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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脸汉子文仲,向着褚三娘拱手领命,而后冲众人打了个罗圈揖,道:“诸位弟兄,方才某家手下的帮闲郑财寻来,说是前日救了一人,乃是前日昭庆坊那起灭门案走脱的苦主,那人言称因知晓方腊刺客之事,遭了灭门大祸,祈求衙门庇佑。”
在场众人听到方腊刺客的信息,纷纷面露兴奋之色,他们可正愁没处寻消息,眼下消息竟主动送上门来,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来!
边上的小胡子更是满脸的兴奋,文仲才刚说完,他便连忙开口问道:“文老弟,你说的可是那油坊胡同灭门案?”
文仲点了点头道:“正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小胡子更是眉飞色舞,他太大的本领没有,就好凑热闹管闲事。
这昭庆坊油坊胡同灭门案是前几日轰动东京城的大案,胡同里一户刘姓人家老少五口皆被人弑于家中,这等热闹他怎可能放过?
只是,这类普通的治安案用不到冰井务来办。
因此,他私下里花了不小的心思去打探,原本是为满足自家的好奇心,却不想现下打听到的消息能派用场,如何不让他心中得意?
冯修哪会不知小胡子的脾性,若是由着他的性子来,怕是能把知道的事说成一部大书,便开口斥道:“若知道些什么,便赶紧说,莫要耽搁时辰。”
“是!”
小胡子闻言立马老实下来,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得意,冲褚三娘拱手道,“这油坊胡同刘家共死了五人,是那刘大力的老娘、媳妇还有两儿一女,家中只余这刘大力不知所踪。”
“要说刘大力,原本是油坊胡同一带的泼皮,因手头有膀子力气,不少闲汉投身于他,在油坊胡同恶名不小。前两年刘大力突然离京谋生,再未回过家,其家中却是越发富足,有说他是出外行商发家,也有说在外打家劫舍。至于他怎会与方腊一伙扯上关联,还惹上杀身灭门之祸,便不得而知了。”
褚三娘听完对文仲道:“你那帮闲现在何处?”
文仲答道:“司内不便带外人进来,卑下让他在承天门外的李记茶铺侯着。”
褚三娘点了点头:“文仲,此事你做得很好,此番若成,本官必为你请功求赏。”
听闻此言,文仲那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拱手向褚三娘道谢:“多谢都知!”
褚三娘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多谢,接着向场间众人道:“尔等先后出司,莫要引人注意,卯初在李记茶铺会面。朱自通,你与本官同行。”
听褚三娘要朱自通与其同行,众人皆是面露诧异之色,冯修更是眉头一皱,不过目光扫过朱自通那满脸沟壑的老脸,他的眉头便又松了下来。
随后众人躬身领命,告辞退下堂去,只剩下褚三娘与掌灯人二人还在奉圣堂中。
“朱自通,你莫要太过在意,你只是初来乍到,日后与同僚彼此相熟便好了。”冯修几人走后,褚三娘开口对朱自通说道,以她的聪颖又哪里看不出冯修对朱自通的排斥,单独留下朱自通,也是借机安抚他。
朱自通闻言,冲褚三娘拱手笑道:“这个卑下省得,褚都知无须忧心。”
褚三娘见过各种人看自家的眼神,有敬畏的,有爱慕的,有淫邪的,也有淡漠嫌恶的,不一而足。可朱自通看她的眼神却是截然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清楚。
这种感觉让她心头极不痛快,只能转开视线,故作冷淡地道:“这几日,司内要务是追索方腊刺客,待此事过后,本官自会令人为你寻女。你女儿相貌如何,有何特殊之处的,你不妨先告知本官,也便于日后寻找。”
朱自通闻言稍稍一愣,而后眼神一阵迷茫,像是陷入了自家的回忆中。
“兰儿丢的那会才刚五岁,扎着双丫髻,穿着褐色袄裙,脸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儿。对了,兰儿的臀/后还有块梅花形的黑色胎记。”
说着,他掐着手指,示意胎记约有小半截食指大小。
听到他说胎记褚三娘略微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那么几分惊诧,但转瞬即逝。
