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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氏提着笔站在书桌后,一行草书洋洋洒洒而出: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她停笔扫了一眼,又素手一翻将纯白的宣纸揪成了团儿丢在脚边的纸篓里,再想复写却又没了方才的心情,她丢了有些烦躁的坐了下来,端了茶盅却又闻出了一股浓浓的刺鼻桂花味,她愠怒道:“怎么给我泡的桂花茶?!”
“娘娘。”外头守着的丫鬟匆匆进来,见单氏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回道,“这是太子府方送来的,奴婢见您平日爱喝,今儿就又泡上了。”一顿又道,“这就给您换上新来的毛尖。”
单氏一愣,才想起来是她前几日和杨氏要来的,她摆摆手,回道:“算了,你下去吧。”
丫鬟垂头应是,又踮着脚退了出去。
单氏还是放了茶盅,又抽了本《前朝轶事》翻看着,看了几页就觉得上头的字白花花的直晃的她看不清,她无奈的合上书,出声道:“单妈妈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隔着门丫鬟回了一句,单氏就没有再说话,站起来在房里漫无目的的走了两圈,又在软榻上靠了下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随即单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娘,奴婢回了。”原本合上的眼睛募地睁开,单氏回道,“进来!”
单妈妈推开门走了进来,朝单氏行了礼,道:“奴婢从齐督都府回来了。”单氏嗯了一声,问道,“怎么样?”
“齐五奶奶说她与齐督都商议一番,若后日无事,定登门赴宴。”单妈妈说着一顿又道,“……奴婢瞧着她像是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要问过齐督都才能决定。”
单氏眉头微皱,就响起笑盈盈坐在太子府和杨氏说话的女子,唇红齿白目如秋月,静静坐着娴静温雅,可但凡开口语声清脆含着一丝俏皮,令人忍不住的投以目光移不开眼。
明明不是绝美的容颜,却有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又想到外头传言她与齐宵恩爱有加,寸步不离,齐宵亦是对她言听计从,怎么听单妈妈一说,怎么连这门赴宴这样的事,都要问过齐宵?
是不想来,还是心虚?
单氏若有所思,单妈妈在软榻边的杌子上坐下来,看着单氏有些疑惑的问道:“娘娘的菊花宴半个月前就递了帖子出去,人也早早定好了,何以临时又加上了齐五奶奶。”两边里,虽说诚王爷和齐宵关系很近,可两府走动并不算多。
单氏侧躺在软榻上,以手臂枕着头,视线没有目的的落在摆的整齐一双绣花鞋,看着上头的鸳鸯戏水,无奈的道:“我就是只是想试试……”
王爷的心思她们以前不知道,只当他是不愿这门婚事,有些抵触,想着日久天长总能生出感情,也就苦熬着做着该做的事,可自从马侧妃进门后,她们就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王爷对她们不冷不热,分明就是心头住着另外一个女子。
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令放荡不羁的赵钧逸亦能倾心相付,直到她知道了苏蓉卿,想起在宫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跟着齐宵亦步亦趋娇小玲珑的女子,她松了一口气,苏蓉卿和齐宵男才女貌已为人妇,赵钧逸就是再想,又能如何!
可是,马清荷的所为宛若给了她一记闷棍,她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令的王爷夜夜宿在她那边,她见过那侍女,长的有七八分相似……
多卑劣恶心的手法,却让她屡试不爽。
还有那花房,种了那么多的花请了七八个婆子日夜打理,马清荷说喜爱,却不瞧在里头待一刻,可每每王爷回来却总能在里头看见她,露着笑容和他说北平的事,说花房的事。
王爷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可他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静静坐着,像是在听,又像是在想别的事情。
每一次都透着苏蓉卿的痕迹,她才知道,原来王爷心里头非但没有抹开,反而已是深种。
试试什么?
