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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小的时候最想做的事啊……”徐夫人面含笑意,眼睛微转看着两个儿子,“就是能行走江湖,仗剑天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游四海山川,看落霞孤雁……若是累了,就在山野间搭一间茅庐,竹子编的门,藤条制的床,闻着花香喝着清泉,再在门前垄一地的菜,种上你们最爱吃的瓜果……”
齐宵听着,脑海里就勾勒出许多许多的幅的画面,有属于娘的,亦有属于他和四哥的,却从来没有眼前这一幅,有关齐瑞信的。
竹子编的门,墙上挂着擦的亮亮的锄头,半掩的竹窗,昏黄的灯光,像黑暗中山林里突然出现的光明,照亮了眼前,更令过往的一切更加清晰的,如封存已久的画卷一点一点铺张开,呈现在他眼前。
但,画卷中没有齐瑞信。
他冷哼一声,在齐瑞信期盼的目光中原地转身,拂袖而去。
留了等待他进门,却只有失望的齐瑞信。
齐宵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青竹和红梅正抬着热水进去,蕉娘将叠好熨好的衣裳捧在手中正要进卧室,几个人见齐宵怒气满面的进门,俱是一愣,蕉娘道:“五爷回来了。”
“嗯。”齐宵步子微顿问道,“奶奶回来了吗?”
蕉娘摇摇头,心头狐疑,以为齐宵和蓉卿拌嘴吵架了,所以他才气冲冲的回来,不由道:“奶奶还在老太君的院子里,五爷先梳洗,奴婢这就去接她回来?”
“不用了。”蓉卿心里有分寸,她没有回来应该是祖母留了,齐宵看着空空的正厅,没有蓉卿的卧室,转身就去了书房,“奶奶回来喊我。”就反手关了门。
青竹和红梅骇的面面相斥,蕉娘就拧了眉头道:“去老太君那边瞧瞧,奶奶回来了没有。”五爷大约是遇到不痛快的事情了。
红梅忙放了手中的事转身提了灯笼就去了前头,在半道上遇到了蓉卿:“……五爷回来了,奴婢瞧着怒气冲冲的样子。”
“生气了?”蓉卿微愣,难道又和国公爷吵架了?她加快步子往回敢,进了院子蕉娘就叮嘱道,“五爷瞧着心里头不痛快,您顺着他一些。”
蓉卿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书房里头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她就站在外头喊了声,“五爷。”
里面应的很快,带着一丝急切和喜悦,蓉卿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随手又关了门,随即就被齐宵抱住,蓉卿一愣搂着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那间茅庐了。”齐宵把脸埋在蓉卿的脖颈处,“他既然不爱娘,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果然是因为齐瑞信,蓉卿叹了口气,转身过来搂主他,轻声道:“国公爷心里也不是不爱徐夫人吧。”她微顿想了想,“他有怨恨,有歉疚,有思念,有很多很多情绪,而那些情绪中一定包括了日久生情的爱……”若不然他不懂花还学着种花,还是徐夫人最喜爱的,盖了茅庐也是照着徐夫人的意思,若没有爱又怎么会做这些。
齐宵语气很硬:“既是爱,他为什么又要冷落娘,将那个女人带回来。他该知道,娘生气的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女子,而是失望他多年不曾悔改的欺骗。”
是啊,对于女人来说,男人可靠值得信赖才是她们爱对方的根本,感情是纯粹的,容不得背叛更不能存放欺骗。
“我们毕竟是旁观者。”蓉卿轻声道,“国公爷成亲之后,就不曾去找过夙香,就可见他心底里是希望能和徐夫人长久相伴的……”或许是她离婚的事见的太多,看过各式各样的感情破裂的夫妻,他们有的是因为背叛,有的是因为经济,有的却是因为价值观的不同,原因许多,但绝非是因为一个人的问题,徐夫人呢,按照齐老太君所形容的样子,她或许不适合内院后宅,她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后宅围着一个男人转,整日里琐事缠身于她而言就是一种消磨,磨掉了她的耐心,更磨掉了她对生活的向往。
她想到了一个故事:“我和你说个故事吧。”蓉卿说完,不等齐宵回她,就缓缓的将《将红玫瑰白玫瑰》的故事说了一遍,“……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她昂头看着齐宵,朦胧的光线看的并不真切,但却感受到他的震撼,“也许,夙香就是那白玫瑰,而徐夫人则是国公爷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像是在思考,齐宵面色沉凝沉默了许久,终冷笑了一声,道:“既是自己的选择的,就要担负所有的一切。”一顿又道,“什么白玫瑰红玫瑰,不过是为自己善变找借口!”
