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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慧娘一旦明白过来,缠着萧护不放。萧护举手要打,慧娘也不再躲,抱着头任他打的模样,人咕哝:“打过了带我去吧。”萧护放下手,耐心地劝她:“这样冷的天气,若不是我在,谁肯还来攻城?十三,后半夜里我走了,你穿上我的衣服巡营去,就说我,商议事情不得来。你在,别人全信我在。”
慧娘瞪大眼:“那不如我去,你留下!”萧护伸手指捏她面颊,捏得慧娘搓着面庞疼得直吸气,萧护才放开,警告道:“想吃鞭子,我这会儿没功夫!”慧娘横劲上来:“你打,你打!你打不服我,我就跟去!”
走开两步揉自己面颊,再飞过来一句:“看你怎的!”
萧护无奈:“十三!”
慧娘叉腰冷笑:“我来问你,现在什么钟点儿了?你要去,定下来几时走?再同我罗嗦几句,误了你取兴州,你指望着国舅要斩你,郡主刀下救人吗?”
萧护勃然大怒:“放肆!”
这话刻薄的!
见慧娘半点儿不让,反而眯起眼对自己上下打量:“嗯,少帅生得俊,不能可惜了的用不了,让郡主看你面皮救一回,也算没白长这么俊,”
萧护呼的起身,慧娘哗啦啦跑了出去,再也不进来。看沙漏,也的确时间有限。萧护黑着脸出来,见慧娘眉开眼笑,背着弓箭,系着佩刀,是扎裹好的样子。她拧拧身子轻跺一下脚,萧护完全明白她的意思。要是说不带十三去,十三是不会听军令的!当着人由着她和自己争,别人看着全是笑话。
慧娘又机灵一下,想想少帅从不吃人威胁,笑嘻嘻抢先道:“我给少帅带马去!”又出了帐篷。看她不顺眼的鲁永安愕然:“带马?”他看向帐篷中后来的王源,姚兴献,伍林儿倒不在。鲁永安惊骇道:“半夜里去哪里?”
萧护凝视他,语重心长地道:“我带着你们来,岂能送你们去死地!大丈夫扬名,置于死地而后生之!将军,今夜军功多少,全看你自己的了!”
鲁永安晕晕乎乎跟在萧护后面出来,一出帐篷,风雪如鞭,抽了他面颊一记,又冷又硬,人力岂能抗天?
见萧护走到帐篷后面,那里是一大片空地,近千人扎裹清楚,负弓携刀,整整齐齐站在那里。为首的不是萧西也不是萧北,是鲁永安最不喜欢的,腹诽最多的,平时认为贼眉鼠眼的小厮伍十三。
伍十三去近前一步,把少帅马缰送上,讨好地道:“这马鞍我才擦过,少帅坐上去半点儿风雪也没有。”萧护似笑非笑不接马缰:“我说十三,帐篷里还有公文要回,”慧娘笑眉笑眼:“萧西比我明白,”再次殷勤地递上马缰:“少帅请,别耽误了时候。”萧护还是不接,皮笑肉不笑:“还有军情要传,”慧娘急了:“萧北最合您心思,我就一粗人,您去哪儿,我去哪儿!”
说话嘎嘣脆。
有人悄悄的笑,是萧护的亲兵队。伍十三又想犯混,人人都打赌他混上来只怕打少帅。有几个坏坏的互相使眼色,一记眼风是“五两银子,赌十三今天打少帅。”另一个回他一记眼风:“不会,他当着人不敢,没人的时候还差不多。”那人再瞅瞅慧娘急眉模样,胸有成竹:“再加五两,少帅必舍不得他去吹风刀子。十三一定不肯不去,”
慧娘的手,按到了佩刀上。
鲁永安都看出来,少帅舍不得他的男宠吃这个苦,而那个十三的手在哪里?鲁永安愕然,难道再打一架?
最后没打起来。萧护和慧娘眉来眼去,瞪来翻去。少帅让步:“上马。”有人松气,有人泄气,这个十三,真不长劲!少帅最喜欢的就是大胆直性子的人,他再动一回手,少帅又要赏点儿什么。
真笨!
慧娘欢喜无限,送萧护上马后,喜滋滋给他拉好衣甲,见膝盖上落的有雪,明知抚不完,还是抚了一把,仰面笑靥如花:“我一定听你的。”
四处雪冷霜寒,一片琉璃世界。雪白中唯这张面庞有红有白,唇红得如胭脂红梅。萧护慢吞吞看着,慢吞吞道:“十三啊,像你这样能文能武的粗人,还能缝补衣服,倒也少见。”慧娘一个激灵:“回少帅,十三无父无母,自己不会就没有办法。”萧护继续慢慢腾腾:“打完这仗,把你家乡地方细细想来回我,我听着白喜欢喜欢。”
上马后,慧娘就把这话丢到脑后,欢欢喜喜了好一会儿。雪更清冷,人也更思绪清明。看远山奇峰如怪物妖精,胸中就更生出壮志来。再走半个时辰,壮志压下心底,艰难浮上心头。
风如怪兽,打着旋儿的吞吐着,冷风让山头起伏,碧沉暗默的树忽而长,忽而止,带着阴森森鬼气似如地狱。
雪半点儿不少,不是扯絮搓绵,而是铺天盖地砸下来,夹带着半山的泥沙石块,甚至还有尖利断口的断枝。
“快!跟上!”
