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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当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过了十天, 这十天中又下了雪,将一切痕迹尽数掩盖, 墨言找了半天,才依稀辨认出当天的山洞。
山洞口处的大石看来没有丝毫搬动的迹象, 上面留着残雪,还有一只红梅横过,落下点点花瓣,仿佛散入雪地中的血珠。
墨言在洞口停留片刻,低声问:“喂,你还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墨言又等了片刻, 四周一片寂静, 唯有两只黄鹂在枝头叫唤。
墨言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想来苍冥应该早已离去了,他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一声极为沉闷的哼声, 从里面传出。
那哼声似有无限的压抑, 仿佛在忍受这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一般。
墨言心中一紧,声音抬高了两分:“是你在里面吗?”
又是一阵闷哼声作答,墨言不再怀疑,取出苍冥所送的飞剑,一剑剖开洞口巨石。
巨石咕噜噜的滚出洞外,震的地上碎雪乱飞,墨言抢入洞中, 朝内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浑身血液都被冻结,几乎连脚也挪不开半步了。
一条一丈粗,不知几许长的黑色巨龙,正趴在洞内。
无数石块压在它身上,擦破他的鳞片,带着血的腥味,仿佛受伤的猛兽般蜷缩成了一团。
那巨龙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红色的光芒,鼻子凸出,脸上的鳞片密布,獠牙凶狠,看起来尤为可怖。
即便是如此,那条龙的利爪,却依旧在不停地揭掉自身鳞片,利爪下处,血珠乱飞。
那一声声的闷哼声,便是这样从巨龙的胸腔鼻中发出。
墨言见到这种场景,先是被吓得朝后退了两步,待看清那红色的血眸时,才醒悟过来,这条困在洞中,伤残至此的巨龙,竟然就是苍冥。
墨言小心的朝前走上半步,低声问:“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别过来!”巨龙发出低沉的咆哮,将整个山洞都震得隐隐作响。
但墨言并不听他的话,又上前两步,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巨龙身上被剥落的鳞片时,有着一种隐隐的心痛。
龙最怕被人揭鳞,凡人传说,在海中航行,只需不断洒下白米,巨龙就会见之躲避,不敢再靠近。皆是因为龙将米粒当成白蛆,害怕它钻入自己的鳞片。
而此刻,苍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要用利爪,剥掉自己身上的鳞片?
墨言微微蹲下身,声音变得温柔:“你怎么了?需要,需要我帮忙吗?”
苍冥的神智已经模糊,灵台的那一点清明早就不在了。
在山洞中被封了十天,使得他所有的忍耐都到达了极限,他现在需要释放,狂暴肆虐的念头,已经占据了他整个身体。
他只想要撕碎一切,吞噬一切。
他想要举起自己的利爪,把面前的根本看不清相貌的人撕碎,但那人身上仅存的一丝熟悉的气味,蹿入了它的鼻子。
“别过来!不然你会后悔的!”苍冥的声音更加低沉,他对入侵者发出最后的警告,那声音仿佛从胸腔发出的一般,带着咆哮,并且配合着露出獠牙,做出凶相。
巨大的龙头,足足有一人高,当他咧嘴的时候,能够清楚的看到其中锋利的牙齿,只需要一下,就能够咬断人的脖子。
墨言被吓得朝后退了半步,定了定神后,知道苍冥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尽管他不清楚苍冥到底怎么了,但现在这场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条巨龙深陷痛苦之中。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墨言缓缓的朝前走去,苍冥还有神志,他能够认出自己,那么靠近他,就不会有危险。
墨言站在龙头前,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摸上巨龙的鼻子:“别怕……”
一语未了,却听见那巨龙低声咆哮:“是你自己要过来的……”
巨大的身躯袭来,龙身翻滚,顷刻之间,便将墨言卷住,拖入山洞深处。
“是你,自己要在这种时候,靠近我的……怪不得我!”巨龙从喉咙深处发出咆哮,它越收越近,将闯入者紧紧缠绕。
一切都触不及防,巨龙的动作太快,快得墨言没有任何准备,等到他被巨龙带入山洞深处的时候,就是用轩辕帝最新教的逃命阵法都没用了。
龙身鳞片冰凉,异常光滑,不断的缠着墨言的身体,从腿到腰,到腹,到胸,几乎要将他缠的窒息。
巨龙将身体慢慢的卷住墨言,巨大的龙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腥红的眼中,带着野兽般的光芒。
吞噬一切的念再一次膨胀,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根本看不到面前的人影,只能够看见对方血管内,血液的流动,和心脏的跳动。
吃了他!用尽面前这个人的一切,来慰藉自己永不满足的饕餮。
墨言心中惊恐,到了此处,他运上墨家心法奋力挣扎,可他仅有十来年的修为,根本抵不上巨龙十万年的造化。
“不……不要!”墨言用着自己最后的力量反抗着,试图逃离这种禁锢。
然而在猎物这样的反抗下,巨龙已经完全丧失了神志,只剩下最原始地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
