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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孟迁一个滚身摔蒙在了地上,掌灯人脚步一顿,迅速扭头看了一眼已然追近许多的野狗群。
随即伸手扯下腰间的大葫芦,将其中液体泼洒在四周,然后举用燃火的杖头将其点燃。
只听“呼”的一声,火焰迅速升起形成一道火圈围住了他和孟迁。
“阿呜——!”
豹舅跟在野狗群后方追来,看着火圈他狞笑了一声,嘴里又是一声指令发出。
听到指令,野狗群迅速向后退开了一些距离,然后猛地加速前冲,临近火圈时弹身跃起,竟是跃过了火圈来扑咬孟迁二人。
掌灯人见此情形,脸色也是难看异常,连忙舞动手中铁杖,将跃过火圈的野狗砸开。
铁杖分量不轻,被砸到的野狗,要么直接毙命,要么哀嚎倒地无力再爬起。
“阿呜——”
眼见得又有几条野狗毙命,豹舅呲目欲裂,连忙发出一声吠叫,令狗群不再贸然攻击,团团围在火圈外静待。
见狗群不再攻击,掌灯人稍稍松了口气,但这么多野狗他也不敢脱离火圈,双方顿时陷入了对峙的状态。
就这个间隙,孟迁稍稍缓过了些劲来,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后,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来。
掌灯人迅速瞥了他一眼,就又将目光放在四周虎视眈眈的野狗身上。
虽说刚才无法动弹,但孟迁还是清楚两人现在的境况的。起身之后,他张目环顾,很快找到了在狗群后方蹲坐着的豹舅。孟迁强忍着心头恐惧冲豹舅道:“官爷饶命!小可汴京人士,现有关于官家的重要消息,向官爷禀报!”
之前厉鬼可是说了,追杀他的是皇城司的人,现下这情况率先投诚,保住小命总是不错的。
只是豹舅的反应让孟迁心头一咯噔,他就仿如没听到孟迁的话一般,始终死死盯着掌灯人,像是一只耐心狩猎的猛兽,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
这哪像是一个皇城司察子听到消息该有的反应?
孟迁心里打起了鼓,一时间摸不准眼前人的来路。
但他是个极识时务的,见喊话无用,便也不再白费力气,拔出腰间匕首起身去到掌灯人身后背对而立,硬着头皮直面掌灯人身后那双双冰冷的狗眼。
然而,四周的火焰终究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了减弱的趋势。豹舅脸上也再次浮现出了一抹嗜血的狞笑。
“阿呜——!”
又是一声吠叫响起,狗群瞬间炸了锅,狂哮着冲过火焰朝孟迁二人扑去。
面对这帮扑来的疯狗,孟迁背脊发麻,手中匕首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着。
“啊!”
一条飞扑过来的野狗张开大口,狠狠地叨在孟迁的手臂上,钻心的剧痛从手臂上传来,疼得他眼睛都红了。但同时,也激发了他的凶性,狂吼一声,挥动匕首就往野狗头上猛扎。
一下两下三下,匕首总算捅穿狗眼直穿其脑部,咬住孟迁手臂的野狗发出一声痛苦惨嚎后,便没了动静。
可还不等孟迁喘口气,他左边大腿和右侧小腿处,再次剧痛袭来。孟迁拼了命地挥动匕首猛扎咬着他右小腿的野狗。
可这狗东西咬住了猎物就不会松口,饶是被匕首捅穿身体,那条野狗依旧死命紧咬孟迁的血肉,同时咬着孟迁左大腿的野狗开始疯狂甩头,试图将嘴里的肉从孟迁腿上撕扯下来。
血肉撕裂的剧痛,痛得孟迁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也是摇摇欲坠。
要不是背靠着掌灯人,他恐怕已经被这野狗拖拽倒地了。
掌灯人也察觉到了背后孟迁的异样,可是他这会儿也是自身难保。
千钧一发之际,褚三娘为首的一干冰井务察子绕过甬道拐角出现,眼见得狗群在拼命围攻孟迁两人。褚三娘脸色霎时就变得一片冰寒,厉声对豹舅吼道:“豹舅,本官说过要活口!”
