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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青站起来,“也成,你跟我娘先回去,等我把这边弄好了,我再过去。”
田氏摆手道:“不用了,你们都过去,剩下的也不多了,待会要杀鸡干啥的,光他们俩也不成,哦对了,要不从我家抓只鸭子去杀了吧,光杀鸡怕是不够哩!”
李氏道:“杀鸭子干啥,家里还有些野味,对付一下也不是不行,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婶子,等一下,”麦芽想起来一事,将装板栗的筐往李元青怀里一放,转身跑回厨房,等她再出来时,怀里多了个瓦盆子,“我带些烧好的猪大肠过去,这样不就省得再烧锅子,我们走吧!”
李氏笑笑,也不再推辞,李元青看麦芽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柔情。
回到李家,三个人就忙活开了,不过在此之前,麦芽还是先把野生板栗清洗干净,搁进锅里,加了些烀煮。
李元青一回家就去鸡笼里抓了只大公鸡,这只鸡足有五六斤重,脾气也暴的很,连人都敢叨。
李氏从厨房摸了把菜刀,又拿了只小碗,装了法碗清水,准备接鸡血用。李元青担心麦芽力气小,抓不住这只大公鸡,便亲自动手抓着,让李氏杀鸡,麦芽烧开水去了。
那只大公鸡毛很漂亮,油亮亮的,金红色的冠子,以前瞧它走路,都仰着头。这回不用仰了,被李氏一刀抹了脖子,空干了血,头还被编理翅膀里面,防止它没死透,再扑腾出来。
等麦芽水烧好了,李氏坐在那开始拔鸡毛。
李元青则拿着竹篮去菜园里挖些青菜出来,麦芽喊了他一声,也跟他一块钻进菜园去了。
要说,李元青就是个标准的新好男人,入得厨房,上得厅堂,虽说烧火做饭是女人家的活,但是男人偶尔表现一下,也能让女人觉着温暖。而李元青不光是偶尔表现,只要他能做的,就绝不推辞。不光如此,烧洗收刷,他是样样都能拿得起,比哥哥做的还要细致。
麦芽跟他蹲在一起挖青菜,脚下一泷一泷的菜地,分别种着不同的蔬菜,都是能耐得住寒,经得起冬天冰冻的品种。
挖了小半篮,看着是够了,两人才站起来,准备摘洗干净之后,再拿去做菜。麦芽伸手要去接篮子,可李元青让开了,“井水冷,还是我来洗吧,你做饭吧!”
其实他说的错了,越到寒冷的天气,小溪沟里的水是冷,而且到了大寒之日,那水冷的能把人手指头冻掉了。要井水却相反,刚打上来的井水,还能冒热气呢,大概能有个四五度的样子,一点都不凉。
李元青这么讲,完全是出于心疼她的原故。既是这样,麦芽敢不点破,就着他打上来的井水,洗干净手,去了他厨房。
李家厨房在盖之前,因为考虑到种种原因,李元青把厨房盖的挺大,足足比田家的大了一倍,可现在能摆在里面的东西不多,因为平时他们娘俩在田家吃的次数多,而且就两个人吃饭,也用不了多少的地方,所以厨房里面空的很。
一般人家的厨房地面,跟堂屋的地面,都是用泥糊的,这些泥里裹着稻谷壳,把它均匀的摊在地上,就成了早期的水泥地板。可田家跟李家,两家的地面,都铺着青石板。这些青石板都是后来专门从石料铺里买回来的,表面虽然不及瓷砖光滑,却也十分耐磨,住的年头久了,长时间用布去擦,也会有光亮。
而李家的厨房地面上,也是铺了同样的青石砖。这样一来,要是不小心的地上撒上水,也不用踩成泥巴了。其他人怎么想的,麦芽不去管,她只知道自己最喜欢这样的青石砖的地面,既不太看得见污渍,又干净整洁。
“麦芽,我把鸡弄好了,你看看要怎么烧,”李氏在厨房门口喊她。
麦芽厨房钻出来,接过装鸡的盆,瞧着里面鲜白鸡肉,想做成鸡公煲的,可要是现做酱汁啥的,时间一定不够,“婶,要不我们做个辣子鸡咋样?”天气冷了,吃辣味,才能吃出香头来。
李氏没听过啥叫辣子鸡,不过既然麦芽想做,她才不管,“行哪,你想做啥就去做,只要能吃就成,他们还要过会才能来,你慢慢做,别争,另外厨房横梁上挂着野兔呢,你瞧见没有,还有些材料都在菜柜里,你看着弄吧!”
