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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历3039年9月31日,月末飞蝗,新岐山国南方将要成熟的秋粮被席卷过境的蝗灾扫荡一空。魔法师们竭尽全力,都没能阻止这场蝗灾的蔓延。
同时,北方大涝,洪水淹没矿区、牧场及诸多城镇,北部道路不畅,商贸陷入停滞。
而在这一切之前,率先记录于史册的,是白银历3039年9月28号,夙照三城爆发的那一场局部战争。
后世对这场战争的评价里赫然写着这样一句话——“魔临于世!”
……
……
宾是一个在偏僻山村里长大的孩子,一场饥荒中,他和家人逃离家乡,乞讨四方。
他尝试通过工作来养活自己,但总是运气不佳。
他做搬运工辛辛苦苦一个月,却在结算酬劳的前一天被开了,工资一分不给。他去做店铺伙计,却在看店铺的时候遭遇高明小偷,导致店里丢了贵重的东西他却一无所知,为此,在付出一笔超出他承受能力的赔偿金后,他被店铺辞掉了。
之后他去做船工,却因为晕船被踢上了岸,他又去做瓦工,却因为撞倒了一整顿瓦墙,被痛揍一通并搜走他身上所有值钱东西后轰了出来。
身无分文,做什么都不成的他干脆选择继续乞讨。几次挫折,让他放弃了辛苦挣扎着挣一份家业的心思,打算就这么做一辈子乞丐去了。游荡到东泽国时,大陆爆发了战争。贵族老爷纷纷穿起战甲,骑上战马,奔走四方从自己的领地上征兵。在某个贵族的领地上,征兵的领主正巧看到宾搬着一个巨大的石磨走在田埂边,觉得很惊奇。
“喂,你这个乞丐,搬这么大一个石磨去干嘛?”
“西边的河水涨了,以前铺的石道被淹。我见大家只能趟河过去,就搬这个过去,做个新的石道。反正是个废弃的石磨,也没人要。”
领主老爷哈哈大笑:“有这力气。给我来做个亲卫吧。”
宾从此成了贵族老爷的亲兵,并逐渐发现,当兵似乎挺适合他的。他个头大,力气大,显得傻傻的却有热心,很快就让大家喜欢起来。后来他所在的部队被拆分,他自己被重新分配,又各种转调,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奥兰家族外姓兵团的一员。
今天。早晨清爽干燥,风吹过,地上沙尘微浮。
宾就在这阳光的注视下,披起衣甲,跟着大部队埋头前进。止步军号吹响后。宾才停步抬头,看到了近在数百米外的夙照城城墙。
——这就是他们要攻克的地方啊!还从来没见过夙照城的宾,觉得这城墙高得离谱!
“呜呜~”进攻的军号吹响,外姓兵团的炮灰角色在这时得到了充分体现——他们率先前推,开始做试探性的进攻。
在进攻兵阵推进到城墙下一百五十米时,城头上传出逆魔者的咆哮,恐怖的魔法攻击就一个个丢到了他们的兵阵中。
第一批死伤者以十分惨烈的形式动摇了外姓军团的兵阵。但动摇和骚动只是暂时的。
“止步不前者。杀!”
“丢弃兵器者,杀!”
“左右他顾者,杀!”
“交首接耳者,杀!”
“溃阵后逃者,杀!”