“是啊。”蓉卿叹道,“可这是天性,有的人可以两个都娶了享齐人之福,有的人却是不能,只得游荡徘徊最终红的谢了,白的枯了,自己留下来的只有懊悔和无力。”
“人生在世总有圆缺,若因怕失去就不选择,便是懦弱。若选择了而又后悔,便是无信。”他话语含怒,嘲讽的道,“你说的对,他就是这样的人!”
懦弱,无信!这就是他给齐瑞信的总结,蓉卿不想辩解,总归她也只是旁观者:“那你还生气?”一顿拍了拍他哄着道,“你心里明白就好了,你生着闷气伤的是自己,我瞧着也跟着你失落了起来了。”
“嗯。”齐宵亲了亲她的面颊,轻声道,“你去祖母那边了?”换了个话题。
蓉卿嗯了一声,牵着他的手走到桌边,摸了火折子将灯点亮,回头看着齐宵,见他脸色已是转好,就笑着道:“祖母的心思我们都知道,终归是年纪大了,希望家里一切都是和和美美的。”
“嗯。”两人在书桌后的圈椅上坐了下来,齐宵搂着蓉卿坐在他腿上,他仿佛刚想起来似的,问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什么朱砂痣,什么饭黏子?!”
蓉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道:“记不清了,可能是以前哪一本民间话本吧。”
“往后不准再看这样的书。”齐宵皱眉,面色严肃,“既悲观消极,又以偏概全。”点了点蓉卿的额头,“把你的脑子里藏的这些东西都倒干净。”
蓉卿失笑,歪在他的肩头:“是,是,妾身知道了,妾身以后再不敢了。”一顿又道,“就知道我们齐督都最好,断不会有什么红玫瑰白玫瑰的……”挑眉戏谑的看他,“是吧。”
齐宵眼底掠过笑意,心里却觉得甜蜜,方才他心里烦躁,一刻都不想待在那里,路上回来迫切的想要见到她,可进了家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却没有她的身影,他顿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仿佛被人割了一块一样,直到听到她的脚步声,感受她真实的被自己圈在怀中,他才踏实下来,心里堵的一口气没有缘由的就舒了出来。
“鬼灵精。”齐宵捏着她的鼻尖,有种捧着宠着都不够的感觉,“是,不管你是什么玫瑰,有你就够了。”
蓉卿哈哈笑了起来,捧着齐宵的脸毫不犹豫的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奖励你的。”齐宵却是不依,按着她的头迎面而上加深了这个吻,蓉卿顺势搂着他回应着……
“在这里?”蓉卿被他抱起来放在桌面上,齐宵手臂一挥桌上的纸片细细簌簌的落在地上,他搂着她一路自脖颈处亲吻而下,惹的蓉卿嘤咛不断,吊着他的肩头,“不要,外面都是人……”
齐宵不说话,最直接的就是吻住她的唇,辗转反复间蓉卿衣裳尽落,双腿圈着他精装的腰身,她双颊绯红眼眸宛若秋水般,迷离的让人瞧不清却又忍不住想要陷进去一探究竟……
“齐宵。”蓉卿忍不住嘤咛,“嗯……你轻点嘛……”齐宵轻咬着她的每一寸,想要拆骨入腹般的迫切,“好!”含糊不清的应着,一切却是照旧,蓉卿昂着头青丝扬起,悠悠而下落在肩头,黏着清香的汗细细碎碎朦朦胧胧,齐宵宛若进了一处不曾被人发现的花园,鼻尖幽香弥漫眼前美景旖旎,他流连忘返无法自拔。
“哪里不成。”蓉卿推着他嘟着嘴道,“偏要选在这里,明儿大家都知道我们……你让我怎么做人。”
齐宵见她系着扣子,就按着她的手道:“索性别穿了,我让她们都回去歇着,抱你回房。”舍不得这画面就这么掩盖了。
“想什么呢。”她红着脸,指着乱糟糟的桌面,“快收拾一下,免得被人瞧出来。”
齐宵失笑,应着她弯腰去收拾落在地上的东西,蓉卿穿好衣裳,一下子扑在他后背上,笑盈盈的歪头看他,也不说话,齐宵蹲在地上,手顺势一回就拍了她的屁股,忍不住笑道:“淘气。”
蓉卿咯咯的笑起来,在他脸上亲不够。
外头早就被蕉娘清了场,她是又好气又好笑,蓉卿和齐宵感情渐浓她当然高兴,可又怕被人瞧见,说两人欢淫无度成了笑话……闹了半宿总算是收了场,她松了口气在外头喊道:“五爷,五奶奶,水放好了,出来梳洗早些歇了吧。”
蓉卿瞪了眼齐宵,咳嗽了一声,回道:“蕉娘,我知道了。”回头看着齐宵,“国公爷让你写请封的奏折,你是现在写还是过两日?”