是试试齐五奶奶,还是试试王爷。
单妈妈浑然一怔惊惧的看着单氏,又急又无奈:“娘娘,她和王爷都各自为家,以前不会有情,往后更不可能再有,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您不明白。”单氏道,“我若是不好,他瞧上了别人,我输了也心甘情愿。可他没有给我一点机会,就这样判了死刑,我不甘心!”她说着鼻翼扇合俨然有怒,“马氏在太子府挑唆着说的那些话,她当我听不出?我只懒得和她计较,她亦是个可怜人,只是个不自知的跳梁小丑罢了。”
“您试出了结果又怎么样,更何况王爷什么样儿,不早就有结果了吗?”单妈妈满眼的焦急,“若是叫王爷知道,说不定还要怨上您一分。”
单氏摆着手,无所谓的道:“没所谓,他怨不怨有何区别,若因此他心里存了我,是怨也是好的。”话落坐了起来,将一双脚放进绣鞋里,单妈妈怒道,“都是马侧妃挑的事儿,她当她能生出子嗣来不成,您未有孕她便是坏了,奴婢倒要瞧瞧她肚子是不是这么听她的话。”一顿又咬牙切齿的道,“您实不该恨齐五奶奶,当务之急该收拾了马侧妃,拢王爷在身边,哪怕他心不在您这里,有个子嗣傍身,您将来管王府如何,也能保住自己不动如山。”
单氏知道单妈妈说的有道理,皇室的女人自古以来也都是如此奉此理而为的,可是她不甘心,就想试一试,若是真的没有半点希望,她就算自请下堂削发为尼她也不愿苦熬着受人嗤笑。
单妈妈见她心意已决,越发的焦急,想了想道:“奴婢想起来走前灶上还炖着雪蛤燕窝,先去取来给娘娘用上。”话落推门出去,待关上了门,就和守门的丫鬟道,“我回一趟国公府,若是娘娘问起来,就说我在灶上,催的急了就编个旁的理由,挡一挡。”
丫鬟应是,单妈妈就摸了摸鬓角匆匆往外院赶。
单氏又走到桌前,可提笔忘字一时间想不起初衷来,微微一愣外头听丫鬟回道:“娘娘,王爷回来了。”
“知道了。”单氏颔首,放了笔墨问道,“是在外院是进来了,你去问问他晚上可在府里用膳。”丫鬟应是而去,过了一刻回来,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王爷被马侧妃请去了。”
单氏眉头一拧,一丝愠怒隐去,颔首:“知道了,你去吧。”丫鬟应是,单氏垂目又看到方才被她揪成团的宣纸,又吩咐道,“……你去请王爷过来,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丫鬟微怔,想了想应是而去。
赵钧逸穿着一件海蓝色云纹直缀,一顶玉珠冠落在发髻之上,别着一支胭脂白玉的素面簪子,目色明亮唇瓣丰润,端坐坐在罗汉床上隐隐已透着一股上位着的风姿,可若是细看眉宇间依旧是年幼时未消除的不羁,眯着眼睛看着摆在窗台上开的艳丽的芍药,和簇簇生姿的牡丹,目光微顿,这边马清荷托了托盘过来,笑道:“王爷这几日未休息好,妾身给您炖了燕窝粥,您就着热稍用些?!”
赵钧逸摆着手:“女人吃的东西,不用!”一顿看着马清荷,问道,“你不是有事和我说,什么事?”
“也没有要紧的事,就是想王爷了。”马清荷语声轻快,眼睛一转娇笑在赵钧逸对面坐下,赵钧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马清荷就给他续茶,道,“妾身今儿和姐姐一起出门了,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了。”
“哦。”赵钧逸百无聊赖的应了一声,马清荷又看了他一眼,很高兴的道,“不过到是真的高兴,我和蓉卿许久未见了,没有想到今儿却在太子府见着她了!”一顿又道,“她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反倒是越发的好看了。”喊的依旧是闺名。
赵钧逸眉梢一挑,问道:“在太子府?”马清荷点着头,回道,“太子妃娘娘邀请的,让她和苏医女姐妹聚一聚。”
“哦。”赵钧逸垂目看着手里的茶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马清荷又道,“妾身那花房建的,总觉得有些不对,想过两日去督都府请教蓉卿,请她指点我,免得白费了心思却养不好花,岂不是可惜了。”
“那里头的花不是很好嘛。”赵钧逸有些烦躁,“何必去打扰人家。”
马清荷嘟了嘴,回道:“妾身也只是想借着名头,和她说说话。”一顿撒着娇,“王爷就准了妾身吧。”
赵钧逸摆着手:“我又没捆你手脚,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问我了。”一顿站了起来,“我还有事,晚上不回来吃了。”话落他就要走,马清荷眉头一拧。随即门口一女子娉娉袅袅的提着食盒进来,笑盈盈的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很是可爱,“王爷,侧妃娘娘,晚膳好了,是摆在这里还是摆在厅里头?”