麦芽应了声,转身便去厨房倒腾了。一打开菜柜,发现里面搁着不少的野生蘑菇,都是先前李元青上山打猎的时候摘的,送给她家的,都摘在锅里吃完了。没想到,他跟李氏却舍不得吃。麦芽在厨房里果真找到一些兔子肉,李元青又从院子的水缸里捉了几条黄鳝,刨开肚子,清洗干净之后,才给她拿到厨房里来。
李氏本来是想进厨房给麦芽帮忙烧火的,可一看李元青站在厨房里,那她只得笑着让到一边,拿了块抹布,去堂屋抹灰去了。
其实李元青站在厨房里,一时也不晓得干什么好,便问道:“需要我干啥你尽管说,反正我这会也没事。”
麦芽回身瞧他站的很是不自在,笑着问道:“今晚是吃馍,还是烧饭?”
李元青抓抓脑袋,“烧米饭吧,他们很少过来这边,还是上回咱们定亲的时候来过。”大米比白面贵的多,一般家里条件平平的,来客人时,能吃上白面馍馍就很不错了。
麦芽道:“那你把米淘了吧,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来几个人,先烧四碗米饭再说,不够的话,到时再另想办法好了。”
“哎,”接到命令,李元青就有事干了,他把袖子一卷,便装了盆,走到厨房一角。那里放着一个木质的架子,高度大概有半米左右,上面摆着米袋跟面袋。这样一来,可以防止老鼠偷吃,也能防止袋子沾上湿气。
乘他淘米的功夫,麦芽便忙着收拾兔子肉。
她系上围裙,拿了把大菜刀,在案板上,把兔子肉剁成小块,用小盆装着,等剁完了,再切些干辣椒跟生姜,里面倒入酱油,醋,搅拌均匀。李家这边也有她送的蚕豆酱跟辣椒酱,一块加进去搅拌,最后再舀几勺香油就成。
因为兔子肉多,要是拿大盆装,不好放进锅里蒸,她只得把大盆分做两个小盆。
这时李元青的米也淘好了,量好水之后,把两小盆兔子肉放进锅筏上,再盖上锅盖,这里的大锅盖,都是一块大木板做的,其实她更喜欢那种内凹的锅盖,这样锅里可以多蒸些东西。
做大锅饭,最大的弊端,就是难以捂严实,所以在盖了锅盖之后,还得用纱布,将周围的缝隙盖严实,让里面的蒸气可以充份的酝酿,这样捂出来的米饭,才更香,更软。这是田氏告诉她的,也只有长期靠着大锅烧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奥秘。
饭弄好了,她就得抓紧时间准备把公鸡烧了。农家的鸡,肉质都比较紧实,也很嫩,其实是最好烧出味的。
既然要做辣子鸡,首先就得把鸡切成小丁,还得用料酒和盐腌渍入味,等上个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就可以正式下锅炒了。
这时锅里油不能少,得放多的油,烧到八成热之后,把鸡块放下去炸散,所以这道程序,也等于是炸鸡块。之后,把鸡块捞出来,沥干油份。
李元青坐在下面给她烧火,瞧见麦芽被烟呛的厉害,便又起身把灶台边上的窗户打开,“这样成吗?要不给你拿来湿毛巾?”
麦芽直摆手,“哎呀不用,就这一会烟大,等下就好了。”她还得赶紧把辣子鸡炒出来呢!