“现在写吧。”齐宵轻声道,“你先回去歇着,我写完再睡。”
蓉卿摇着头:“我明天中午还可以补一觉,帮你研磨吧。”蓉卿说完就开了门对蕉娘道,“您先睡吧,五爷手上还有点事没有做完,可能要晚一些。”
蕉娘朝房里看了看:“那我去给你们做些夜宵,一会儿忙的太迟指不定会饿。”话落就转身托了茶壶和茶盅来,给两人泡了茶。
蓉卿和齐宵面对面坐着,蓉卿托着下巴看他……过了一刻蓉卿开始打瞌睡,齐宵看着她疲困的样子就叹了口气,拉着她道:“回去睡吧。”蓉卿摇摇头醒过来,“你写完了?”
齐宵嗯了一声,看了看怀表:“都子时了,走吧。”蓉卿哦一声,撑着跟着他回了房里,两人梳洗后上了床,迷迷糊糊间蓉卿忽然清醒过来,瞪着眼睛看着齐宵道,“静芝姐的信怎么还没有回来?”应天去苏州也没有几日的功夫,她又是让齐宵送出去的,算算时间也该回信了。
齐宵也皱了眉头,搂着蓉卿道:“可能信在路上呢,你别担心。”
“齐宵。”蓉卿坐了起来,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你托人帮我去一趟苏州吧,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不是华静芝的作风,即便成亲时她有事耽误了没来,可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她还没有消息,而且眼见就要过年了,往年这个时候她们都会互通信拜年的。
这一个多月她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齐宵怕她受凉拿被子把她裹着压进自己怀里捂着,“我明天就让人去苏州,快则六日,慢则八日就知道了。”
“谢谢!”蓉卿应了一声,脑子里止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齐宵知道她的性子,索性和她多说几句,蓉卿想到他一会儿就要去上朝,说了几句就不再出声,两人各自歇了不过一个多时辰,齐宵就起身穿了朝服去了朝堂,蓉卿则是卯正准时睁开了眼。
早上梳洗吃了早饭去给老太君请安,回来后刚坐了一刻,齐丹逸来了,蓉卿听报时微微一愣,问道:“五房的姑娘?”
“是!在院子里呢,说找您有事。”明兰指了指外头,蓉卿有些纳闷想不出齐丹逸来找她有什么事,“那请她进来吧。”
明兰应是,一会儿穿着一件芙蓉色短袄梳着双螺髻的齐丹逸进了门,他与齐成没有出五服所以作为小辈的齐丹逸也要服小功五个月……她笑着朝蓉卿行礼:“五嫂,我突然过来没有耽误您事吧。”
“没有。”蓉卿笑着请她坐,问道,“我这里就是没有孩子来,显得冷清,你能来五嫂只有高兴的。”
齐丹逸放了心,送了一口气笑道:“我早就想来五嫂房里玩了,可近断时间家里事情多,我也不好贸贸然上门来,怕打了扰您。”
她说的很客气,蓉卿越发不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指着桌上的蜜饯干果:“秋天新做的,你尝尝。”
齐丹逸就摆着手:“我娘不让我吃,说会伤牙。”她话落,就张开嘴指着自己的后槽牙,“里面都长了一个小洞,疼起来的我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呢。”
她一派天真,蓉卿反而不好意思多想,莞尔道:“牙疼却是难受,我以前也有过蛀牙。”
“这叫蛀牙啊。”齐丹逸若有所思,“原来五嫂也有啊,那你后来吃过糖吗?”
