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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贵族们发现,他们手里的矿权契约上,有这样两句话:“此矿权生效日起,xxx矿藏矿权的xx%归xxx所有。”而在和这一条款相隔数页的地方,又不知从哪儿冒了这么一串小字儿出来:“本契约生效日为国丧日。”
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把矿权生效日给弄得模糊不定!
谁都知道,国丧日是第一任万辉国主为了纪念牺牲在战场上的勇士们,在建国当天宣布的祭奠日,每年都有一个国丧日。契约里写上这么一句话,那它所指的国丧日是哪年的?今年?明年?还是十年百年以后?
当贵族们追讨矿权时,吉格?保罗这个胖子哼哼哈哈就一句话:“我会和陛下商定具体的年份。”
气得贵族老爷们一个个鼻子都歪了。
万辉国主则在这种时候办起了老好人,说契约内容具体策划都是胖子吉格?保罗的事儿,现在搞成这样让他很不高兴。他决定重罚吉格?保罗,然后把这个荒唐的契约作废。嗯?你说爵位薪俸削减掉这事儿怎么算?这个就不好意思了,毕竟贵族议会的签章和王家印信都在新的薪俸议案上盖章了,有关薪俸调整的事儿也已经布置到了各民政官手里,现在朝令夕改算怎么回事儿?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木已成舟,你们就别指望爵位薪俸再涨回去了。
好吧,贵族老爷们可气得要死了。一纸无头契约,就换走了他们每年四分之一的爵位薪俸。可这个无头契约,现在他们还不得不去努力维护下来——有这契约。他们好歹能有理由打个官司,整天缠着君主所要矿权。要是这契约被作废,他们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几番唇枪舌剑、数次威逼利诱,君王与贵族们的交锋终于尘埃落定。
吉格?保罗被罚了几个月的薪俸,而贵族老爷们被万辉国主酌情“恩赐”了三年矿产分成。这个分成。不是矿权不说,比例也都小得可怜,细算一下,这点儿钱,只勉强能够贴补他们爵位薪酬减少掉的十年的份额。
为这事儿,贵族们都恨死吉格?保罗了。但在万辉国国主的心理。吉格?保罗却是大功臣一个。也难怪后来吉格?保罗恣意妄为的行径上报到万辉国国主那里,都没有激起半分波澜。在整个贵族阶层都在诽议君王的时候,他还怎么可能随便处理打压那些能忠于自己、为自己办事儿的臣子?
万辉国国主的皇位能够稳固,很大功劳归结于费昂家族的支撑。而这位国主能够在国家政务上处理得有声有色,则多半归功于吉格?保罗这样的臣子。
费季都城的皇宫是一个独立的城堡建筑。城中建城堡的。全大陆仅此一家。大概是相比于宫殿群类的奢华和舒适,这个北地皇族面临的近在咫尺的威胁,让他们的建国之君选择了更偏重于军事价值的城堡来作为皇宫建筑。
城堡西南侧第二层,有三个议事厅,那是君王处理政务的主要场所。
现在,深夜未息的魔法火烛下,其中一个议事厅影影绰绰映着四个身影。这四人里,一个是万辉国国主。一个是吉格?保罗。另两人,也是万辉国的内阁大臣。一个是万辉国内阁军参,一个是万辉国内阁民政官。
总体来说。内阁会议虽然时常会进行到深夜,但也不是有事儿没事儿都要这么熬人的。能把内阁会议拖到这时间的,绝不会是小事儿。
“现在北境的第一防线已经彻底毁了,第二防线面临守军严重不足的现状。我们之前的进攻计划太唐突了,现在大量兵力分散插入到北境深处,根本来不及收拢回防。第二防线上的两个兵团缺乏精锐。而且都不满员,想要他们支撑七天只怕都是奢望。我们必须马上从阿查拉、安济两省急调驻防军上去。”
“驻防军不能动!阿查拉西边是北荒之地。北荒的荒民部落对我国土虎视眈眈。如果他们发现阿查拉省驻防空虚,绝对趁势杀进来。安济东边的卡罗王国现在还在内战。盗贼蜂起,常有越境抢掠的匪团来犯。如果当地驻防军被抽调一空,那里的百姓怎么办?”
