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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一辆低调的小车驶入狭窄的街道,在巷子口,后车灯闪烁几下,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撑着伞到后面车门去,一位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弯腰下来,天气寒冷,她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大衣,及腰的长发编着一条美丽的辫子垂在腰后。
“你回去等着吧,我自己进去。”贺九对司机说。
司机弯腰,把黑色的大伞递给了她。
雨势渐大,小牛皮的平底靴也染上了水渍,贺九撑着雨伞向前走去。在一座低调古朴的宅子前面,一位高大儒雅的男子正翘首以待。他穿着白色套头毛衣外面罩着一件帅气的黑色风衣,斜靠在门廊上,眼睛朝着入口望去。
看着一位窈窕的女子不缓不慢的从雨中走来,他淡然出神的脸庞霎时间犹如春暖花开。
“小九,一别多年,好久不见。”他接过她手里的打伞,罩着两人。
贺九后退一步,提着裙子微微弯腰,双腿交叠下沉,给了他一个最尊贵古朴的敬礼。
“老师,好久不见。”她这样说。
“这样的大礼,真是生受不起!”他执起她的玉手轻轻吻在手背。
师徒两人对坐在一方朴素的茶桌面前,贺九执壶泡茶,茶香氤氲,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而起。
周其琛接过精致的小茶杯,认认真真的品了一口,嘴角微笑。
“老师看我有没有长进?”
“一日千里,小九已非吴下阿蒙了!”周其琛笑叹。
贺九笑着说:“老师不是沉迷西方哲学吗?怎么回国了?”
周其琛说:“你不要你一口一个老师把我叫老了,我也就比你大六岁而已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贺九举起茶杯,“规矩不能破!”
周其琛眉头一皱,看着贺九精致温婉的脸蛋儿,好想回到七年前把那时候的自己掐死算了!
“你还是没有读书吗?”
“什么叫没有读书?我天天读的看得难道不是书?”
“失误,我是想问你还是没有去学校读书?”周其琛说。
“没有,学校有什么好的?老师教的千篇一律,把读书最享受的事情都给抹杀了简直没有半分乐趣。”贺九难得吐槽。
周其琛一笑:“你还是你,特立独行。”
贺九放下茶杯,她说:“我就这样了,混日子罢了。倒是你,出去一番好像别有洞天?”
“哈哈,还是小九慧眼如炬!我在法国待了不短的时间,在里昂一家博物馆研究文艺复兴时的东
西。你如此痴迷中国古代文学,我认为你更应该走出去看看百花齐放的中世纪的文化。相比一直以来接受的内敛意重的东方文化,偶尔奔放直白的西方文化更令人受益匪浅!”
“你这是在鼓吹我跟你一同研究西方的东西去?”贺九笑说。
“我是在建议你集众家之长,广增博识!”周其琛笑着回答,他的目光柔和,虽然是在说贺九固步自封但丝毫没有令人反感的意思。
贺九自然没有恼怒,她只是微微一笑,“好呀,有时间我会去的。”
“贺九小姐,您现在在做什么消遣呢?”
“看书呀。”
周其琛耸肩,“这不是时间吗?你走出去看看,风景会很不一样的!”
贺九有些头疼的说:“我觉得你是专门回国来劝我的,你是当真来看我外公的吗?”
“老师自然是要看的,你呢我也是要劝的。小九啊,你没有进过学校没有步入社会,你对这个世
界的正确认知基本趋近于零.....或者是全部来源于书上,你去真实体验过吗?没有吧。”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姐姐是你也是,我这样不好吗?”贺九有些烦恼。
“说实话,你才是真正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俞宅就是你的牢笼,成之败之。若有一天你离开俞宅,你觉得自己能做什么呢?”周其琛认真的发问,“你没有学历空有学识,人家怎么认可你呢?现在找工作都是本科生研究生甚至是博士,你连一天学都没有上过,你怎么证明你比人家强呢?这就是你的弱点了。”
贺九叹气:“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假设我离开俞宅之后的日子呢?我和文绍有婚约,以后不过是从一个宅子到另一个宅子的距离,我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周其琛皱眉:“文绍本身是否值得你托付终生我们暂且不论,重要的是一辈子就这么活你甘心吗?”
“什么意思?”
“你的才学是承自老师的,与其称我为师倒不如称老爷子为师,普通的大学教授的文化素养比得
过你吗?一般的鉴宝专家估计还没有你见多识广吧?你的书法和画作哪一次不是被国内的大家称道?小九,你现在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周其琛说得言辞恳切,贺九也不禁敛目沉思。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这辈子白活了,不该这样.....我怕到时候太晚。作为你名义上的老师,我觉得这些话是在我的职责之类的。”
“不,已经超出你的职责范围了。”贺九抬头,她的眼光里有一丝明亮的东西在闪烁,“你对我好,我其实都懂。”
周其琛儒雅的面容上出现难得的惊讶,他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颤了半杯的茶水。
如果能让贺九小姐打破固定的思维认真的去思考改变的话,那说服她的这个人一定很伟大,这是贺晞小姐多年以来的感悟。
“她真是这么说的?”老爷子的声音很是惊讶。
周其琛恭敬的坐在他的对面,他说:“小九聪明,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从小养在我身边,我是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我是老了没什么嚼头了,可那孩子还年轻着呢!以前总觉得这样是沉得住气,温婉贤淑,很好!可近来看多了贺晞那丫头风风火火的整治她爸爸的公司,我才渐渐觉得,兴许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应该有这么的朝气。像老九,以前不觉得,可现在越看越是令我心惊。她越是懂事越是沉静我越是害怕.....”