当锅里煸炒的干经椒以及花椒,还有一大堆调料,炒出香味时,厨房里的烟味就多了点辣的成份,人在里面待着,止不住的咳嗽,打喷嚏。
李元青还是去给她拿了个湿毛巾,麦芽就一手拿毛巾捂着鼻子,一手拿锅铲。
可李元青还是心疼她,“要不你告诉我怎么炒,我来炒好了,你到外面透个气。”
麦芽道:“不用了,这就要好了,”她将鸡丁倒下去,跟其他佐料混在一起煸炒,因为这只鸡不年轻了,所以炒的时间比公鸡仔多长一些,为了使口感更好,她倒加了些水,慢火又煮了会,等水烧干,再加上葱块翻炒好就成。因为没有红油,所以辣子鸡的颜色淡了些,不是红通通的样子,不过味道倒是挺香的。麦芽把装起的辣子鸡,连着盆一块放在烧米饭的大锅盖上,乘着大锅里的温度,能保证不会凉掉。
接着她还得抓紧时间把黄鳝烧了,以前都是用腊肉烧的黄鳝,今儿她倒想试试其他法子,比如干煸。
不过,这干煸黄鳝在做之前,得把中间的大骨剔掉。麦芽试了几次,发觉剔的都很难看,没办法,她只得求助李氏。
李氏毕竟比她多吃了十几年的饭,虽然做菜没她精致,可这技术活却也是不差的,只见她利落的把菜刀一挥,轻轻顺着黄鳝身上的纹路一剐,就将整块的黄鳝肉剔了下来,叫麦芽看的佩服之至。
“婶子,你这刀法可以嘛,都快赶上大厨了呢!”
李氏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早些年练出来的,我生元青那会,断奶早,家里又吃不上白面,他爹就经常去河里打鱼上来煮着吃,怕元青卡着,我就事先把鱼刺全都剔了,这刀功就是那会练出来的。”
麦芽一时无话,只是笑看着李氏,天底下的娘亲,有哪个不爱自己的孩子,哪怕有一口吃的,不都先紧着孩子嘛!
乘着她们讲话的时候,李元青已经帮她把大锅刷干净。
正准备要烧黄鳝呢,就听外面一阵狗叫。因为麦芽跑到李家来了,加上两家住的也近,所以小黑等同于有两个家,这门窜到那门,自由的很。
这会听到它叫唤,李氏便走到院子去看,麦芽没有立刻出去,李元青也没有,就听见李氏在外面高声招呼,“哟,他大伯,大伯母来啦……”听着李氏招呼三个人,麦芽心想,这回来的就是他大伯一母家三口人。
这三人,她见是见过,却不熟。她跟李元青定亲那天,他大伯家的确来人了,他大伯母也来帮忙了,可那天人多,他们只打了照面,后来大家都各自回家了,她便也没去想。
李元青小声对她讲,“我先去打个招呼,你要是不想出来,就等一会再到外头。”
麦芽点了点头,她倒也不是认生,只是这会出去显得唐突了些,时机不对。
听着声音,李氏应该把他们迎进堂屋了,没过一会,李元青又回到厨房,用瓦壶舀了些开水装着,“今儿就来三个人,是我大伯一家,菜你看着烧就成,不用太多。”
即使李元青这样说,但事先洗好弄好的菜,她还是准备都烧了。李元青把水送去,过了一会,又到厨房帮她烧火。
麦芽打了一个鸡蛋了加了面粉和面糊备用,黄鳝丝也用酱油跟醋,还有料酒腌片刻。
做川菜,有一个共同的特性,跟她平时用土法子烧菜不同,川菜讲究把佐料要先下油锅翻炒,等炒出香味了,再下主料。这炒鳝比自然也不例外。
麦芽将干辣椒下油锅翻炒,过会再加入蚕豆酱,以及生姜蒜,炒出香味之后,才把黄鳝肉放进去爆炒。回头还得再起油锅,待油温升高时,将黄鳝丝裹上鸡蛋糊后,入油锅煸炒到黄鳝肉水分基本挥发,最后加上芹菜炒出香味就成。
这芹菜也是自己家种的,因为不上化肥,所以芹菜香味很重,是提香的最佳配料。
在锅里的黄鳝快要成熟时,厨房里进来个人,人还没到,嗓门就先到了,“哎哟,你家厨房烧啥好吃的呢,这样香哩!”来人不仅嗓门大,身板也大,讲起话来恨不得让十里八乡的人都听见。从这讲话的声音就能判断出,这人属于天生的大嗓门,搁不住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直肠子。
李元青坐在灶台下面,听见声音,赶忙钻出来,笑着道:“大伯母,你咋进来了,这里面都是烟哩!”
