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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暴虐没有换来任何回应,他闭上眼,好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不要继续这么做了。
“愚蠢。”男人猛地把画笔抽回来,南屿的身子猛地绷紧,又极快变得无力,带着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地作响。
血混着颜料变成更妖娆的颜色,滴落在昂贵的地板上。男人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夸张地抽泣着。
西装男赶紧说:“先生,他们挡不了太长时间的,您还是先走吧。”
“走?”男人挂着泪滴回头看西装男,“我走了,我就成了这个游戏最大的bug!”
“这个时候了,您还说什么游戏?”西装男看了一眼南屿,在目光触及南屿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滚了一下喉结,“您带着小少爷,把他当成人质,还是能走的。您还可以把小少爷带回……”
“嘘。”男人竖着手指放在唇边,他的眼角还有一滴泪,让他看起来纯良无害极了,“我不会走的,我也不会……”
他沾了眼泪的手指痴迷地划过南屿的轮廓,最后把他的下巴挑起来。
看着南屿无论经受什么都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
嘴角微挑,一字一顿:“认输。”
西装男百般不愿,但也没办法违背男人的意思,带着他的命令走了出去,只留下男人和南屿两个人在诺大又昏暗的客厅里。
火烛摇曳,像是从虚无混沌里飘出来的孤魂。
男人拖了一把椅子放在南屿那边,拿出钥匙,帮南屿解开镣铐:“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么?警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解到南屿脖颈上的铁圈时,他留恋地抚摸了一下南屿的锁骨,“你在来这里之前,经过了一层层的检查,从里,到外,应该都是干净的……”他疑惑地看着南屿,“那么,定位器会藏在哪里呢?”
“哦!”男人恍然地瞪大眼睛,把南屿推到椅子上,然后鼓弄了一会椅子的扶手,不知怎么拉出一个类似小桌板的东西出来,“定位器压根就不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们怎么检查也检查不出来。”
他把桌板放平:“那定位器在谁的身上?和你接触过的人在第一站就被换掉了……”他想到什么,“除了穷叔。”他说的穷叔是西装男。
解开了一个谜题,又来了一个谜题,“可是他怎么可能让你放了东西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个问题他想不出来了,眯眼看了南屿一会,从火炉上面的匣子里拿出一把枪。
随手放在南屿面前的桌板上,就像随手倒了一杯水给南屿。
他甚至没有解释这把枪是做什么的,又从另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一次小注射器,还有几个药瓶,叮叮当当地摆弄着。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却还是那么悠闲自得,侧耳听了一会,轻轻笑起来:“这些可爱的警察叔叔,这么卖力地攻进来,就为了抓住我。可是他们又懂什么呢?”他弹了弹针管,有几滴药水溅了出来,他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把针管小心地放好。转身,又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南屿对面,“我根本不怕被抓,被判刑,被枪毙都无所谓。因为我杀人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逃跑。”
他翘起腿,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把枪。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伸直手臂比了比:“嗯,刚刚好。”又看了一眼南屿面前的枪,“你不试一下你的么?”
南屿终于有了反应,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拿起了那把手枪。
在男人满意的目光里,他看了看那把枪,然后看向男人。
男人很热情:“来啊,对准我试一下!”他兴奋地舔舔唇,“试一下击杀我的感觉。”
南屿看着男人狂热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
依旧是懒洋洋的姿势,手臂弯曲,反手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不!”男人的脸色骤变,紧盯着南屿的手指,就像一个耍赖的孩子,愤怒地哀求,“不不不,不要!求你不要!”
南屿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枪口贴着皮肤缓缓下滑,然后抵在下颌下面。
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抬起,落下,又抬起,又落下,每一次都让男人紧张地加重呼吸。
似是被南屿的挑逗逼出来的一个主意,男人说出来的时候,瞳孔还在恐惧地发抖:“你要是敢,那些警察,还有宁鹿,他们一个也活不了!这栋房子下面埋着炸弹,你要是敢杀死自己,我就引爆它们!”