“糊涂!这种时候还要扯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儿?如果北部防线被彻底击溃,不仅仅意味着北境魔兽可以长驱直入,也意味着我们先期推进北境深处的北境戍边军精锐会退路尽断,被完全困死在北境森林里!到时候就算没一个活人回来也不算奇怪!”
“是你一再声称北境戍边军实力强劲,能在这次进攻中平息十年魔兽之患,陛下才采用了你的意见,下令让北境戍边军攻入北境森林。现在可好,北部防线都被你给玩儿得空无一人,被人家打进来了,你才想到北戍军会被困死在北境森林?哼,未免为时太晚!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整个国土的安全,而不是被你送到死地的戍边军!”
“你!我不和你争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只告诉你,有戍边军的安全,才有万辉国整个国土的安全!你丢了戍边军,那万辉国就tm狗屁都不是!”
这话说得可有点儿不妥当了。万辉国主轻轻皱了眉头,旁边的政敌见状,立马展开攻势:“你竟然说万辉国狗屁不是!你身为内阁大臣,竟然敢对君主不敬!”
“你tn的才对君主不敬了!”
“你竟然在陛下面前一再辱骂我!”
“老子就辱你!”
“你……”:
“咳咳。”万辉国国主蹙眉咳嗽两声(当然是故意的),两个相互咒骂的人终于消停下来。
“陛下。”两人恭敬弯腰,再不敢再大大咧咧咒骂。
“北境的现状已经这样了,都别在这里谈什么之前的责任。我只想知道,你们对于现在局面的解决方案。阿查拉和安济两省的驻防军可以抽调。但不能抽得太空。但抽调的人手过少,对北境防线可能于事无补。我们还需要别的途径补充戍边军。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说着话,万辉国主的目光就扫向了吉格?保罗。
吉格?保罗当即提提神,一扫之前缄默不语的姿态,利索地张口说道:“我倒也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在场各位可以考虑一下,也请陛下斟酌一番。北境有些土著猎民,这个事儿大家都应该知道。我们为了拉拢土著猎民,让他们参与到魔兽狩猎的活动中,花费了很多功夫,也收到了一定成效。这些人论战力绝对可靠。只可惜缺乏组织性,没法作为军队的一部分使用。可如果是面临他们家园被侵占、自己脚下的土地被魔兽践踏这种危机,我想一个紧急征召令应该能把他们都叫来,补充防线人手的不足。
另外,我们城内有不少常年去往北境的佣兵在活动。他们中虽然高手不多。但都是命硬又敢拼的人。花钱让他们去北境防线补防,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还是不够,那就直接调用城内贵族们的私兵去,这些私兵实力高强,平时又不怎么用,急时正好借来……。
“你!”
“保罗你这个混蛋!”
刚刚还争执不下的两人现在却出奇地一致。
按照常规,贵族私兵是贵族自己的亲卫。他们只被要求对主子忠诚,却不要求对王国的忠诚。这些家伙。是一个贵族自治权利的根基所在。这段时间,因为全陆竞技,各领地贵族都带着一定数量的私兵来这里看这个四年才有一次的热闹。使费季城中的贵族私兵数量一下攀升到了一个很可观的数目。
没想到吉格?保罗这个死胖子,竟然连这事儿都惦记上了。
两个出身贵族的内阁,对保罗这发言简直愤恨不已。
但偏偏是万辉国主沉吟起来,好一会儿向内阁民政官问道:“我记得在我国宪令里规定的君主特权里有三条。一是赦免特权,二是外事特权,三是征召特权。按征召特权这块儿的规定。我有权在内阁会议共同评定的紧急状态下征召国土上的一切军队。这个军队,应该是包括贵族私兵吧?”