李和的娘本名陈霞,年纪比李氏略小些,可这嗓门却是李氏的好几倍,李家二儿子,也就是李元青的大伯父李德中,因为他本身有点小毛病,所以那会成亲就较晚,虽然他只比李元青他爹小一岁,可李和却比李元青还小一岁。也因为有个小毛病,所以在娶陈霞的时候,也就不挑人家的相貌,只要能过日子就成。
所以当麦芽瞧见李陈氏时,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上次没仔细瞧,今儿仔细看了,才发觉李陈氏眉骨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说是黑斑也不准确,因为颜色没有那么重,大概是天生的。
李陈氏笑呵呵的看着麦芽,眼里的喜爱,那是掩不住的,“你是麦芽吧,那天你定亲穿的那样漂亮,今儿换了身衣服,大伯母都快认不得了哩,哎哟,你这女娃子,我越瞧越喜欢,瞧这脸蛋,瞧这身段,我家李和以后要是能找着这么漂亮的女娃子,我死也瞑目喽!”
李氏跟着她进来了,一听她尽讲些死不死之类的话,赶忙冲着地面吐了两口唾沫,然后埋汰她道:“瞧瞧你说的啥话,啥死不死的,你还愁着李和找不到好对象哩,你们村不晓得有多少女娃子看上他了哩!就是你不知道罢了。”
两人都钻进厨房,陈氏听她夸自己儿子,笑的合不拢嘴,“我家李和哪能跟元青比,差的远着呢,反正你现在是不用愁了,这么好的女娃子,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以后你可是要享福了哟1”
李元青仍在锅台后面烧火,偷着空,他朝麦芽瞧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她谦虚,李氏也跟着谦虚,两人好像在互比谁更谦虚一样。
不过,相对和菊娘跟她舅妈那种只会斤斤计较,或是泼皮无赖的性子,麦芽倒更喜欢这位超大嗓门的李家伯母,至少从李陈氏的眼睛里,她看不到阴险二字,她眼里的东西,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麦芽这会已经把肉类都烧好了,另外又弄了猪大肠的锅子,这荤菜是够了。麦芽就又清炒了个韭菜,泡菜也切了一盘,可以调剂一下,免得吃腻味住了。
李和学着小黑,闻着香味就来了,在厨房门口趴在他娘肩膀上,往里面瞧,“你俩都站在门口,那里面谁在烧菜啊?”他并不经常到李家串门子,仅有的几次来,都是李氏下厨房烧菜。这会看李氏跟他娘站在门口,拢着个手,他当然纳闷了。
李陈氏爽朗的笑道:“是你大嫂在里面烧哦,你这小子今儿算是有口福哩!”
李和性子活泼,可能是受了他娘的影响,说起话来,不光声大,也总爱笑,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若不是年纪不对,看着还真叫有种可爱的感觉。他一听说里面烧菜是麦芽,便推开她俩,往里面钻去。
李元青从灶台后面钻出来,因为麦芽菜已经烧好了,他冲着李和挥了一拳,打在他胸口上,笑道:“你小子是属狗的吧,鼻子这样灵,知道饭好了,就跑来了,是不?”
麦芽难得听见李元青跟人开玩笑,也难得见他露出同龄人才有的轻快。
李和同样回他一拳,嘿嘿的笑道:“我就是属狗的,你现在才知道呀!”他转而把目光放在煮饭的大锅盖上,瞧着上面摆的菜盘子,只差没把哈喇子滴下来了。
他家日子只能说还过的去,加上他娘还准备多存些钱给他娶媳妇,所以平日里节省的很,家里很少吃肉。这会瞧见又是鸡又是黄鳝的,他不馋才怪。
麦芽被他的风趣逗笑,眼瞧着菜也快炒好了,便让他们准备摆碗筷,该要吃饭了。
李和为了要早些吃上饭,便殷勤的跑前跑后,又是拿碗,又是端菜,李氏腿脚不好,李和娘也不要她帮忙。
李元青抓住空,去隔壁叫冬生跟田氏也来吃饭。
等菜都上齐了,麦芽才把先前烀熟的板栗拿出来,她后来又用凉水泡过,现在都已经没了温度,吃着正好。
李氏叫他们都坐了,李元青见麦芽没来,便去厨房找她,“你咋不去坐,大伯父跟大伯母都在等着你呢!”