“您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周其琛忍不住问道,婚姻大事都为她安排妥当了,只要文绍不脑生反骨,这辈子和贺九举案齐眉是一定的!
“她像她妈妈,容易钻牛角尖哪.....她和她姨母的关系不好,和两个舅舅的关系也不甚热络。贺家那边,对于她们两姐妹来说更是龙潭虎穴。我怕有一天我去了,她爸爸也去了,贺晞那丫头护不了她....”
“所以您才早早的为她订了文家?”
“是啊!文家和我们俞家是通家之好,上辈人对他们有恩,即使老九不通庶务为人不够圆滑,想必看在老一辈人的面子上,文家也不会为难老九的。”
“那您为何不让小九找一个心仪她的她也爱的呢?就像俞伯母一样,琴瑟和鸣一辈子快乐无忧,到时候岂不是更有保障?”
老爷子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文绍不心仪老九呢?他小子看老九的眼神和当年贺维祯看信芳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周其琛手脚一凉,“那为何他还经常......”
“呵呵,他不过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大人忽略孩子的时候孩子越是想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引起大人们的注意。以老九淡然处之的性格哪里又能像他想的那样上蹿下跳跟他闹呢?”
周其琛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说:“原来如此,老爷子高见。”
“哎,我要等老九自己给我领个女婿上门得猴年马月啊!不如早早的就给定下了,她和文绍青梅竹马,以后有的是情分!”
“小九自己呢?”
“我正是担心她啊!她还听你的几分劝,你多说说,该出去和人接触的还是要多去。今时不同往日,她姐姐在公司虽艰难但总在摸索成长,她一向看起来沉稳却还总是一团稚气!”老爷子对于
贺九的性格颇为头疼。
“您还康健呢,以后有的时间慢慢教,我在一旁也会多提点她的。”
老爷子叹气,他近来总是感觉身子不济了,不然也不会急着扳老九的拗脾气。若他能长长久久的,纵然老九这么闲散一辈子那又有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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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秦家大太太亲自上顾门商讨婚事的时候爷孙俩正在品茗。
老的还在疑惑:“不是都说不行了?怎么这又答应了?”
小的抿了一口茶,说:“峰回路转了呗。”
“你姐姐正在和秦家老幺做生意,是不是她出的主意?”
贺九一口茶梗在了喉咙,苦得她皱紧了眉头。
“没。我姐哪有这么好心?”
说曹操,曹操到。
贺晞踢踢嗒嗒的高跟鞋从外面传来,爷孙俩同时眯着眼望过去。
“你们一老一小倒是悠闲自在!”贺晞一屁股落坐在远远的沙发上,她可坐不惯硬硬的梨木大圈
椅。
“晞晞啊,这次是不是你帮了你曼路妹妹了?”老爷子问道。
贺晞冷哼了一声,“我就算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帮她,更何况我还没这本事!”
“怎么说话的,都是一家姐妹!她都快嫁人了,你们也不能友善一点?”
贺晞说:“外公,您老人家是从头看到尾的。但凡姨妈家要是有一点善待我们两姐妹我们都不会这样的,又不是生来带着枪炮的,我火气还没那么大!”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管她怎么回事,既然她得偿所愿您就认了这个功劳,反正为她奔走是真丢了老脸也是真,不虚!”
老爷子说:“你这丫头一贯牙尖嘴利的惹我头疼,这次到还说我心坎上啦!”
贺晞表示好奇,歪在沙发上说:“就是这个道理,我也没说错!”
老爷子说:“这就算嫁出去一个了,你们俩呢?什么时候的事儿?”
贺晞举手:“我单身我光荣,您别把枪口对准我!”贺晞主意正得很,老爷子向来不是她的对手。
“老九,你和文绍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议程?”老爷子转头问。
贺晞接话:“等什么时候我这个准妹夫不再登上娱乐版头条的时候再说吧!”
“男人花心很正常,结了婚自然就收心了。况且他对你的妹妹也不是全然无意的!”老爷子辩驳。
贺晞冷笑:“您是男人当然懂男人,我们是女人自然最了解女人。我只知道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有多么难受,老九还小不懂情字,我可是千帆过尽的,您可别糊弄我!有我这个姐姐在一日,文绍他扶正的日子就得无限延期!”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是长辈还是你是长辈?”
贺晞丝毫不退让:“我们两姐妹大概是上辈子不修以至于这辈子早年丧母,长姐为母,我说了算!”
“不敬尊老,不知所谓!”老爷子气得倒仰。
“为老不尊,顽固不化!”贺晞瞥他。
贺九吹了一口漂浮在水面上绿油油的茶叶,一手捻着茶盖一手端着茶盅,她说:“都喝口茶歇歇吧。”
贺晞说:“为你操心你还高高挂起?”
“没有啊,我在听啊。”贺九抬头,眼神百分百的专注。
“那你说说你的想法。”贺晞抱胸。
贺九说:“我都听姐姐的。”
老爷子怒,“你不听外公的了?”
“听啊,可您争得过姐姐吗?”贺九说。
老爷子眼睛一翻,贺晞冲上去掐他人中,她说:“我警告您不准违规啊,苦肉计,您老不老套啊!”
“不孝!”
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贺九捧着帕子站在旁边,她说:“外公您不至于哈!”
有这样俩外孙女,一个阴险腹黑,一个不知者无畏,俞老爷子好羡慕早早撒手去的老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