赵钧逸走动的脚步一顿,视线就落在那女子的脸上,一瞬间有些恍惚,那女子笑容越发的明媚,露出白晶晶的牙齿,喊了声:“王爷……”
马清荷不动,看着赵钧逸的反应。
赵钧逸面上有些动容,正要开口,外头就听到有丫鬟回道:“王爷,正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有事要与您商议。”
马清荷脸色一变,就见赵钧逸方动摇的面色徒然宛若自梦中醒来一般,颔首道:“知道了。”看了眼提着食盒的女子,拂袖道,“你们用吧,我走了!”话落,大步而去。
马清荷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一冷,就朝那女子看去,厉声道:“废物!”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房里,
那女子垂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的恍惚。
赵钧逸一路去了正院,单氏正当在书房里候着他,见他进来让丫鬟给他奉了茶,赵钧逸茶碗也不端负手站在中间,看着单氏问道:“什么事?”
“王爷请坐。”单氏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不近不远,赵钧逸摆手,“我还有事,你说完我就走。”
单氏微怔,却依旧是含着笑容,道:“后日妾身办菊花宴,王爷知道吧?”赵钧逸看他,微微点头,单氏又道,“这还是妾身第一次办这样大的宴席,心里有些没底,那日来的人也多,所以那日早些回来,有您在妾身心里也踏实一些。”
这是诚王府的事,赵钧逸心里有数,点头道:“我知道了。”单氏笑着道谢,“有王爷的话妾身就放心了。”
赵钧逸颔首,转身要走,单氏几步过来语气露出些微的急切:“您……”赵钧逸转身过来微微挑眉,单氏显得有些尴尬,面颊微红,“晚上妾身让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几个菜,您可回来用饭?”
赵钧逸皱了皱眉头,看也不看单氏,就道:“不了,晚上我还有事,不回来了。”拂袖而去。
单氏看着他背影,唇角微动脸上的笑容也是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化作一声低叹,似哀婉似绝望……
齐宵大步进门,蓉卿笑迎了出来,服侍他脱了官袍,笑道:“以为你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呢!”齐宵进了净室,隔着帘子回道,“在半道上遇到苏珉,便一起回来了,明日再去。”
蓉卿哦了一声,进去递了帕子给他,看着他道:“有件事和你说。”齐宵点头看着她,蓉卿想了想道,“方才诚王妃叫身边的妈妈送了帖子来,说诚王府后日办菊花宴,邀请我们赴宴。”
齐宵眉头微蹙,重复道:“诚王妃?”蓉卿点头苦恼的道,“我……不太想去。”
“那寻个由头不去罢。”牵着蓉卿的手出了净室,“不过是个宴席,你不去也无妨的。”一顿又道,“来往都是功勋夫人,你年纪尚幼见人便要见礼,索性待在家里,若你不方便说我去和诚王说。”
蓉卿有些为难,去吧,她实在不愿意和那边的人多走动,不去吧,人家堂堂诚王妃送了帖子来,她若不去就有拿乔的嫌疑,更何况还不知道她什么心思,若是……她避开这一次,指不定还有下一次。
“算了。”想了想,她凝眉道:“我还是去吧,”她就势跳开了话题,问起北平布政使的事情,“太子的意思,是廖大人任北平布政使?!”