修长的指终于停下来。
“遥控器。”这是南屿到这里第一次开口。
男人咬了咬唇,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遥控器递给南屿。
南屿没接,男人磨了磨牙,把遥控器丢进火炉里。
南屿把枪放在桌板上,似是疲倦到临界值,扶着额角,闭目养神。
男人盯着被火苗舔化的遥控器:“本来也是公平的,我本来也没打算用那么低级的手段,那些炸弹只是防患于未然。”他转头看着南屿,神情又放松下来,“万一有人破坏规则找了不该找的人掺和到我的游戏里,我就可以用这些炸弹,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这样才不算亏!”男人孩子气地抬起下颌,不知在想什么解气的画面,想了一会又痴痴笑起来。
南屿睁开眼,安静地看着男人发疯。
男人备受鼓舞,更加疯癫,鼓着眼睛凑近南屿:“小南屿,你相信预言么?”他俯下身,用极度诡异的姿势,从下往上看南屿,“无知的人相信预言是因为迷信,有点学问的人不信预言是因为他们鄙视迷信。那么学识达到一定境界的人呢?他们是不是应该更鄙视,更不屑?”他摇头,“结果恰恰相反,最聪明的人反而最迷信,你知道为什么么?”
外面的声响好像就和他们隔了一扇门。
男人笑起来,直起身,侧头看那扇即将要被打开的门,语气高亢:“因为只有我们才有能力创造出那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奇妙巧合。”
挨着他的话音,门被打开,训练有素的武警举着手里的武器对向他。
男人好像在欣赏一场喜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捏着手枪。
枪口对着的,是他对面的南屿。
“诶?”男人歪头,另一只手拄着下巴,“这么多人啊?你们都来这里,那那些人呢?”他扬手,火炉上面突然掉下来什么,武警们警戒地向上看,大厅上面竟然有一个暗台,台子上站了一个装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就是他把火炉上面的帷幕放下来的。
帷幕后面是一面由很多小屏幕拼接而成的大屏幕。
“你们不管这些人了么?”男人高举起拿枪的手,枪尖刚好戳在大屏幕下面的倒计时器上,“时间到了,你们不好好选择,他们就会死的啊。”
——
“顾及那边已经打了招呼,我们也尽力在联系剩下的人,只是……”白歌说话的时候都和键盘分不开,“要在短时间里联系到这么多人,还要把他们保护起来,难度实在太大。”
宁玛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好,我知道了。”
“宁队!”白歌喊完也有点懵,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喊住宁玛。
宁玛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心,南教授不会有事。”她顿了一下,“谁都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放下手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宁队!”有人跑过来,敬礼以后汇报,“嫌犯同意谈判,但要求您和宁鹿进去和他谈,其他人他不接受……”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两个人少一个,他也不谈。”
何风的暴脾气被点着,窜起来:“他还那么多要求?来来来!让老子进去,一枪轰了他的脑袋……”
“闭嘴!”
“闭嘴!”
被两个队长同时呵斥的某人立刻偃旗息鼓。
心里灵犀的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动作却出奇地一致——掐腰,转身,踱步,都陷入了沉思。
“不行。”
何亦转身看向宁玛,他和她的心有灵犀到此为止。
“宁鹿不是专业人员,她进去太危险。”宁玛回避着何亦追过来的目光,“而且我们也不能无条件答应嫌犯的要求,这样太被动了。”
“小鹿是学心理的,她进去其实是可以帮忙的。”何亦小心地措辞,“嫌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至少我们得听听他到底想要什么……”
“宁鹿不是警察,也不是谈判专家。”宁玛皱着眉,“这么危险行动随便牵涉无关人员入内,这对我们,对她,对人质都不保险。”
“那南教授呢?”何亦问,“他和小鹿有什么不一样?”
宁玛哑口无言。
“小鹿一定也是想去的。”何亦拍拍宁玛的肩膀,“南教授在里面,最不好受的就是她。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让她去试试。嫌犯特意挑了她进去,一定是有特殊意义的……”他没有说完,只给宁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宁玛看着他,指尖不自觉地搓着。
良久以后,她终于点头。