……
兵阵后,奥兰家的军法官恶狠狠大声重申军令。冷肃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仿佛用恐惧做成的紧箍咒一样,箍死了每个人畏缩后退的心思。他们一步步踏过前面同袍的尸体,走过哀号惨叫着求救的同伴身边,下一刻。夺命的魔法攻击就砸在他们脚下、身边,或者是他们自己身上。
宾双眼只盯着城墙,耳边的嘶吼咆哮、凄惨呼号、魔法的爆裂他都听不到,他只看到城墙在一点儿点儿接近。不知什么时候,宾脚下一空,险些载两个跟头,踉跄中,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护城河边儿上。十数米宽的护城河跳是跳不过去了,但在左边一点儿,有不知名的士兵们拼命架起了过河木梯。
于是宾挤向左边的木梯,一深一浅踩了上去。
脚下,护城河已经在魔法的作用下沸腾起来,比岩浆还要炎热。木梯只高出护城河河面四五米,蒸腾的热气如同火焰一样灼人,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幸运的是,后方的魔法师丢了一个冰冻魔法过来,暂时封冻了脚下的护城河,也让宾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终于踉跄着爬滚到河对岸。
这一次,宾没看到已经搭好的攀城工具——他成为第一批越过护城河的士兵。
“嗖——”一片黑压压的飞尺从他们后方的兵阵飞了过来。这种飞尺宽两指,长一尺,一头磨成圆滑的弧形,另一头则是尖钉的形状并附加了穿破力极强的风魔法。蝗雨而至的飞尺直直插入夙照城墙,形成散乱无章的无数木梯条。
飞尺的击发是按落地高度设置成数个梯次的,但这种梯次区别也只能是大概约束一下飞尺的最终落点,并不精准,一两米的误差并不少见。也正由于这种误差,宾差点儿就被一条飞尺串了葫芦。他离城墙还有数米远,即便趴在地上,也无法避免最低梯次的飞尺落在自己身边。
如果不是他机警地听着风声躲避,现在,他就不会只是擦破手臂这种小伤了。
天空终于重新亮了起来,第一波飞尺全部飞抵城墙,宾爬起来冲上去,抓着一条条飞尺向上攀爬。有些飞尺比较松动的地方,他抓一下就能知道,会及时换别的路线,但他身边的同袍就不都那么谨慎了,太过鲁莽地把身体重量交给一个松动的飞尺后,那个消瘦的小伙子直接掉落在城下,被一根斜插在地上的飞尺刺穿了肚皮。
对宾来说,最糟糕的不是飞尺的问题,而是在城上。夙照城是号称世上防守最严密的城池,清墙铁滚这种东西自然会有。比城墙高度略短一些的铁链由魔法加固,再在下面坠上重物,横卡于墙头,设置弹簧击发装置固定。等飞尺满墙后,打开卡锁,这条铁链就会在重物的带动下横扫半面城墙,把卡在城墙上的飞尺全部扫断。
当然,抓着飞尺爬在上面的人,也会被直接扫飞掉。
城头上的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击发飞尺,而是等城墙上逐渐爬满人、并在第一梯队快要触到城墙墙头时才打开清墙铁滚的卡锁。
下一刻,惨叫声不绝于耳。
宾再一次成为了幸运儿。似乎是城头卡锁出了问题,他这片的清墙铁滚并没有放下来,这片刻的拖延,他已经抓到了城头女墙上。一举跃上城头,迎接他的不是寒硕的刀锋,也没有那些可怕的逆魔者怪物,却是出奇的安静。他诧异了一瞬,跳上城头之际就抽拔在手的长剑找不到目标,显得有些茫然。
这段城墙上,没有人在守!
远处塔楼上的军官们发现这一点了吗?不……他更应该考虑的是,一路而来那恐怖而密集的攻击到底是哪儿来的?
宾这种小人物里的小人物当然不知道,奥兰家的仓库在最近刚刚被洗劫一空,其中大大小小的魔法道具都已经落入这些城墙守卫者的手中,现在,已经有那么一小半都用在了他们身上。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宾的袍泽兄弟登上城头。他们并没有像宾一样不知所措,而是拔剑在手,直接向通往城下的石梯冲去。本来登城者的第一要务是抵挡守军,在这片城头站稳脚跟,护住一个登城点。但这里却空无一人,守无可守,那就只有攻了。
可左右望去,连可攻的目标都找不到,那他们就只剩下一个选择——直奔城门,夺门开路!
宾在同伴的指令下,终于回了神,立即抄剑跟着他们跑去。才走几步,这些士兵就猛地停了下来。宾,是最后一个发现异常的人。
——他们面前,站了一个古怪的动物。
这动物,他们每个人都稔熟无比。
大陆上不同教派、不同信仰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珂华之神奉作天父,每个神明赐下的教典第一页,都是珂华之神傲坐鱼绮,右手持缰,左手提剑的画像。鱼绮,神之坐骑,被各派教典都指定为神兽的存在,现在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他们面前。
它清亮的双眸嵌在银色鳞甲中,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士兵。
宾觉得手抖了一下,剑都差点儿掉在地上。如果那一瞬剑真的掉了,他相信自己肯定会当场跪下来行祈神礼!
宾的同伴们也都愣了,他们畏缩后退几步,有人鼓起胆子叫:“别怕,也许只是对方的幻术!”
幻术?可鱼绮走路的“嗒嗒”声却这么明晰。有人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那种锐痛急袭而上,却也没能让他从这个幻觉里清醒过来。
“是傀儡术,用什么东西仿制的鱼绮神兽。”有人看似很笃定地下了结论,却犹犹豫豫,始终不敢上去戳它一剑,看这个鱼绮是不是真的傀儡。
宾一瞬觉得,这个城,只怕他们攻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