民政官心中一阵气苦。却不好睁着眼说瞎话,只好回道:“是的。您在国家处于紧急状态下,有征调贵族私兵的特权。”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确定这个紧急状态了。”
万辉国主的意见已经鲜明无比,内阁民政官和军参却不可能在这事儿上放人万辉国主侵犯自己的权益。
“陛下,魔兽毕竟是魔兽,即便他们突破了防线,也不会有系统的组织和侵略计划。他们最多只是四处乱走,破坏村庄。我们只要把这些魔兽分个绞杀,也就没什么事儿了。我觉得现在没必要宣布整个国家都进入紧急状态。”
内阁军参这个刚刚和内阁民政官吵过架的家伙,现在却和民政官保持了高度一致。
“陛下,现在北境第二防线还在,以现在的局面,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为时尚早。”
内阁三人,两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在今天的商讨中,是没法“紧急”起来了。但也仅仅是今天。
——万辉国主“哦”了一声,看似十分认真为难地思考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吧。北境第二防线的补充兵源先从阿查拉和安济两省抽调一些,再把我国范围内的佣兵利用起来。这件事明天一早就办下去。下面,我们来谈谈今天晚上要商量的第二件事儿。”
万辉国主说完,吉格?保罗就很默契地把一叠文件放在内阁会议桌上。
“两位先看一下吧。”万辉国国主直接叫内阁民政官和内阁军参来看这些文件。
两人都马上走上前去翻看,只一会儿就看得火冒三丈!
“这是谁在诬陷我们!无中生有!谎话连篇!这是诬陷!”
原来,这些文件都是一些控诉军参和民政官有贪腐行为的信件和举报函。有一些还十分详细地付着两人索贿、受贿清单,还有十分真实的事情详情描述。
面对两个内阁大臣的激烈反应,万辉国主很耐心地安抚道:“两位是国之柱臣。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我相信你们都是正直清廉的官员。但你们的清白需要用正规的审查程序才能证明给所有人,正常的调查程序,我们还要进行。”
两人一时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调查程序?要知道调查程序的第一步就是把所涉官员停职停薪,等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后,在出具体的处理方案。
也就是说。明天,呃不,是今天这一刻,万辉国主一句话,他们就可以暂时交出印信,待家里坐着等这边调查处理的结果了。而他们的位置。会被万辉国主另找人先替上,组成临时内阁。这种临时内阁在各方面权力上有一些限制,但这个权利限制,不包括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的权利。
也就是说,只要明天万辉国主临时任命两个新的内阁大臣。拿国家进入紧急状态的事儿就毫无悬念,那之后抽调贵族私兵的事儿也就顺理成章。
两个内阁大臣,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风灵在皇宫城堡的一个塔尖上,对这拐弯儿抹角的耍猴手段嗤之以鼻。好歹是一国国主,要抽调几个治下贵族的私兵还得这么拐弯儿抹角?她撇撇嘴,不客气地评价一句:“这个万辉国的国主太窝囊了。”
“这不是窝囊,是一种调整政务的智慧。一个国家、社会的组成牵扯的方面太广,很多时候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偏偏这些国家社会中的成员又无法做到什么事儿都样样精通,就不得不依赖彼此的知识和技能,构成一个相互协助、扶持、并妥协让步的社交体系。一个国家的君主。就出在这个体系的最中央。他是得到妥协最多的人,也是做出妥协最多的人。”站在风灵身边说出这番话的,正是滞天。
滞天本来打算在今天找万辉国主单独谈谈,却没想到他的内阁会议竟然进行到这么晚,就只好一直等在城堡的高塔顶端。
风灵进入城堡后,直接就找到了她。两人对视一会儿。就无言地并排而坐。风灵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在告诉滞天。她摸到了滞天一些底细,所以预料到了她回来皇宫。所以她并不着急,只是坐在一边,等滞天做出解释。
——她既然那么迫切地想要和风灵谈定交易,就一定会为了这个确保交易和做出风灵解释。
可两人竟然一直静默到会议厅内的剧目接近尾声,而且是在风灵的调侃后,才打破这份静默。
“这是你的结论?可我倒觉得,君王不该是做出妥协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坚持什么,还怎么让一个国家寻路前行?”
“呵,照你这么说,如果君王选错路呢?那一个国家、无数百姓,就陪着他一起错下去?”