齐宵听着点了点头,道:“北平布政使一职承上启下,廖大人在滦县几十年,功绩卓著,由他胜任再合适不过。”蓉卿点着头赞同,“让他老人家一直窝在滦县,天委屈他了。”想了想问道,“廖大人是我的祖父,和四哥的关系想必朝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吧,若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人质疑?”说齐宵和苏珉拉党结派。
“是也无妨。”齐宵语气坦荡,“廖大人并非无能之辈,提携一番理所应当,若有人有此议便随他们去,你不用多虑。”
蓉卿点头,笑着道:“那就好。”又问道,“王总兵明日就能到抚宁了吧?安抚使的事可定了?”两人就论起朝中的事情来,过了一刻齐宵忽然道,“太子府若你不想去,便就不去吧,太子妃娘娘那边有事亦可书信来往,实在避不过便请她来府中做客。”不是商量的语气。
蓉卿一愣,就去看齐宵,他面色严肃没有和她开玩笑的样子,她眉头微拧,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不妥之处?”
“没有。”齐宵微顿,眉头紧蹙看着她轻声道,“我不愿你去宫中或是去太子府,来往皆是贵人,凭白让你受委屈。”
蓉卿有些狐疑,可又想不出他顾虑的是什么,想了想她点头道:“知道了,往后我不去了!”
齐宵叹了口气,握了她的手有些歉疚却又无奈……
第二日一早,他寅时入宫散朝后,汪公公来寻他和苏珉以及赵均瑞,赵钧逸:“圣上请太子爷,王爷,永平侯爷以及督都去御书房。”一顿又道,“洒家还要去请宋国公爷,几位请!”
几个人顿了步子,赵均瑞颔首道:“好!”就和齐宵几个人转道往后宫而去,圣上坐在御案之后,待他们各自行礼,圣上赐了座又将手中正捏着的奏折丢了出来,和赵均瑞道,“曽义来的奏折,你们看看!”
赵均瑞起身拿了奏折在手,翻开浏览了一遍,又递给了齐宵,他蹙眉道:“父皇,加修边墙之事儿臣认为迫在眉睫,若不然元蒙忧患将会成为大夏的骨中刺,势必要治本除根才是。”
圣上微微颔首,回道:“这两年朝事稳定,只北平前些年战乱方才平缓,若现在再赠赋役难免会引起民怨,是以,朕要听听你们的意见。”一顿,“是出关萧清元蒙旧部,还是着力修建边墙,待三五年后再行追剿之事。”
“儿臣认为,现阶段以防治为主,如今国库并不充裕,若大军行进又会增加负累,不如再等三五年恢复根本再行打算。”赵均瑞说着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他话落赵钧逸就接了话开口道,“大哥,防根本就不是个办法,治标不治本,不把他们打怕了,明年他们还是会来。”一顿看着圣上,“父皇,您给儿臣和齐宵二十万兵马,一年之内,我们定将草原萧清,永绝元蒙人!”
圣上并未开口,赵均瑞回道:“带兵出征我并非不赞同,只是国库钱粮,若勉力而为只会后患无穷。”
“不打!”赵钧逸怒道,“他还以为我们大夏怕了他们呢!”
“齐宵。”圣上看向一直垂目看着奏折未言的齐宵,“你如何看?”