麦芽冲她甜甜一笑,把刚剥出来的板栗送到他嘴边,“喏,你尝尝看,这就是板栗哦!”
李元青本想伸手接过的,可想了想,却又忍住了,就着她的手张嘴吃了。
麦芽兴冲冲的问:“味道咋样?”
真要问是啥味道,其实他也没尝出来,光知道心里甜了,嘴里当然也是甜的,所以他只是猛点头。
瞧着他的表情,麦芽也能猜到个大概,哪还用得着去问。
“那把这个带上,给他们也尝尝去!”
当李元青带着她走进堂屋时,一眼瞧见正上方坐着个中年人,也就是李和的老爹:李德中。
李德中看见麦芽,冲她咧嘴一笑,“丫头,快过来吃饭,就等你了哩!”
麦芽招呼了声,“大伯父!”
李氏也直招手,叫麦芽坐她边上。李和跟李元青坐在下首,李和娘被他们推到上首跟李德中坐一方,田氏跟冬生坐一块,所以只剩李氏带着麦芽坐。农家人坐饭桌,讲究多的很。要是李太公在,那规矩比这还多呢喃!特别是新女婿上门,非得坐左边上位不可,因为是新客。等到第二年,他就没这特权了。
吃饭的时候,就数李和最没吃相,光是菜就吃了有两碗,就连他娘也吃了不少,唯有李德中吃的斯文点,还忍不住拿手指点他们娘俩,“瞧瞧你们,就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你们至于吗?哎哟,真不该带你俩出门!”话是这样说,可他脸上却并没有嫌弃的颜色。
田氏跟李德中一家不熟,今儿来吃饭也是被元青叫着来的,这来都来了,自然就不拘束了,“他大伯,娃儿这样喜欢吃,不正说明我家麦芽做菜好吃,要是都吃完了更好,你说是吧?”
李和手里拿着大鸡爪在啃,见有人帮他说话,乐滋滋的晃着鸡爪道:“就是就是,要是做的不好吃,我还不爱吃呢,不过要是你们家的饭都这么好吃,以后我隔三差五的就来,想赶我走都不成哩!”
众人被他这副馋相逗笑了,李氏道:“我还就怕你不来哩!”
李和笑的毫无芥蒂,跟他一比起来,李元木简直就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李德中也会喝酒,所以李元青跟冬生两个便陪着他喝,冬生酒量不如李元青,所以他喝的少些,李德中两杯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他今日来这儿的目的。
“元青啊,我看你这木匠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做的家具,比县城里那些大木匠做的都好,你小子现在是出息了,我家李和却比不上你哟,”李德中提起李和的事就直摇头。
李德中平日里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属于当家人,他这样一说,李和娘也直叹气,但她没有吭声,还直往李和碗里夹菜。看的李德中一阵气闷,“你还惯着他,你也不瞧瞧他是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惯着他,你是准备连媳妇也替他娶了,再替他去过日子还是怎么的!”他喝了酒,一生起气来,加上吼的声音又有点大,震的老脸通红。
麦芽跟田家人都愣了,唯有李元青跟李氏脸色不变。他们是知道李德中的脾气,向杯酒一下肚,不光嗓门大,连脾气也跟着涨。
李和娘也不高兴了,她也是直肠子,想到哪说到哪,“你就知道说我,没你惯哪?好像错都是我一个人似的,也不晓得谁整天把儿子挂在嘴边上,小的时候,走哪抱哪,一步路都舍不得让他走,弄的儿子五岁了,走路不不稳当……”李和娘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差点没把桌子拍翻。
李德中这会也不吭声了,闷着头猛喝了两杯酒。
李氏跟田氏都在中间劝解,都说:谁家的孩子不惯呢!这没啥,她们又把李和夸了一遍,说他怎样怎样的好,怎样怎样的听话。
听了这么一会,麦芽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李和这副可爱的模样,不光是天真,而且是太天真了。想来他爹娘,小时候都把他当宝似的捧着,等到捧大了,回过头却发现,孩子不懂事。这样讲好像也不对,应该说他就跟没长大似的,虽然只比李元青小了一岁,但却没有元青一半的能干,这才是李德中最担心的地方。乡下的男娃不比城里的,他得看得见活,还得懂事,知道长辈的辛苦,田里家里的活,都得能揽得起来。