“虽有胎记为证,但位置私密,倒是也不太好寻。”褚三娘言道。
朱自通见褚三娘神态自若,不由地沮丧了起来,他之所以投身冰井务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褚三娘的容貌,竟是跟他那亡妻有那么几分相似,鬼使神差地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如今褚三娘的反应,不免让他失望。
希望落空,朱自通整个人瞬间仿佛泄了气,显得佝偻了几分。
见他这模样,褚三娘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忍,遂柔声劝慰道:“你也莫要心急,以我皇城司之力,定能为你找出个结果来。”
“多谢褚都知。”朱自通缓缓点了点头,勉强振作精神冲褚三娘拱了拱手道谢。
随后,褚三娘起身抓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披风披,领着朱自通离开了奉圣堂。
……
出了冰井务司,不多时二人便到了承天门,守门禁军查验过他二人的腰牌,这才放他出门。
踏出承天门,褚三娘立刻将背后披风拢在身前,头上戴的范阳笠也往下压了压,用帽檐掩盖面容。
李记茶铺就在承天门外,说是茶铺,其实这里也兼做食肆,因其吃食便宜,不少底层的禁军兵士和各衙门低级差役,都愿意光顾此地。
褚三娘来时,天色虽早,却也已有不少禁军兵士与衙门差役,在其中吃喝了。
两人途经李记茶铺前的一个巷弄时,一个声音低声招呼:“都知,这边。”
褚三娘闻声扭头看去,就见小胡子在巷口招手,想来是顾忌到李记茶铺人多眼杂,才选了这偏僻处等她。
随着小胡子进到巷弄里,褚三娘便见着了等在这的文仲几人,其中还有一个陌生的黑脸汉子。
“褚都知。”见她来了,文仲三人赶紧行礼迎接。
“小人叩见都知大人。”见着文仲几人下拜,黑脸汉子也赶紧跟着慌忙下拜。
“他便是某之前提到的帮闲郑财,诨名癞痢头。”
文仲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黑脸汉子,随后对黑脸汉子道,“还不快将你与我说的,与褚都知说一遍。”
“是!”郑财谄笑着抬起头来,正要说话,抬眼看到褚三娘的脸,顿时就愣住了。
类似他这等街面上的泼皮,褚三娘那简单的伪装,怎可能骗得过他的眼睛?只一眼,他便看穿了褚三娘女子的身份。
“看甚呢?眼珠子不要了?还不快将事情经过与都知细说?”也不待褚三娘发作,一旁的文仲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将郑财踢得一趔趄。
“好咧,好咧。”郑财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不再去看褚三娘,接着说起前日里他的遭遇来——
那日正是刘家血案发生的日子,他与往日一般抄捷径暗巷回家,恰就碰上了受伤的刘大力,刘大力本是要杀他灭口,却认出他是曾在其手下厮混的泼皮,这才留下命来。
继而刘大力以金钱为酬,钢刀在前,郑财不敢违逆,只能带其回家藏身,这两日刘大力都在其家中休养,直到今日央他来报官为其报仇,郑财这才来寻文仲。
一番言语下来,倒也听不出什么破绽,褚三娘等人便在郑财的引领下,去往他家。
……
卯正,一行人来到了郑财家门口。
进家门之前,郑财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这才推门进去。从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便可看出,他对这刘大力何等畏惧。
到这,褚三娘的眼神迅速转厉,纤手一搭腰间手刀,迈步跟着郑财进了门。
冯修几人则纷纷将拔刀在手,快步跟上,护在褚三娘左右。
“大力哥,是小的回来了。”见褚三娘几人进了门,郑财冲偏房方向小心地喊了一声。
“还有谁?”不一会,偏房那边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
郑财答道:“还有皇城司的都知大人,您不是叫小的帮您报官吗?小的已经帮您把官爷寻来了。”
片刻后,只听得偏房门后传来一些动静,随后再次传来刚才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