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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程娇儿瞧见一神色极为憔悴的女子, 满脸焦虑地靠在大迎枕上,她形容枯槁, 毫无血色, 愣是盯着看了许久,才认出是江燕。
见到程娇儿掀帘进来,江燕灰蒙蒙的眸子顿时一亮, 还没开口, 先捂着嘴哭出了声。
“姐姐!”
程娇儿见状忙得迎了过去,坐在了她身旁, 惊愕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燕抱着她嘤嘤哭了起来, 随后又使了个眼色, 示意所有宫女退出去。
江燕被册封后, 皇帝准许她带两名侍女入宫, 那两名侍女便守在门口,不叫人进来。
郝嬷嬷谨慎地往外面瞄了几眼,确定四下无人, 才朝程娇儿点了点头。
程娇儿忙不迭看向江燕, 见她神色恹恹的, 面庞发黄, 心中不由疼惜。
虽说先前不那么喜欢她, 可到底是血缘至亲,她也没法看着江燕受罪。
“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她红着眼道。
江燕拽着她的手臂, 兴奋又焦虑地望着她, 喘息着低声道,
“姐姐,我怀了身孕。”
程娇儿闻言神色倏忽一惊, 她扭头看了一眼郝嬷嬷,郝嬷嬷也是微微愕然,
“你让太医看过了吗?”程娇儿上下打量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小腹上。
江燕很肯定地点头,
“姐姐,我很确定的,我月事推迟了,而且这几日吐得厉害,可是姐姐,你要帮我,这是陛下第一个孩子,我担心我生不下来!”
“快别说这样的话!”程娇儿闻言也是心惊不已,一时看着她有些束手无策。
皇后对她的态度都是如此,何况是对江燕。
想必江燕得宠,皇后很看不下去。
现在皇帝后宫妃嫔众多,却无一人有孕,若是江燕怀孕必定是众矢之的。
也难怪她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摸样,可见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忧虑成疾。
“你还没请太医是吗?”
“我不敢哪姐姐。”江燕说着眼泪簌簌扑下,“自从我入宫,陛下格外宠爱我,宫里的人个个看我不顺眼,私下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我担心今天喊了太医,明个儿就有人对我下手......”
江燕一桩桩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程娇儿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当初慈恩不是针对她,江燕也不会背上凤命的桎梏,说到底,她也是有责任的,
“燕儿,你后悔吗?”
江燕闻言,眼泪募的止住,抬眸对上程娇儿心疼的双眼,坚定摇头,
“我不后悔,姐姐,我爱陛下,我要跟他长长久久的,姐姐,你帮我,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程娇儿一听,不由愁上了。
她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法子能帮助江燕保住孩子。
程娇儿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若是等回去找侯爷商量,指不定晚了一步,侯爷再厉害,这后宫却难得伸进手来。
得趁着她在宫里,得立即想个法子才成。
她忽的想起了贺太妃,不过念头一闪又被她否定了。
贺太妃本是好心,若是将她拖下水那是恩将仇报。
贺太妃也不一定乐意做这种与整个后宫为敌的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得从皇帝下手。
虽然平日程娇儿被崔奕保护得很好,可她并不笨,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这个空档,郝嬷嬷坐了下来,拉住江燕的手给她把脉。
程娇儿见状很是惊奇,不过却没打搅她。
几息功夫过后,郝嬷嬷朝程娇儿点了点头。
这是确定怀孕的意思。
程娇儿缓缓吐着兰息,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问道,
“嬷嬷,您会医理吗?”
“老奴曾经跟着人学过几年。”
“那请嬷嬷帮个忙。”程娇儿打定主意,拉着二人低低吩咐了几句。
江燕闻言神色一亮,“姐姐,你真聪明,这个法子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愿意冒这个险吗?”程娇儿满脸担忧问。
“当然!”江燕眉色间有了神采。
半刻钟之后,丽水阁派人通报皇帝,江贵媛午膳不知道吃了什么,吐血晕过去了。
此事一出,阖宫轰动。
皇后立即带着人赶往丽水阁,
她进去时,就看到程娇儿站在江燕的塌边,满脸泪水,
“娘娘,还请您救救贵媛,她还年轻,什么都不懂,怎么就出了这等事?”程娇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便是皇后瞧见了也不得不惊叹,这个女人长得是真美,也难怪崔奕将她视若珍宝。
幸好江燕只有她五分美色,否则这后宫没别人的活路了。
皇后镇定坐在主位上,吩咐道,
“崔夫人莫担心,本宫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贵媛年轻,想必没有大碍。”
她淡淡瞥了一眼江燕,见江燕头发散乱侧身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唇角带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摸样。
皇后神色并不多少变化,江燕得宠招人嫉妒,被人算计也是常有的事。
程娇儿一边谢恩,一边低低地哭,郝嬷嬷在一旁给她擦眼泪顺气,哄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受罪的是程娇儿。
皇后瞧见便微微哼了一声。
她不喜这种娇滴滴的女人,瞧着就心烦。
不多时,外面传来太监通报声,
“陛下驾到!”