“错?什么是错?”风灵冷笑一声。“对和错只不过是两个字,随便由人说。有人觉得对,有人却觉得错。有人觉得错,有人却觉得对。哪里那么绝对的对和错?说到底,作出评价的依据最大不过两个字——成败。”
这是风灵从昆祀城的废墟上学来的逻辑。成王败寇的理论,在昆祀城上一点儿都不遥远。
滞天无奈笑了一下。“就算是找人打架,还有个理亏理长,凡事又怎么可能没有对错?治理一个国家,仓储疏忽了,旱时无良,饿殍浮野,战时无物,兵溃民辱,那就是君王错了。治臣走眼了,权臣擅政,鱼肉百姓,叛臣强兵,内乱纷扰,那就是君王错了。决事偏颇了,疏忽水利,民田不兴,轻视商贾,经贸不振,那就是君王错了。”
“对普通人来说,对错还简单点儿,多半只是两个东西来衡量——理和法,可对于君王……大陆上国家那么多,哪个国家做得好,哪个国家做得不好,一目了然。不管是哪方面的事儿,能够占得头筹的只有那么几个,而比这几个做得差劲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君王错了。对于国家来说,只要他国强过自己。那就是这个国家走错了路,就是君王带错了路,那君王就犯错了。”
“叽歪。”风灵冷哼一声。“国情家境不同,哪儿那么多可比性?海鱼活不在河里,河鱼活不在海里。难不成一个弹丸小国要和一个强域大国去比军力?比不过就说他们君王废柴一个?”
“……”滞天觉得自己的意思风灵完全没听进去。她哪儿是说这种事儿啊!她明明是在说……她在说什么来着?呃。大体上,她的意思是说,君王也是人,会犯错,治国的事儿又千丝万缕,所以不能那么独断。肯定要从全盘考虑,听从多方意见,甚至难免妥协退让,以免错得太多。
可看起来风灵更喜欢哪种垄断大局的风格。这种情愫,是因为她自信?还是自大?
滞天叹口气。最终没和风灵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议事厅内,内阁民政官已经在破口大骂的状态下被为并强行拖了出去。而内阁军参,很识趣地自行离开,但离开时的脸也是乌云密布,黑得不能再黑了。
唯独胖子吉格?保罗很高兴,笑呵呵和万辉国主商量最近国库拨款的事儿。又过了约摸半个小时,会议厅的魔法灯烛才熄灭。
胖子保罗自是从城堡南边离开。万辉国主则通过城堡内部的过道径自返回自己的卧房,在那里。他王妃因该已经早就睡熟了。
万辉国主试着伸了伸懒腰,觉得精神还不错,在进入卧房后。就直接向床上那个被子下的人影摸了上去,手才刚伸出一半儿去,就听有人在房间内低声说道:“陛下,您最好不要这么做。”
唬得万辉国主浑身一哆嗦,直接就把亲密接触的心思给抛飞九天外。
“您的王妃,我已经让她睡熟了。就算您怎么摇,她也不会醒。”
“你是谁?”万辉国主厉声叱问眼前忽然现身的女子。
女子却根本没有标明身份的意思。
“您没必要问我是谁。我面见您。只是想弄清楚几个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我想请您如实回答。”
“来人!来人!卫兵……”万辉国主也根本没有听女子说话的意思。叫个不停。
女子无奈地闭嘴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万辉国主安静下来才说:“你的皇宫结界已经为我所用。外面卫兵听不到你的叫喊,除非我解除你皇宫结界的禁音功能。当然,你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提醒那他们,那就是自己开门冲出去,然后向他们招手呐喊。我并没有给你的皇宫结界施加视觉伪装功能,只要你冲出这扇门,那外面的人就能看到你。到时候你要尽快说明这里的情况,那他们就可以过来帮忙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面对这种嘲讽似的反问,万辉国国主觉得自己陷入一个深渊。
——身为一国国主的他竟然被人鄙视了!
那是一种“你根本试了也白试,干脆别去浪费那个时间”的态度。
“你什么人!”万辉国国主再次试图弄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却依旧毫无所获——
“呵呵,我……该怎么说呢?我是你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救命恩人。只可惜他是个混蛋,欠了我的从没还过。”
“……”万辉国主异常愤怒,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在一个君王的卧房里羞辱一个君王,这个女子要为此付出代价!他愤恨的心已经开始筹划怎么收拾这个女子了!也就在此时——
“告诉我,圣王厅现在在哪儿?”这女子忽然无比认真地问道,仿佛她不知道费季城的南边有一个草城似的。
可就是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万辉国主却听着一愣,回了一句:“你问哪个圣王厅?”
女子轻柔一笑,“你既然这么问我,就该知道我问的是哪个圣王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