蓉卿摇摇头:“不敢吃了。”齐丹逸点着头,“嗯。我也不敢吃了,我娘说如果再说甜的,别的几颗好牙也会疼的,我都换个牙了,现在要是坏了可就得跟着我一辈子。”
蓉卿失笑,颔首回道:“你娘说的没错,确实是如此。”
齐丹逸又发现她多宝格上摆了几件小玩意,是齐宵以前送她的,从北平带到永平随后又带来了京城,齐丹逸细细的看,又一一指着问蓉卿是什么,哪里来的……说了半天,外头守着丫头要催她回去了,她恍然想起什么来,自袖带中拿了个荷包出来,递给蓉卿嘟着嘴道:“这是您上次赏我的那只钗,我觉得太贵重了,一直惦记着给您送来,又怕您不高兴,犹犹豫豫的磨蹭到今天了,对不起!”话落见蓉卿没有接就摆在了小几上,“您千万不要误会,我其实……其实很喜欢的,就是觉得太贵重了。”
“你想多了。”蓉卿把荷包还给她,“五嫂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东西既是拿出来给你的,就断不会又收回来的道理,你且拿去戴着玩吧,别多想。”没有想到齐丹逸的性格这样单纯,因为觉得发钗贵重,所以就一直想要送回来,可又怕她生气,所以犹豫。
“可是……”齐丹逸又想拿回去,又觉得有些不对,“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拿您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能给五嫂做。”
蓉卿就笑了起来:“这样啊。”她想了想问道,“那逸姐儿会什么。”
齐丹逸就掰着手指数,数来数去有点数不明白的样子,回道:“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唉。”泄了气的垮了肩膀,“五嫂,我还是不能要您的礼。”话落,仿佛想起什么来,看着蓉卿就道,“哦,对了,我会画花样子,我大嫂她们的花样子都是我画的,我也帮您画几副好不好?”
蓉卿笑着点头:“好啊,我正想绣几方帕子却没有新花样子,妹妹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真的嘛,那我回去就给你画。”仿佛心里踏实了许多,齐丹逸拿着金钗喜滋滋的和蓉卿道谢,“我回去了,明天来找五嫂。”就笑眯眯的要出门,走到门口忽然顿足回头来看着蓉卿。
蓉卿挑眉,不知道她又想起什么来,就听齐丹逸压着声音道:“五嫂,您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回去?”蓉卿微愣,齐丹逸又道,“是我大嫂,她这两天和我大哥吵架了,谁也不搭理谁,大嫂不说话家里头就闷闷的,我难受。”
齐洵和洵大奶奶感情一直不错,怎么会吵架呢,蓉卿问道:“可知道为什么吵?”齐丹逸就摇着头,不确定的道,“像是为了娘身边的一个丫头。”
难道是要给齐洵纳妾?
“你先回去。”蓉卿道,“我一会儿让丫头去洵嫂嫂那边问问,若她有空我就过去,好不好?!”
齐丹逸笑了起来,点头不迭:“那我走了。”蹬蹬的跑了出去。
齐丹逸来她这里还金钗,五夫人知道不知道?蓉卿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明兰。”蓉卿喊来明兰,吩咐道,“你去小厨房,把蕉娘早上做的糕点给洵大奶奶送一盘去,别的也不用多说,去了就回来。”她虽对洵大奶奶印象好,可五房当家的毕竟还是五夫人。
谁知道,明兰刚过去一会儿,五夫人竟陪着洵大奶奶一起过来,她愕然,朝五夫人和洵大奶奶行了礼,打量了两人一眼,五夫人没有变化,洵大奶奶确实瘦了一点。
“你们是妯娌,确实该多走动的。”五夫人笑容满面,“你们说话,我去老太君屋里坐会儿。”推了推洵大奶奶朝蓉卿笑笑转身就出了院子。
“我就怕她这样。”洵大奶奶满脸的无奈,“你怎么想到让丫头给我送盘糕点过去?”和蓉卿一起并肩往房里走。
蓉卿就把齐丹逸来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我也不知什么情况,就让明兰给您送了盘糕点。”
“那丫头。”洵大奶奶笑了笑,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看着蓉卿叹气道,“原本也没什么事,怪只怪我的肚子不争气。”
果然还是为了子嗣的事情,蓉卿给她斟茶,问道:“嫂嫂还年轻,有的人成亲三五年没有也是常有的。”洵大奶奶摆着手,“我们等得,五老爷和娘等不得啊。若说纳妾也不是大事儿,我身边陪嫁的四个丫头,嫁出去两个,还有两个也到了年纪,我开了脸一起抬了便是,可他却显人不好看,挑来挑去竟是看中了娘房里的一个大丫头,五弟妹,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齐洵也真够可以的,挑姨娘还挑到自己母亲房里去了。
“算了,糟心的事不和你说了,反正我是不同意,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胡来。”洵大奶奶愤愤不平的样子,喝了口茶。
“嫂嫂。”蓉卿拧了眉头道,“我倒是觉得问题不是在抬谁做姨娘,而是在子嗣上。”她顿了顿道,“您可瞧过大夫?到底是因为什么?”