皇后连忙起身,转眼间,一明黄服饰的高大男子带着太医大步踏入了丽水阁。
众人连忙行礼,而程娇儿则直接跪了下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陛下,还请陛下给贵媛娘娘做主,贵媛娘娘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今日又不知道吃了什么,臣妇来看望她,她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陛下,她才十五岁呀,当初进宫时是多么活泼靓丽的小丫头,如今便成了这般摸样,陛下,臣妇没有见识,却是瞧着心疼不已,还请陛下给我们做主!”
程娇儿哭起来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这是皇帝第一次见到她,他早闻其名,知她长得国色天香,性子又是格外娇软柔和。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刻见她吓成这样,也是微微赧然。
程娇儿可是他老师的娇妻,若是在宫里受了惊吓,这一回去铁定会跟他老师告状。
皇帝揉了揉眉心面色铁青道,
“夫人请起,待太医看过,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是真有人害燕儿,朕绝对不会轻饶!”
程娇儿自是感激涕零,郝嬷嬷连忙将她扶了起来,退到一边。
原先她身为外命妇该避嫌,只是眼下江燕这副摸样,也顾不上规矩。
她退到了一侧,察觉到皇后那边传来冰凌凌的视线。
程娇儿淡定地擦干眼泪。
演戏,谁不会?
皇后上午能装糊涂下她面子,她下午就能装柔弱施压皇帝。
有的时候就不能太大度,小家子气也有小家子气的好处。
她哭哭啼啼一闹,皇帝碍着崔奕的面子,一定不会轻易揭过。
瞅着皇后脸色不好看,程娇儿心情募的好了。
这边皇帝坐在主位上,示意太医上前把脉。
太医手才搭上去没多久,脸色腾地一变,心中也是紧张不已,皇嗣可是开不得玩笑。
尤其江贵媛刚刚又吐了血。
这搞不好就是大事。
太医冷汗涔涔,很是谨慎。
而这个空档,几位有头有脸的宫妃也赶到了,
这边皇帝见太医久久不吭声,脸色很是难看。
足足一盏茶功夫后,那太医才战战兢兢跪了下来,
“陛下,贵媛娘娘是喜脉!”
皇帝闻言神色大亮,“果真?”
“千真万确.....”太医擦着汗道。
这下殿内诸人脸色都是千变万化,就连一贯镇定的皇后,也是微微颤了身子。
真正恭喜的没有,更多是震惊乃至嫉恨。
这是后宫第一次有孕,皇帝神色激动显而易见,愣是走下来奔至床榻,仅仅握住了江燕的手。
江燕含着泪我见犹怜趴在皇帝怀里,一副要哭不哭的摸样。
皇后等人只得僵硬地朝皇帝行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帝激动地抱着江燕,许久不曾出声。
程娇儿见时候到了,连忙出声道,
“陛下,臣妇很是奇怪,好端端的,贵媛为何会吐血?”
皇后眉头蹙起,狠狠瞪了程娇儿一眼,
“夫人,这后宫之事,夫人不便插嘴吧?”
程娇儿轻轻一笑,“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觉得怀有龙嗣的贵媛就该这么死去?还是说皇后娘娘治下,吐个血也没什么!”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皇后脸色青寒。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皇后,视线落在江燕身上,才注意到江燕气色大不如前,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来人,给朕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太医宫人入内,当场验毒。
那位把脉的太医又道,
“陛下,臣刚刚把脉,贵媛脉象确实不太平稳,有滑胎之像。”
皇帝倏忽一下就惊了心,刚刚那股子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后怕。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难道有人想对他第一个孩子下手?