豹舅恍若未闻,只消再拖片刻,这两人必死无疑,到时褚三娘还能为两个死人与他翻脸不成?
褚三娘哪能看不透他的心思,俏脸杀机浮现,冷声道:“杀!”
听到她的命令,冯修等人立刻举起手中劲弩,弩箭上弦直指豹舅。
豹舅太清楚褚三娘手段有多狠辣了,不想死的他只得不甘地发出吠叫。
“阿呜——!”
得到指令,原本还在疯狂围攻的狗群竟纷纷停止攻击,缓缓退开去。
喝退狗群,豹舅转过头来,杀气腾腾地怒视褚三娘:“他们害了俺好些弟兄!”
褚三娘没搭理他,只是森寒着脸,眼神阴冷地看着他。
双方对视,终究是豹舅不敌缓缓地低垂下头,低吼着俯下身来手脚并用,如野狗一般快速离开甬道,狗群也紧随其后离开。
目送豹舅和群狗离开,褚三娘脸上的冷色这才缓缓收敛,淡淡道:“快去看看那两人,尽量留下活口来。”
……
……
烈日之下,冰井务衙门正中的麻石日晷上,晷针的阴影正落在午正位置。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两辆马车停在了冰井务衙门口。
马车停稳,冯修带着几个手下迅速翻身下车,将车厢内两个浑身血迹的伤号从车上搬下来。
褚三娘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瞥了一眼眼前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朝着冯修招了招手。冯修会意快步凑近过来,褚三娘附耳低声吩咐:“安置到冰牢,莫叫他二人死了,你就在外守着,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所谓的冰牢,实际上是冰井务平日里为官家藏冰所在,因藏冰的缘故内里环境既湿又冷,便被冰井务征用了部分作牢狱使用。到这里先不说别的,光是冰冷的环境,就够这些囚犯先喝上一壶了。
冯修点了点头,躬身施了一礼后便领着手下,将孟迁二人送往冰牢。
处置好孟迁二人,褚三娘低头看了眼满是污渍的绣袍下摆,鼻间犹能闻到地下暗渠那难闻的气味,她不由得柳眉微皱,迈步就往自家住处去。
可她还没走两步,一名逻卒急匆匆找来:“都知大人,周游周都知来了,现在奉圣堂,请您回来就立即去见他。”
别看都叫都知,褚三娘只是冰井务的头,而这位周都知却是内侍省的副都知。
内侍省是皇帝的近侍机构,品级自然在皇城司之上。其都知童贯现下正出征方腊,这位周副都知便成了内侍省地位最高的宦官。这些识时务的逻卒自然也不敢正经称呼他周副都知,都只叫周都知,他本人倒也欣然接受。
听闻周都知来了,褚三娘哪敢怠慢,当即朝着奉圣堂而去。
临近奉圣堂,远远地就见着身穿紫色锦袍的周游正身形挺拔地端坐在奉圣堂的主座上,两名身穿绿袍的小黄门在一旁随侍。
当今官家用人向来是以貌取之,朝中重臣就没有相貌难看的,对臣子的要求尚且如此,对身边伺候的內侍自然就更为挑剔了。这周游便是如此,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端得一副好相貌。
待走近了,看清周游俊俏的面庞上透出的表情,褚三娘便知,他此行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不及多想,褚三娘对着周游单膝跪下,低头拱手恭敬问候:“下官褚三娘,拜见都知大人。”
只是,自她进门,身上残存的腌臜气味,便顺着风就飘到了周游的鼻子里,让周游原就不睦的脸上,更增加了几许嫌恶之色,就见他蹙眉从袖中摸出一面洁白绸绢,轻掩着鼻子埋怨道:“这是甚味道?褚都知你可是个女子,怎也这般腌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