洵大奶奶摇摇头:“怎么没瞧过,不知换了多少,可就是看不出什么来。”一顿又道,“可能怎么办,它就是不争气怀不上了。”
“那你们……”她说着微顿,轻轻笑了起来,“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
洵大奶奶不解,蓉卿想了想,就道:“我听说家里在栖霞山脚下有间别院,你和大哥不如过去住些日子,那边安静没有家里的事你们也可以仔细讨论一下姨娘的事情。”
“家里一堆事,脱不开身。”洵大奶奶摆着手,“再说,我想去也得他想啊,我懒得去求他。”
蓉卿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晚上齐宵回来,蓉卿把洵大奶奶的事和他说了,齐宵亦是笑着道:“……洵大哥向来怕嫂子的。”蓉卿想到洵大奶奶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指不定齐洵也是因为和五老爷五夫人说不通才除此下策,若不然那么多丫头不挑,偏偏看中了五夫人房里的丫头。
她越想越觉得大约是,就安心下来,齐宵和她道:“今天我已经派了人去苏州,过几日就有消息回来,你放心。”蓉卿点头应是,问折子的事情,“圣上约莫什么时候会批?”
齐宵想了想,回道:“快的三五日,慢的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还有人直接搁置了,要看圣上的态度。
蓉卿愕然,圣上总不会把凉国公的爵位收回去吧?
却没有想到,第二日傍晚齐宵还在衙门未归,圣旨就已经到了,齐瑞信由银冬扶着接了旨,圣上果然封了齐皓为凉国公世子!
蓉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齐瑞信,就见齐瑞信面色恍惚,似欣慰又似遗憾!
她收了目光和唐氏相视一笑,唐氏扶着齐皓起身,亲手接了世子制的袍服,由齐瑞信给齐皓加了玉冠……
悬而未决多年的凉国公府世子之位终于落定了。
回去的路上,洵大奶奶扯着蓉卿的袖子道:“齐宵怎么也不争一争?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夫妻太好说话了。”
“有的账也算不清,嫂子这话可见外了。”蓉卿轻笑着,她和齐宵一样对这个爵位无所谓,重要的还是齐皓,他若能振作若能更有担当面对现实,比什么都好。
洵大奶奶也只是说说,谁做世子都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她笑着凑在蓉卿的耳边道:“大爷说后天我们去别院住个两三日再回来过年。”
蓉卿眉梢一挑,笑着道:“真的啊。”洵大奶奶就忍着笑道,“我也去偷偷清净!”
蓉卿就忍着笑着回头看了眼拧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五夫人,和洵大奶奶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晚上齐皓做东在府里头开三桌酒席,几个平辈的兄弟在外院坐了一桌,长辈们在二老爷房里另开了一桌,齐老太君则带着家里的女眷在太夫人院子前的广厅里吃酒打牌,齐老太君很高兴多喝了几杯酒,不但是她便是四夫人,五夫人也皆是很高兴的样子。
家里有的当家的人,很多问题就能提到台面上说了。
闹哄哄你来我往敬酒打牌到半夜,蓉卿才和齐宵回家,她好奇的问道,“圣上怎么这么快就批了?”