麦芽思索了会,再抬头看着李和自顾自的啃着鸡腿,他啃的不干净,剩下的一些,就扔在桌子上,然后他娘边说话,边把鸡骨头捡起来重新啃了一遍,连骨头渣都嚼碎了才吐出来。
李德中再喝了几杯酒,说话口气更重了些,“大嫂子,我把李和交给你,你打也好,骂也好,该怎么管就怎么管,生活费我们出,我就想让他离开我跟他娘,能独立一下,能不能学到东西那是次要,只要让他懂点事,就成了。”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要说李和这孩子,她当然是喜欢的。可要说让她去教育李和,这该要怎么说?别人家的孩子,即使是亲戚,那也跟教育自己的孩子不一样,再说了,李元青小时候她也没怎么教过他,都是靠他自己的心性磨练出来的,她要是会教育,也不至于让李元木变成那副德行。
想到李元木,李氏重重叹了口气,“他大伯,我哪里会教育小娃,你瞧瞧李元木是啥样,你就都明白了,李和这娃听话的很,只要你俩平日把手放开些,别抓的那么死,家里的活也让他多干些,慢慢来,你还怕他不才吗?”不管怎么讲,她都不去承诺管人家的娃,要是管的不好,那是里外不是人。可要是李和只是想在她家住一段时间,她保准欢迎,二话没有。
李德中红着脸直摆手,“不行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娃要是再跟我们住一块,一辈子都成不了才,别说成才了,就是成人都困难,你瞧瞧他这样……”他指着这会李和的模样,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哪!
李氏闻言看去,原来李和明明吃的很饱,还拼命拔了一碗的菜,坐着的时候,还把腿翘到板凳上,不光如此,他还不吃鸡皮,所有的鸡皮都扔给了他娘,而李陈氏也是照接不误,一面还替他把菜里的葱啊蒜啊的什么的挑出来。甚至在吃兔子肉时,把碗都端到跟前,拿筷子在里面扒拉,找出好肉。
李陈氏是一面埋怨他不听话,一面却动手帮着他一块捡。
李和脾气倒是挺好的,自己吃还不忘笑着叫他们也吃,脸上的笑容不曾变过。就像麦芽刚刚在厨房见过他的一样,就是天真,连林虎笑的都比他有深度。
这下,不光麦芽看明白了,其他人都也看明白了。李陈氏是习惯性的宠他,十几年宠下来,都习惯了,改不了,若是儿子现在要吃龙肉,说不定她都会立马搁下碗筷去给他找。
说实话,他这副样子,莫说哪个女娃肯嫁给他,就是嫁给他了,只怕日子都过不好,不经事。
李氏这会也为难了,她实在不敢应承哪!
李和娘放下筷子,摸了摸李和的头,神情哀伤,“要不是当初生他的时候坏了身子,不能再生了,哪至于这样捧他哩!”
说实话,在古代农村,像他们这样只有一个娃的家庭实属极少数,简直就是稀有,加上李和娘又不能再生育,哪能不把这个娃当宝呢!要是万一有闪失了,岂不是要了他们俩的老命嘛!
可他们也懂得‘惯子不孝’这个道理,照这样下去,只怕会耽误娃的前途,上回元青望门楼子,瞧见元青这般懂事,又知道操心家里的活,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再回头看看李和,还跟没长大似的,他们急的连觉都睡不着。
李元青搁下筷子,对李和娘道:“婶子,那就让李和在我家住些日子,马上也要入冬了,家里也没什么活,权当他来走亲戚!”
他这番话,叫李德中又喜又忧,他语重心长的对元青道:“大侄子,你说的话,叔听的明白,既然你比李和大一岁,再怎么说,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管他,那我们是不会说二话的,叔从来没求过你啥事,只当这一回叔欠你个人情,你看成不?”
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别人能忍,麦芽可听不下去了,她把筷子一搁,正色道:“叔,既然你信得过元青,就让李和在这边住下,以后家里的活,都让他学着点干,你们不在旁边,他也没了依仗,一段日子下来,还怕没改变吗?”她朝李元青使了个眼色,李元青立刻明了,不再多说什么。
的确是不能推脱,也足以见得李德中夫妻俩的绝心有多大,不然打小就没离过一步,又怎能舍得跟娃分开好一阵子呢!