随着萧护的怒喝,慧娘不易察觉的长喘一口气,又小心看看左右没有人听到,心略下些。她幸好有功夫,但还是底子薄。长行军勉强可以支撑,走齐腰深的雪路还不习惯,这里又是上山,而且没马。
没几步,身子歪歪扭扭险些摔倒。还没有摔倒,萧护回头就瞪,那一眼刮过骨头缝,带来的刺疼感让慧娘油然生出力气,重新站稳。
萧护到真正打仗,是个极为严厉的人。
他瞪得最多的,就是伍十三。
鲁永安押队走在最后,他心中一会儿清明一会儿迷糊猜测少帅带自己来的用意时,不能避免的看到少帅对自己疼爱的小厮半点儿不客气。
从京里来的鲁将军认为自己也许错了,但错在哪里,他还找不到。有时候雪花清冷冰在脸上,他想到少帅三年在军中,从不狎玩男宠。这三年中,军中还找不到一个清俊男人?再走几步,他也累得喘气时,神思恍惚中又觉得伍十三身段儿窈窕过于常人。
虽然她也是厚厚战甲。
慧娘正在咬牙!
雪地里的难走,战甲的厚重……。出来为保暖,萧护还让她多穿一件,现在好似多加的枷锁捆着人动不得。
迈一步,汗水呼的出来。不是沁出来,而是如暴雨滂沱,由背到腿泉涌般出来。慧娘对萧护看看,低声道:“穿多了。”
萧护紧绷面庞,开口就是怒斥:“闭嘴!”
上山路不骑马,马全在下面有人看着,但马鞭子却在手里。萧护把马鞭子对着慧娘摇几摇,厉眸再看全队,厉声喝道:“快,再快!”
随着他的喝声,几乎所有人都加快了步子!
这是一场耐力的比拼,已经与体力无关。慧娘脑子热起来,全身倒是麻木的。每一步,重又轻飘飘,抬腿的时候不易,出去的时候轻而无物,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唯一自己能控制的,就是大脑里有一个思绪:千万不能倒下去。
凌晨前最黑的时候,这一群人上到山顶。当山风猛烈的打在身上,汗水唰地一下子变成冰!还牢牢贴在身上。
慧娘咬嘴唇,果然是没穿多。
她瞪着脚下,水晶般雪亮莹彩,是雪冻住的一条下山路。
这路,直上直下!
“走!”一小队人扑通坐地,滑下山去。看着他们如飞鸿掠空的身影惊飞般滑下,慧娘腿一软坐到雪地里。
这……。这滑下去要不要紧?要碰着什么撞着什么可怎么好?山下别的没有,尖锐的石头,冻如坚铁的树枝……。
屁股下面一阵冷!冷得人几乎就此僵直过去!雪的寒冷沿着战甲迅速传遍慧娘全身,慧娘七手八脚爬起来,想伸手拍拍屁股上的雪,才发现动动手指都觉得难。
人一松泄下来,精气神儿全散了。
慧娘惊骇的看萧护,萧护冷冰着脸负手不看她。直到最后一队人往下滑,萧护一伸手抓起慧娘往自己身前一放,慧娘立即明白他的用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回脚踹在萧护腿上大声道:“我自己行!”
猝不及防的,被萧护按着坐在雪地上滑了下去。
如果说刚才雪地中的冷还能让人跳起来,现在这雪地上的冷就只能好好享受。风,从谷底狂放地打上来,没有半点儿逆风就缓和的样子。屁股下面,腿下面,脚下面,冷如刀子般切割着,疯狂切割着,不带半点儿留神处。
这刀子,似一直割到心里。
而下面,山谷有雪幸好是明亮的。玉琢般的石头,雪玉雕出的怪枝,两边厢雪洞无尘,月影横斜如梅花照水。慧娘忘了身上的疼,睁大眼睛感叹地冒出一句:“好景致啊!”
“哈哈哈哈哈……”萧护调侃道:“你还挺享受?”
“通!”
到了谷底!
鲁永安对伍十三生出来佩服时,就见伍十三拼了命的跳起来,在雪地里乱蹦乱叫,她叫得哀哀:“痛啊,好痛!”
雪刀子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