在饕餮的愿念膨胀到极点的时候,巨龙低头,咬住了墨言的脖子,锋利的牙齿刺破血管,血管被咬破,血液顺着巨龙的牙齿,流入他的喉头腹中。
血的味道,让巨龙的身体更加的兴奋,它不由得想要更多,想要将这人永远囚禁起来,日夜颠倒,满足自己所有的念想。
直到——那丝带着微凉的血流入腹中的时候。
那清凉的感觉,将巨龙整个包围,当那股清凉的血液,在巨龙胃部扩散开来,蔓延至全身的时候,苍冥忽然觉得那种不满和燥热消失了。
随着那清凉的血液运转全身,苍冥血红色的眼睛中,沉暗的色泽渐渐消去,他的神智正在慢慢的恢复,眼前的一切也都变得明了起来。
当巨龙能够再次看清一切的时候,他不由愣住了。
自己巨大的身体,正紧紧缠绕着那个已经昏迷的青年,青年的双眼紧闭,浑身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白色,甚至连嘴唇,都惨白无光。
“墨言……”巨龙的心感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怎么也想不到,墨言竟然会在这种关头出现;
十天来的忍耐,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每当它想要肆意妄为的时候,便会用利爪揭下自身的鳞片,用这样的疼痛来唤醒心智。
但终究没有想到,那人竟然剖开大石出现,还用着温柔的语气问:“要我帮忙吗?”
警告不能够让对方后退,在墨言的手伸向他的一刹那,理智尽数的崩溃,只想要遵血液中叫嚣的声音。
但让苍冥更加意料不到的是,在意乱无法自控之时,咬破的脖颈,喝到的血,竟然是上古神o之血。
那血疏解了化解不去的焦躁,也平复了永远也填不满的沟壑。
当苍冥慢慢平静下来后,他终于能够再次变回人形,将依旧陷入昏迷中的人,紧紧的搂在怀中。
那人的脖颈后,有着自己獠牙所留下的伤口,伤口的血虽然已经凝固,可那人却依旧没有醒来。
苍白的唇没有半点血色,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苍冥将自己的手臂紧了紧,一种心疼的感觉,将他包围。
怀里的人双目紧闭,柔软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仿佛陷入什么噩梦之中一般。
是他救了自己,是他将自己从欲望的深渊中带了出来,而对方,却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苍冥的心中感到一阵愧疚,他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会有多么可怕,毁灭一切,吞噬一切,当无法自我压抑的时候,将会出现更加可怕的情形。
如果不是墨言的出现,自己或许要花整整一百年,毁天灭地之后,才能够走出那样的深渊。
在这之前,苍冥只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比较顺眼,而在这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遏制的想要保护他,守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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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盘踞在深深的海底,没有人知道它们的行踪,每当出海的人们乘坐大船路过海面的时候,那条有着猩红眼眸的巨龙,都会微微的抬眼,看着海面上的世界,瞥一眼后,继续修炼。
这是一块魔界所没有的灵地,巨龙的修为已经突破三界,在朝着最后的飞升努力。
这片大海属于中土大陆,各门各派的修士们常常互相争斗,巨龙对于这一切毫不感兴趣,他是魔界至尊,而且很快,他就要突破自己的修为,抵达另外的一个世界了。
这大概是他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十年了。
巨龙将自己的身体盘起,运转起龙神心法,十天十夜不曾停歇,他本来以为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自己,但总是事与愿违。
一个身穿白衣的溺水者,在海水的潮涌下,抵达了这块龙神所划出来的禁地。
“什么人?”苍冥的尾巴甩了甩,他以为是有人入侵,然而片刻之后,他便发现,那不是有人入侵,而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尸体。
苍冥的眼神沉暗了片刻,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个人的异样。
是被人下了药,丢入海中的。
这样的事情很多,这名年轻的修为低下的修士,到底是被谁所害,苍冥根本不关心,他已经翘起了尾巴,准备把这个人给甩离这片海域。
然而,当他的眼眸落在那名年轻修士身体上的时候,听清楚对方口中喃喃的时候,念头忽然就改变了。
并不是一个讨厌的人,相反,还是一个……可怜的人。
睡梦中,都在叫着父亲的名字。
是——落日崖墨升邪的儿子。
苍冥的念头微动,他打算出手帮一下这个人,救他一命。
此时,这条巨龙尚且不知道,救下这个人,意味着什么;更加不知道,龙神心法根本无法逼出其体内的毒。
想要救他,只能够有一种办法。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决定,一个念头的转动,就此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若是当年,它不曾听到对方口中的呓语,此刻的它,已经超越三界,长生不灭。
若是当年,他不曾遇见这条黑龙,也早已身死灵灭。
这一世,黑龙以为是这位年轻的修士帮了自己,而实际上,是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