既是这样,李氏自然也愿意带李和,元青他爹是家里的老大,照顾弟弟们,那是责无旁贷,她只是怕管多了李和,惹得他们心疼,可既然他们都这样讲了,那她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真心把李和搁在我家,那咱说好了,等到过年你们再来接吧,而且中间你们俩谁都别来,我也不是他后婶娘,也不会把他怎么着,这点你们尽可放心,所以啊,从我家回去之后,你俩都不许惦记着,这几点要是做不到,你俩干脆就把娃领回去算了!”
一听说要住到过年,李和娘肯定是舍不得,嗓门也不大了,默默低下头吃饭。
倒是李德中一拍桌子,“行,那就这么定了,他婶子,那我留些钱给你。”
李氏脸一板,“你要是留钱,那就把娃带回去,真是的,都说了我是他亲婶娘,自家的亲侄子来过几天,还要心钱,你以为我心有多黑呢!”
田氏跟冬生两个一直没讲话,毕竟是他们家的事,外人不好开口,唯有麦芽不一样,她已经是半个李家人,所以偶尔发表个意见啥的也很正常。
直到这会田氏才帮着李氏说道:“就是,都是自家亲戚,谈钱干啥,快别说了,他叔,婶,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李和娘忙道:“哎哟,你瞧瞧,我们光顾着说话了,倒把你给冷落了,依着麦芽的关系,咱们也能攀上亲呢,你这一杯酒不喝那可不成,这样吧,我陪你喝一杯,只当是陪罪了!”陈霞讲话有股子豪迈劲,她不光讲话豪迈,连喝酒也不含糊,不等田氏做出反应,酒杯一端,一口就喝了个精光。
田氏忙说道:“你慢点喝,别喝太猛。”
李和娘用袖子把嘴巴一抹,笑道:“这算个啥,我娘家村里就是酿酒的,我从小闻着酒味都闻惯了,要真喝起来,李和他爹都不是我对手哩!”毛家坝子那地方确实是个产酒的地方,因为紧临着大河道子,那里是这附近最大的一条河流,听说水流湍急,河里常有大鱼出没,沿岸还有不少的大小码头。不过因为毛家坝子人口少,地方也小,所以并没有沾到河道多少的光,唯有临近的一个县城,才是大河道最繁华的地方。可也因为有了这个大河道,毛家坝子才出了好几个酿酒的作坊,只是规模都不大,勉强够维持生计而已。
李德中一听他婆娘这样讲,自觉没有面子,“你行了吧,一个婆娘家出门在外,喝什么酒,瞧瞧都成什么样子!”
众人都笑了。田氏站起来端了酒杯,回敬她,“大妹子,我酒量可不如你,我就意思一下,你看成吗?”喝酒切忌喝的太猛,不然酒劲一上来,可比喝一倍的量还多。陈霞的酒量好,可她酒量又不行,哪能跟她比。
其实劝酒这种情况,在乡下常见的很,特别是鉴于乡下人的热情,既然来家了,不喝酒那可不成,如果有酒量,喝的少了那也不成,非得喝到尽兴才可,至于这尽兴的定义,却是很广泛,又哪有界限可言。
李和娘酒量好,也喜欢劝酒,一听田氏这样讲,又摇头又摆手,“那可不行,你比我年纪大,我叫你一声大嫂,李和要在这儿住了一段日子,免不了还得麻烦到你,你要是不喝这酒,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大不了你下午回家睡觉,这不就成了?”
她说了这么多,田氏再拒绝倒显的不尽情意,“那好吧,我若是喝醉了,闹出笑话来,你们可不准拿我说笑哪!”
麦芽有些担心,以往她跟李氏喝酒,都是细细品,拢共也没喝多少,可这一口闷就不同了,再说了,这白酒喝多了烧心,好好的人,喝那么多酒干啥!她正要劝呢,只见田氏已把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这酒杯大小能装一两的酒,一口下去,就是一两酒啊!
李氏道:“哎呀,你们都别愣着了,快吃菜吃菜!”说着,又用单独的筷子给他们每个夹了些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