他自己便是在后宫刀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知晓其中的魑魅鬼伎。
皇帝沉着脸吩咐,
“你立即开方子保胎。”
“封锁丽水阁,派人去御膳房将相关人等全部带过来。”
宫人进进出出,而诸位宫妃则大气不敢出。
皇帝震怒之下,内监手脚也极快。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事情水落石出。
有人在江燕的饮食里下了一味藏红花。
也幸的是江燕有孕吐的反应,吃进去没多久便吐了出来,只是到底伤了身子,导致她吐了血。
皇帝知晓经过后,脸色一阵铁青。
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发现江燕怀孕,就下了狠手。
而整个后宫对各宫情况了如指掌,最有可能做成此事的,只有皇后。
皇帝双眼猩红深深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顿时方寸大乱,跪下来道,
“陛下,臣妾根本不知道她怀了孩子。您给臣妾时间,臣妾一定查出真凶。”
皇后怀疑有人害她。
除了她之外,皇宫还有四名妃位的妃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用得着你来查?”皇帝冷冷瞥着她,随后吩咐内侍道,
“全部带下去,严刑拷问,朕就不相信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这一回倒是出乎皇帝意料,打残了三个宫人,却依旧没有查出蛛丝马迹。
江燕有些心虚地看向程娇儿,程娇儿神色镇定得很。
真查出什么来,反而不好办。
查不出是谁干的,才能引起皇帝的重视。
皇帝气的很,只当是宫妃手段了得,连他都能瞒过。
最后他咬着牙下令,安排自己的亲信负责江燕的饮食起居,皇宫内其他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丽水阁半步。
“皇后,朕告诉你,这个孩子不能出事,若是孩子保不住,你这个皇后也不用做了。”
皇后脸色一白,差点栽倒在地。
皇帝说完这话,狠狠剜了几位品阶高的宫妃一眼,警告之味很浓。
平日里这些宫妃明争暗斗,他睁一只闭一只眼,可若是伤及皇嗣,他决不能忍。
他还没有子嗣,这是大忌,只有王朝有后,国本稳固,江山才能长远。
皇帝从小得崔奕教导,分得清楚轻重。
此话一出,众妃纷纷胆战心惊,随后皇帝摆了摆手,大家鱼贯而出。
末尾,皇帝又安抚了程娇儿一句,吩咐身边一位小内侍亲自护送程娇儿出宫。
江燕感激地看了一眼程娇儿。
程娇儿不敢多做停留,施了一礼跟着退出了侧殿。
出了丽水阁,到了外廊上,程娇儿发现皇后与郑淑妃等在那里。
皇后神色阴沉盯着她,而那郑淑妃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郑淑妃的妹妹便是郑湘,郑湘因程娇儿而死,郑淑妃自然是嫉恨在心。
“给两位娘娘请安。”程娇儿神色平静施了一礼。
皇后冷笑道,
“真不愧是宰相夫人,这一手计策使得出神入化嘛!”
程娇儿四平八稳地回道,“娘娘这话叫人奇怪,贵媛再如何,也不敢拿皇嗣开玩笑。”她瞥了一眼一旁的郑淑妃,又道,
“您可千万别着了有心人的道,被人当做了替罪羊。”
郑淑妃闻言脸上的悠闲瞬间褪去,撕破脸骂道,
“程娇儿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臣妇还要出宫,告退。”
程娇儿朝皇后施了一礼,越过二人径直往外走去。
她冰冷的态度着实把皇后和郑淑妃气了半死。
到底是崔奕的女人,连她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程娇儿的话,皇后却是听进去了。
郑淑妃是宫里唯一敢跟她唱反调的人,最想看她被夺后位的不是江燕,而是郑淑妃。
她冷瞥了一眼郑淑妃,带着宫人大步离去。
程娇儿离开后宫,沿着长长的宫墙甬道往外走。
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皇后想要保住后位,就得去跟别的妃子斗法。
江燕便可安心养胎,稳坐钓鱼台。
今日想出这个法子已然是筋疲力竭,程娇儿做的时候胆子大,事后又是冷汗涔涔,希望回去崔奕别骂她,正琢磨着,忽的瞧见前面宫墙下,站着一个人。
正是一袭月白色长裙的苏凌霜。
程娇儿根本不想搭理她,打算越过她出去。
身后却传来苏凌霜冰凉的声音,
“崔夫人留步,我有一件事告诉崔夫人,想必夫人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