齐宵蹙眉,想了想和赵均瑞对视一眼,沉声道:“微臣觉得太子和王爷说的都在理,只是眼下元蒙人并非关键,因为无论是修建边墙设防疑惑是主动出击萧清,钱粮才是难关,势必要解决此方才能谈论到底用何手段。”
是啊,不管是防还是守,钱才是最重要的,圣上登基时国库早已在那两年的战乱中消耗一空,这两年多因圣上执政国库方才舒缓一些,若再添负苛难免入不敷出,其后果不用细想,便知结果。
御书房中就闻见悠悠叹息之声。
“唯今之计,只有增加赋税充盈国库。”苏珉开口道,“可如今各项税收并未停滞,若要加税难免不会引起民怨,尤其是北方的百姓。”
圣上撑着额头,轻叹的呢喃了一句:“应天太过安逸,连朕都快忘了北方艰苦!”他的话一落,在场的几人皆是一怔,苏珉和齐宵对视一眼,双双眼中都划过惊讶,那边赵均瑞已开口道,“父皇,不如重设市舶司,开放海禁。”
圣上微愣,摆了摆手:“海禁之事当下并非好时机,再等一等。”赵均瑞没有再坚持,圣上又道,“那只能加派兵马驻守各关口,每年入秋后三岗五哨严设防守,旁的事再从长计议吧。”也就是说不打算动用国库花这个钱了。
几个人没有再说话,这边单竟进了门,大家又议论起北平布政使与安抚使的职位来,汪公公又将董马等几位阁老请来……
晚上齐宵回去和蓉卿说北平布政使之事:“……虽有些波折,但事情已是定下。”蓉卿听了很高兴,笑着道,“待朝中文书下达,母亲定要派人去滦县恭贺,届是我再补添些贺礼和今年的年节礼也恰好一并送去。”
齐宵嗯了一声,有心事的样子,蓉卿问道:“怎么了?”齐宵就把今天御书房里的对话和她说了一遍,蓉卿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圣上其实也很矛盾,无论是修边墙还是带兵出征他都舍不得花钱?”朝廷真这么穷?不过想想也是,修边墙可不是一砖一瓦的事儿,而是漫漫百里山路,巩固壁垒所花费用度,不是百十万可敲定的,带兵围剿更是花费少不了,那么多人吃喝用度,草原那么大打起来也零零散散,还不知拖到哪一天,到时候要是朝廷供应不及时,说不定还落了个得不偿失的地步。
其实,只要有钱,这两个事儿都能做,关键的是,没钱!
“嗯。国库空空,圣上不忍再加赋税,积累银钱又需时间,只能再议!”齐宵说着叹了口气,蓉卿想了想道,“没有钱也不是没有办法。”
齐宵一愣,问道:“你有何主意,说来听听。”蓉卿笑了起来,摆着手道,“我只是随便想想,有些上不得台面。”却瞧见齐宵很认真的看着她,她咳嗽了一声,回道,“……你看,无论在哪里都是有穷人或是富人,穷苦百姓可能三餐不济,可富庶之家酒池肉林,但富人毕竟只有一部分,若加重赋税其实累的还是普通百姓,不如把视线放在那一部分的富庶之家……”齐宵微愣,似有些明白蓉卿的意思,蓉卿托着下巴看着他,又道,“若是修边墙,就让那些富人出资,允许他们在砖瓦上刻上自家宗姓抑或是立碑,他们可能不在乎修建百十米边墙的银子,可却会在乎那屹立百年不倒的边墙所带来的家族荣耀,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想必他们应该很乐意。若是带兵出征,就与他们征集粮草,方法还是一样,令圣上给每户愿出银子的人家贴出皇榜告知天下……一个求财一个求名,各得所需。”
齐宵微怔,脑中飞快的思索了一番,继而笑了起来,颔首道:“此方法确实可行。”
“你觉得可行?”蓉卿有些不自信,齐宵颔首,回道,“在砖瓦刻宗姓有些儿戏,立碑难免有些喧宾夺主,但却可以请他们为各段边墙命名,不过虚名亦不会有任何影响。”
蓉卿眼睛一亮,她胡乱一说确实有些儿戏,可经过齐宵整合倒确实有些可行度,她点头道:“你说的对,刻名字立碑文想必圣上也不会同意,但命名的事儿,也就一个名字时间长了,也就淡了。”就是画个饼,骗那些有钱人的钱。
不骗白不骗,总比圣上鱼肉百姓强。
“小丫头真是聪明。”齐宵揉了揉她的发髻,与有荣焉的道,“明日我便回圣上。”
蓉卿哈哈笑了起来,朝齐宵抱拳:“不敢当齐督都夸赞。”齐宵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方才还暗觉得你一本正经端庄素雅,转眼就变成了个调皮丫头。”
蓉卿勾着他的脖子,笑的眉眼弯弯:“如此说来,齐督都到是喜欢我这个样子,只愿看那些端庄的大家闺秀喽。”
“胡说!”齐宵拍了她的臀部,“我的心思你还不懂?!”