“嗯。”齐宵酒吃了六分有些微醺,语调就显得漫不经心,“诚王当是父亲写的折子,偷偷压了下去……”
蓉卿笑了起来,想到赵钧逸的样子,问道:“诚王爷和王妃还好吗?过了年侧妃就要进门了!”马清荷定的是五月的日子,若是侧妃进门前单氏能有身子,将来也安生点。
不过这是诚王府的事,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看上去还不错。”齐宵淡淡的道,“不过我瞧着他到常住在太子府,还有一日赖在永平侯府那边不回去,最后还是喝醉了苏珉将他送回去了。”
蓉卿无奈的摇着头。
第二日一早齐丹逸把花样子送来,又陪着蓉卿在房里讨论了半天,从哪里下针从哪里走线,等中午又在蓉卿这里吃过午饭才回去,蕉娘看着好奇,问道:“……以前也不见过来。”
“她性子单纯,常来我们院子里也热闹。”蓉卿笑着和蕉娘理过年的东西,唐氏那边则是忙着跟着二夫人学着中馈的事,等过了年凉国公府的中馈就正式交给唐氏了,齐瑞信的病情虽未曾好转,但亦没有恶化。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齐皓领着大家祭祖除尘,蓉卿则和二夫人一起忙着酒席的事,青竹匆匆过来,手里拿个拜帖:“奶奶,方才外面来了位妈妈递了拜帖,说是山东布政使徐大人的家眷。”
蓉卿闻言一愣,擦了手接了帖子过来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和明兰道:“是徐大人和徐夫人进京了。”明年三月他们要进京述职,现在是提前回来正好在京中过年,“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我明日去她住处拜访。”
是曾经帮她和明期办户籍的徐大人夫妇,明兰高兴的点着头:“奴婢这就过去。”回去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下午回来,她笑着道,“徐夫人说她明日在家里等您。”
晚上蓉卿和齐宵说了明天去拜访徐夫人的事情,齐宵略显得有些兴趣道:“请你过门做客?我记得徐家在京中没有宅子吧?”
“是,说是租了半年。”蓉卿笑着道,“怎么,你是被人奉承惯了,如今来了个正常的你反而不习惯了?”
齐宵也笑了起来,捏了她的脸,道:“我只是提一句,你竟有这么多话等着噎我。”他哈哈大笑,道,“徐夫人不来咱们家,反而请你去她的住处,只是让你看看他们如今的日子,摆明一个态度罢了,你可别当着徐大人和廖如海一样!”
蓉卿轻轻笑了起来,徐大人若真的和廖大人一样,也不可能做到封疆大吏了。
“知道了,知道了。”蓉卿催着他睡觉,第二日一早带着蕉娘和明期明兰去了徐夫人租住的宅子里,是一间很紧凑的四合院,徐夫人穿着一件靛蓝撒花滚一指宽的绒边褙子,近四年的光景未见,她略胖了点,惊喜的看着蓉卿,迎过来笑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我都快不认识了。”
“伯母。”蓉卿笑着让明兰把带来的礼送进去,回徐夫人的话,“您一点没变,还是这样年轻。”
徐夫人咯咯笑了起来,请蓉卿进正厅里坐,蓉卿问道:“慧莹怎么样,和您一起回来了吗?”
“没有,她成了家,又近年关家里一堆事情哪里能脱得开身。”徐夫人说完看着蓉卿,从身后拿了个匣子出来,“你成亲我还是事后听说的,也没有随礼,这会儿给你补上!”
“这怎么好意思。”蓉卿笑着接了,问道,“您和徐大人来是打算住多久,得空您去家里坐坐吧。”
徐夫人笑着回道:“还不知道,徐大人这几日在外面打点,若是顺利大约开了年就能走,若是不顺利只怕要住些日子了。”说完叹了口气,蓉卿笑着安慰她,“徐大人年年政绩考核都得的优,述职的事自然不会有阻碍。”
徐夫人笑着点头:“但愿如此。”又说起二夫人来,“身体还好吧?”
