮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松开,嘴里还喃喃自语到要她赔她一条人命,阮阮也吓得不轻,按着正常人的思维,遇见疯子都是要绕路走,谁知道疯子发疯都能干什么疯事。
她被安茜弄的心慌意乱,抓住她的手腕猛的向后推去,可能是劲儿稍大了一些,安茜尖叫一声,一个不稳向后摔倒,双手本能的扑腾着,拽倒了旁边的塑料柜子,瞬时,病房内瓶瓶罐罐铁器玻璃一阵尖锐的叮当乱响。
手心扎了玻璃碎片,安茜疼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巫阮阮手足无措的站立在一边,刚要伸手去扶,就见霍朗和安燃冲了进来。
“安燃,我,”阮阮慌乱的看着安燃,又看向霍朗,“她她,霍总……”
安然无恙的阮阮,狼狈至极的安茜,满地狼藉,一室凌乱,让两个男人同时一怔。
安燃几步迈到床边,将安茜抱回床上,抬手按响护士铃。
霍朗站在房间中央朝巫阮阮一勾手,阮阮立马钻到他怀里,惊魂未定的身体还紧张的发颤。
他拍了拍阮阮的背,在她额角吻了吻,“你没事?”
巫阮阮点了点头,从他怀里转过头,看向床上的安茜。
安茜紧紧的搂着安燃的脖子,震惊而又委屈的看向巫阮阮:“阮阮姐,我都说了,我不会要霍总负责,是我自己不小心,本来要提醒他小心台阶自己却摔了下去,我不会抢走他,你为什么还看我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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