蓉卿歪在他怀里哈哈笑了起来,齐宵见她笑的开心,眼神一暗抱着她原地起身三两步跨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随即便压了上去……
“你又欺负我。”蓉卿咬着他的唇瓣,抵着他不让他靠下来,齐宵挠着她的腋下,笑道,“那换你来欺负我。”
蓉卿愕然,轻笑起来。
隔日依旧如昨日一般,几人在御书房议事,齐宵将蓉卿所说之法复述了一遍,道:“……可贴了皇榜昭告天下,当可一试。”圣上闻言微微一惊,这边赵均瑞颔首道,“商贾之家重名,此法确实可行。”一来能解决国库紧缺的大事,二来也是摆明态度,朝廷并非只是重农,对经商之人也是看重。
农乃国之根本,商乃国之重器,缺一不可。
“太子言之有理。”单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法确实很妙。”一举多得。
“不可!”董阁老站列而起,回道,“此番行径只会助涨商人之气焰,若要他们捐银两,一张圣旨传达了圣意,他们生活能安稳全靠圣上明治,这银子即便是出,也是应该的。”抱拳看向圣上,“圣上,齐督都提出此意确实可行,但不可加以奖励,此番一旦开了先河,往后大夏只会被他们这些唯利是图的人弄的乌烟瘴气。”
圣上皱了眉头。
赵钧逸拍了桌子道:“哪里有那么多事儿,管他银子怎么来的,进了国库不就成了。”
“此事容朕再想想。”圣上摆摆手,示意董阁老不要再说,“你们都退了吧。”
齐宵也只是提出主意,至于采纳与否并不究竟,此事本就该内阁商议,他们不过是武官,说多了也是吃力不讨好,心思转过他跟着众人退了出来,董阁老转目看着齐宵,问道:“听说齐五夫人手中店铺不下百十间,染坊布防更是遍布北方各州府,齐督都是否也打算得以此美名?”
“董阁老说笑。”齐宵语气淡淡的,“贱内不过内宅妇人,有几分产业也只是为将来子嗣傍身,温饱及及何以与大富之家相比。”一顿又道,“到是董阁老您,既是如此厌恶行商之人,想必府中没有店铺行商吧?”单靠俸禄怎么过日子,董阁老府里不可能没有铺子。
董阁老被他轻描淡写的话噎的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走吧。”赵均瑞看着董阁老的背影摇摇头,赵钧逸道,“老顽固。”说着拉着齐宵几个人走,“去我那边吧,今儿府里办了赏菊宴!”
众人没有反对,赵均瑞略顿了脚步,问齐宵:“昨天还没有法子,怎么过了一晚到是天灵开窍了。”齐宵笑着回道,“我一武夫粗人,不懂这些。”一顿看了眼苏珉,眼底满是笑意,“是内子的主意。”
几个人脚步一顿,苏珉讶异道:“八妹说的?”齐宵颔首,有些与有荣焉的意思,苏珉哈哈笑了起来,道,“这小丫头,心思向来最多。”
“她说的。”赵均瑞微惑,叹着笑道,“倒是没有想到。”一顿看着齐宵,“今儿她也要去诚王府吧,稍后请她来,也与我们说一说才是。”
齐宵顿时有些后悔,就有种私藏了宝贝被人瞧见的危机感,他勉强颔首,道:“要问过她的意思方可。”
赵钧逸少有的沉默了下来,没有开口和单竟并肩而行,单竟好奇的问齐宵:“你平日回府亦会和尊夫人聊朝堂之事?”很诧异。
齐宵理不以为然:“偶尔几句,许多事她比我有见地,我亦愿与她论议。”
单竟有些诧异的点点头,侧目就看向赵钧逸,就见自个儿的女婿脸色微白心不在焉的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是新婚夫妻,齐宵与苏氏鹣鲽情深,而诚王和女儿却是形同陌路。
他低叹了一声。
一行人出了宫门驱马悠悠的赶去诚王府,外院已来了数位同僚,众人行礼问好落座在一堂,齐宵和苏珉端茶坐在一侧,苏珉问道:“昨晚圣上之叹,你如何看?”他昨天回去想了半宿,圣上那句突如其来的感叹一直萦绕在耳边,却是没有想明白!