“比以前好了许多,人也想开了,前段时间我回门,她还提到您,说您是我恩人,若是再见定要请您去家里坐坐。”蓉卿说着微顿,徐夫人就笑道,“……等过了年我就递帖子去,就怕她没有空。”
蓉卿笑着说怎么会,徐夫人顿了顿看着蓉卿,又道:“原本是想去凉国公府上拜访你的,可一想我们的身份……”她尴尬的笑笑,“就怕别人觉得我们是你的穷亲戚,你又是刚成亲,没的给你添麻烦了,可心底里想着难得进京一趟,知道你在怎么着也要见一见,所以我就摆着长辈款了。”蓉卿的一品诰命,她让蓉卿来拜访她,确实是说不过去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长辈,我来拜见您是应当的。”蓉卿摇着头,“家里的叔伯相处的都很和睦,再说,徐大人官居高位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把您当做穷亲戚的。”
徐夫人轻笑,握着蓉卿的手感慨道:“还记得我走时你送我的样子,小小的人坐在马车里,又沉稳又大气,我当时心里就想,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你回去……”一顿又道,“齐督都对你可好?”
“好。”蓉卿红着脸点了点头,问起徐慧莹,“她还好吗?有孩子了吧?”
提到徐慧莹,徐夫人眼底里都是笑意,颔首道:“两年生了两个小子,在婆家总算是站住了脚。”说着微顿,想到什么,“说起来,在路上的时候,我们还碰见了个熟人。”
蓉卿微愣,问道:“也是永平府的吗?是哪位夫人?”徐夫人就笑着道,“也不是哪位夫人,是你们家的六姑爷,像是上京来办事的,我们上船的时候他也正好上船,同行了一段,他中间说有事办就在聊城停了下来,说了过了年再上来。”
孔令宇?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蓉卿笑着道:“明年开恩科,许是上京赶考的吧。”
徐夫人颔首:“说起来,在到镇江的时候,我们差点遇到了江匪,幸好我们一行有好几位大人,各人身边又带了家丁!”唏嘘不已,“天子脚下真是没有想到。”
“江匪?”蓉卿也没有想到,错愕的道,“在镇江附近遇到的?京城到是没有听到有关的消息,您和徐大人没事吧。”
徐夫人神色一怔,回道:“在镇江和附近,约莫十几个人的样子,瞧着手生刀下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我看应该是刚出来没有多久。”这么多年她随着徐大人天南地北的跑也是见识了很多,“京城没有消息传来,看来他们应该是隐蔽的。”
“真是没有想到。”蓉卿就先想了华静芝,“徐大人和另外几位大人上报朝廷了吗?”
徐夫人点头:“报了,徐大人一到就托人写了奏折递呈了上去,想必这两日就该有动静。”她说着微顿又道,“那些人不管从什么地方来的,总归不是省心的,早点除掉的好,还不知多少人栽在了上头。”
蓉卿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在徐夫人家待到中午,两人一起用了午饭,她告辞回去:“……若有什么事不方便的,您尽管开口,我们不是外人,您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嗯。”徐夫人笑着道,“徐大人述职正在打点,若是走不通我再劳烦你。”这边托了关系走门路,那边若是再走动,难保不会得罪人,最后两边都不讨好。
蓉卿也明白,笑着应了和徐夫人道别。
下午回去,她让明兰给几房陪房送了银子过去,这一个多月两个月她也没有空安置他们,只有等过了年再说了。
晚上齐宵回来,蓉卿就急着把徐夫人说的话和他说了遍,齐宵脸色微沉却并未显露惊讶之色,蓉卿问道:“你早就知道了?”齐宵没有说话,蓉卿又问道,“静芝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别乱想。”齐宵沉声回道,“那股江匪也不是善类,我派人去查,却是连他们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也不常出来走动,所以不好下手。”一顿看着她安抚似的道,“静芝表姐确实不在苏州家中,她的四间铺子掌柜也换了,里面的人说的她九月中旬就出门了……如今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运河上出的事。”
蓉卿腿一软坐在椅子上,心里砰砰跳了起来,华静芝九月份出门,现在失去了联络……苏州那边不但没有找,反而将铺子里的掌柜都换掉了,齐宵是担心华静芝出事并非是因为江匪,而是和他家人有关。
“华家不是生意做的很大嘛。”蓉卿揪着齐宵的衣袖道,“他们不该觊觎静芝姐的几间铺子啊。”
齐宵皱着眉点头道:“这也正是我犹豫的。你别着急,江匪那边已经派人去追查,年后就会有个结果。”
蓉卿哪里能放心下来,华静芝若真的出了事,她一辈子都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