齐宵放了茶盅,没有说话,视线只在诸位说话聊天的官员身上微微一转……
苏珉虽读书不多,可却是聪明人,齐宵这一动作他心中便是一提,顿时明白过来,圣上登基近三载手段亦是雷厉风行,朝中官员撤换不在少数,可尽管如此他所倚重的还是当年在北平时的武将旧臣……在应天的功勋豪爵们盘根错节想要借力并不容易,而那些文官更是仗着律法旧例指指点点不肯退步,圣上每每新政都是举步维艰,还是依靠他们开疆辟壤……
若是想要彻底掌控朝政,单单撤换官员治标不治本,那些人或世代为官结党成派维护自己利益,或姻亲宗室练成一线,除之不尽,最行之有效彻底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悉数换掉!
怎么办法才能将这些人换掉呢?
迁都!
若在北平建都,不单能守着边关严防元蒙人屡犯,那边亦曾是圣上的潜邸,在那边行事只会更加有效,而应天的朝臣带谁去,就得有圣上说了算,即便如此那些世家数代盘横世居江南,想要他们放弃祖业,只怕他们也舍不得。
若能行得通,这个法子当真是好。
只是……他看向齐宵,满脸震惊:“你早已觉察此事?”齐宵没有惊讶,想必是早就知道了。
齐宵微微颔首,言简意赅的回道:“山海卫破关,圣上大怒……我便有此预感,只是圣上未再提,你我做到心中有数就成。”
苏珉脸色沉沉的颔首,他在应天根基浅薄,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北平根本无所谓,只是齐宵,他有些犹豫的看向他……齐宵道:“也并非三五年可定,届时我们再议吧,看蓉卿想去哪里。”
苏珉颔首没有再说话。
这边单竟投目过来,含笑问道:“你们舅婿聊什么聊的如此严肃。”苏珉含笑,回道,“说起舍妹之事,她性情不定求妹婿多多包涵。”
单竟大笑,和苏珉道:“你这个兄长可真是称职。”又问起赵钧逸,“听声音外头热闹非凡,是否宴席已经开了?”苏珉操心蓉卿,他也操心自家的女儿。
“开始了。”赵钧逸看了眼怀表,“院中请了戏班另加说书的女先生,诸位是要听戏还是听书?”内院分里外,男宾若去自有屏风遮挡,远远观看。
“依依呀呀的,有什么听头。”话落武定伯肖渊大步进了门,笑道,“不如喝酒划拳,难得轻松!”
众人与他抱拳各自见礼,单竟指着苏珉与肖渊道:“你们翁婿皆是海量,若要喝回家喝去!”肖渊摆着手,“自是要与诚王爷吃几盅,今儿可是他做东!”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一片热闹气氛,赵钧逸就唤人抬酒去,开了两桌搬了几坛子酒上来,一人一只海碗,惊的几位文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话落,又是你一言我一句的,笑声不断!
戏台开锣声哐哐响起,随即依依呀呀的声音绕梁起伏,单竟道:“瞧这曲子似是昆曲……”当今皇后娘娘最喜昆曲,诚王妃也是有心了。
赵钧逸端碗吃酒,常随轻手轻脚的自门外进来,贴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侧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事。”赵钧逸眉头紧蹙,常随回道,“小人不知,侧妃娘娘只说了一句在后院荣恩亭等您!”
说半句留半句,马清荷一贯不会如此,而且又是在后院,那边风大鲜少有人在那边去,何况今儿府中来往人多,她即便是请也不该请他去后院,赵钧逸微惑低声道:“你去看一眼,回来报我。”
常随应是而去,约莫过了一刻多钟,他匆匆赶了回来,低声道:“小人在荣恩亭像是看到了……”说着微顿,目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齐宵,“齐五奶奶!”
“什么!”赵钧逸一怔,声音不由拔高了一些,顿时引起桌上几人的注意,他笑着道,“一点小事你们接着喝。”就起身告罪带着常随出了门,沉声道,“你看准了?”
常随应是,点头很肯定的道:“小人就怕看错,还特意绕过去确认了一番,确实是齐五奶奶带着两个丫头在那边。”一顿又道,“只是不知在等谁。”
赵钧逸沉了脸拂袖道:“你守在这边,我去看看!”话落大步而去,径直去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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